第56章
赵云惜欲言又止,还是走了?。回家时,甚至让马车送她回去。马车里,还堆着许多好炭。
两人都快没地方坐了?。
赵云惜心里暖暖的,她想,也许是她想岔了?,可能夫子就?是想给他们炭。
等回家后,她直接背着书箱回书房,妥善安置了?,再去卸炭。
送走车夫后,和白圭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箱看书。
她一直以为这个时代,书是珍贵的,这个想法?没有错,但是更珍贵的是书上的注释。
那?些?注释才是千金不换。
而?她手?里的书,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注释,有的甚至另外夹了?一张纸,用蝇头小楷细细地写着注释。
她爱不释手?。
捧着书一本又一本地看,极为喜欢。
先是囫囵吞枣地看一遍,有空在慢慢看,睡觉时,做梦,梦里都是书。
白圭看书的样子,让她想起来了?,那?日捉了?一桶鱼,小猫咪趴在桶里满脸震惊两眼发光miamiamia舔鱼的样子。
“好可爱。”
她忍不住道。
小白圭疑惑地望着她,乌溜溜地眸中映着她的身影,甚至来不及等她回答,又低头去看书。
因为冬日恶劣天?气,时常下雪,她们两个有时被困在家里不能出去,就?靠这些?精神食粮度日了?。
只看得两眼发晕。
“娘子?”低沉的男音响起。
赵云惜茫然抬眸:“相公?”她记得张文?明说他不好回家来。
“县学放假了?。”他说。
主要是想她了?。
赵云惜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把书珍重地放回书箱,这才笑吟吟道:“回来几天??”
“年后再去。”张文?明道。
赵云惜茫然地看着他,现在才十月,年后再去,那?就?是要在家近三个月。
都快高考了?,还在家玩,成何体统。
“雪大,把寝舍压塌了?。”他也有些?无?奈,冬日又不好动工,只得等年后再说。
赵云惜连忙问:“相公你没事吧。”
“是在上课时塌的,没事。”张文?明连忙道。
他回来后,反而?任务更重了?些?,颇有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在。
“我?有一些?文?章,想让林夫子帮我?看看,你能不能帮我?问一句。”张文?明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没办法?,闭门造车总归要不得。
赵云惜歪头:“我?试试,不一定成。”
她看着手?中的文?章,现在练字久了?,有一定的鉴赏能力,才能看出来,他的字虽然乍一看好看,但比划凝滞刚直,不够美感。
文?采也不错,却能看出生涩,没有那?么浑然天?成。
“你……”她迟疑片刻,认真打量着张文?明。
她觉得他应该去游学。
“你……多看书吧。”她说。
张文?明心头一沉,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认真问:“我?是真心想认真读书,你若看出来问题,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赵云惜挠了?挠脸颊,低声道:“我?还没学,说不出具体,但我?能看懂好坏,你这个做的,太过于局限于书本了?,你应该着眼整个荆州府,着眼整个朝廷,从?大局观入手?,就?算是眼前的一草一木,也自有情分在,为民请命,而?不是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
他的文?章,像他这个人,花团锦簇,一片繁华,漂亮的不像话。细细看来,却品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
张文?明脸色一白,他垂眸,有些?难堪,却还是低声道:“请娘子教我?。”
赵云惜满脸无?辜,她真不会。
“白圭,来教教你爹。”她喊。
张文?明面皮子一抽,真是倒反天?罡,三岁半的伢儿教他爹读书,奇怪奇怪真奇怪。
然而?——
白圭虽然不懂政局,但他懂文?章,小手?一指,张文?明跟着他说得改,别?的不说,文?章脉络清晰明了?不少。
“我?儿这样厉害?”张文?明震惊。
他可是秀才!
小白圭拍拍他爹的肩膀:“还得沉淀沉淀啊爹。”
张文?明捏捏他小脸:“哼,等着你爹考上举人,带你和你娘吃香的喝辣的吧!”
赵云惜哈哈大笑。
睡着的小猫咪被惊醒,警惕地环顾周围,又趴下睡觉。福米耳朵微动,把小猫咪往怀里一圈,接着睡。
张文?明看得艳羡不已:“小猫小狗都享福。”书房里暖融融的,整个人都是舒展的。
他回卧室一趟,再出来时,眼睛都亮了?,兴奋道:“这是给我?的?”
一条米色的围巾放在他平日睡觉的地方,织得不大规整,他猜测是云娘织的。
赵云惜看了?一眼,笑:“先前你不是要么?给你织了?一条,边上还有一条是绣娘织的。”
张文?明兴冲冲道:“我?就?看这条合眼缘。”
小白圭挺着胸膛,努力让他看见自己脖颈上的围巾。
“娘亲给我?织了?三条哦,担心我?换不过来。”他显摆。
张文?明不听,他有一天?都是老天?开恩,他可太懂了?。
跟儿子比,他比不了?。
“谢谢娘子,娘子辛苦了?。”张文?明眉飞色舞。
赵云惜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隔日。
赵云惜带着他重新写的一沓作品去找林修然,让他帮忙看看。
“伤眼睛。”林修然皱眉。“你相公考不上举人,别?折腾了?,差得太远了?。”
赵云惜扶额。
“他这文?采漂浮,言之?无?物,先沉淀下来,多看书吧。”林修然吐槽:“还没白圭写得好。”
把张文?明的文?章又原样带回去,面对他期待的狗狗眼,和白圭如?出一辙,她心软了?。
“夫子说你的文?章还不错,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就?是现在年轻,需要再沉下心来多读书,年岁长些?就?好了?。”她温声安抚。
张文?明喜不自胜:“好!我?定然努力读书,不辜负娘子期望。”
他又奋斗去了?。
赵云惜便?和白圭挨着坐,两人写作业。
窗外是冰天?雪海,房檐下还有冰溜子,尖尖的,看着就?冷。
“娘,想吃烤橘子。”
“成。”
赵云惜就?去找小炉子,支起来煮茶,再在边上烤着板栗、橘子、柑子。
“甘蔗吃吗?”她想着烤几根。
“吃!”小白圭兴致勃勃点头。
两人把甘蔗头剁下来,合着红枣、枸杞煮水喝,把甘蔗段放在炉上烤热了?吃。
张文?明闻见甜香味回身,才发现娘俩嘀嘀咕咕地跟小仓鼠一样忙。
他也凑过来,烤着火,吃着板栗、橘子,再等着甘蔗水煮好。
“会好喝吗?”
“好喝。”
小白圭倾情推荐。
“奶、甜甜,来喝甘蔗水!”他喊。
李春容和甜甜从?厨房探头,笑着道:“先晾着!我?在包饺子,等会儿吃饺子。”
正说着,张镇顶着风雪回来。
他帽子上全是雪,围巾上也堆了?一层雪冰。
李春容心疼地不行:“怎么不打伞?”
张镇乐呵呵道:“懒得打,也没多冷,走起来身上还冒汗。”
他取掉帽子,给她看冒烟的头顶。
“去,脏兮兮的。????????????????????”李春容白了?他一眼。
正说着,院子外有人敲门:“老镇?”
“大哥?进来吧!门没锁!”张镇连忙回。
张鉞推开房门进来,直接进了?暖融融的厨房,他感受到里面的热气,羡慕地不行:“要不是我?那?房子刚盖的,我?真想再比着你们的盖一回,真舒服啊。”
张镇笑了?笑,揉了?揉冻僵的脸,笑着问:“啥事啊?”
“就?是分成的事,冬天?来了?,香露、竹纸卖的不如?从?前,但总体还成,这个月合起来有八十两!这三两银子是盘火炕的分成,这个钱少,让云娘别?介意,实在是梓人收不起价钱,都是穷苦百姓,为了?过冬把过年的钱拿出来买砖头砌火炕,收不上价,提成也低……”
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赵云惜看着细碎的小银子,笑了?笑,温和道:“这么冷的天?,确实不容易,收不起价?看来沈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
若是心黑些?,管你有钱没钱,只管给有钱人家做就?是,自然能收上价。
她看着银钱,唇角翘了?翘,用荷包装了?,这才笑吟吟道:“今天?晚上包饺子呢,大伯留着用一碗。”
张鉞摆手?推辞:“你大娘做好饭了?,就?等我?回去呢,你老奶近来闹得厉害,说是晚上小鬼老锤她腿,让她腿疼呢。”
她年纪大了?,天?冷了?,就?容易腿疼。
“找大夫来瞧瞧。”赵云惜有些?担忧。
张鉞害了?一声,无?奈道:“她不肯,非说我?们请大夫是要药死她。”
赵云惜:……
还有这样的?果然老小孩。
张镇也有些?担忧,低声道:“娘睡了?没?我?等会儿去看看。”
“睡了?!你明日再去。”张鉞说完就?走了?。
*
灶上还炖着萝卜羊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浓香在鼻腔萦绕。
“咕嘟?”白圭咽了?咽口水。
发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他害羞地埋进娘亲怀抱。
赵云惜哈哈一笑,索性给他和甜甜盛了?一碗,让他俩先喝着,等会儿饺子煮好再一起吃。
几人在灶房里,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守着灶台等饭好。
“近来朝廷不太平。”张镇咂摸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陵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大家对朝政都两眼一抹黑,闻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有面前的一碗汤热腾腾地冒着香气,在寒冷的冬夜最能抚慰人心。
张镇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匣子,笑吟吟道:“这是一把金叶子,王妃赏的,云娘你拿去打个首饰。”
因着建房子用的几乎都是赵云惜的钱,所以他一直在惦念着,怎么表现好些?拿赏钱,蹲了?这么久,总算找到机会了?。
赵云惜看着精致的金叶子有些?意外,笑着道:“爹,你拿着,你和娘手?里也得有钱,还是咱都客气客气,我?手?里的给你们,你们的给我??”
张镇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说啥。
“听云娘的!她心里有数!”李春容知道儿媳不是那?种刻薄老人的性子,连忙道:“你要是缺钱了?,做生意要钱了?,尽管跟我?们说,到时候你再拿去。”
赵云惜笑着点头:“快吃饺子,一会儿凉了?。”
吃一碗饺子,喝一碗羊肉汤,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晚上的饺子,没敢放太多肉馅儿,以素为主,下回晌午多放点肉。”李春容解释。
谁做饭谁做主,大家都没意见。
小白圭骑在张文?明脖子上,死活不肯被李春容摘下来。
“要跟爹娘睡!”每次都把他抱走。
赵云惜就?哄他:“好,你仔细摔了?。”
三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厨房,回二进院了?。
院里铺了?一道鹅卵石小路,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在雪色下,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这雪得下到什么时候?”
“来年开春。”
赵云惜裹着厚厚的披风,怪不得明朝的衣裳一看就?像冬装,实在是冷啊。
“娘,抱抱,高处不胜寒呐。”坐他爹头上,冷风一吹摇摇晃晃真得很冷。
赵云惜哈哈一笑,连忙把他摘下来,忍俊不禁,把他裹在披风里面,也基本回房间了?。
火炕在天?擦黑的时候就?点起来,吃完饭,要睡觉的时候,被窝就?暖融融的很舒服。
她先把银子都放到陶罐里,再藏起来。农家小屋一览无?余,她还能找到地方藏银子,也是难得。
“哎,咋藏都不放心。”那?是她的心肝。
她现在还有八百两银子,就?是银楼掌柜这两日也该来送银子了?,怎么还没来。
时下寻常农家的一年花销嚼用在十二两银子左右,她手?里的银子够她和白圭生活几十年。
满足了?,满足了?。
“金满仓银满仓~”她默默念叨。
不敢想床上铺满金银,她该是多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想想都爽。
她又想她的三十万存款了?,辛辛苦苦攒的还没花,她人没了?,可恶啊。
小白圭掀开被褥:“娘,别?数钱了?,快来睡觉。”他拍拍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