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赵云惜听着,把计算小能手张白圭同学薅出来,让他听着。“行,需要啥你们不?用操心,反正我在家闲着无聊,这房子我给?你们办,你爹要去当值,都来些粗人,你们娘俩也不?方便。”张鉞一口揽下?。
赵云惜连忙道谢,这算是帮了她大忙,她整日里读书,李春容要做生意,确实没空盯着看。
张镇拍了拍大哥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茬定好了,赵云惜就要回屋拿钱,张鉞笑着道:“不?用,不?用,我先?给?你垫上,每天找你要账就是。”
赵云惜坚持先?给?他三?十两银子。
这些钱都是从他这赚来的,她明确知道,他不?稀罕她这仨核桃俩枣的,就没必要抠抠搜搜,不?大气。
商议定了,让张鉞留下?吃饭,李春容拿出自?己新割的扇子骨,笑着道:“炖着吃!”比啥都香。
张鉞自?然不?置可否。
小白圭昂着脑袋,好奇地问:“什么是蛤蜊?”
张文明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云娘方才看的东京梦华录,正是有菜品那页。
“春季时,你和你娘还捞了河蚌、小贝壳上来喂鸡鸭,那些小贝壳是河蚬,那蛤蜊是海边的,我也没见过。”
蛤蜊对几人来说,都遥远地不?可思议。
“娘,你见过吗?”在小白圭心里,她娘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现代的赵云惜吃过很?多,古代的赵云惜没有吃过。
她果断摇头。
“那等白圭长大了,带娘去吃蛤蜊。”他满脸认真?地承诺:“带娘吃遍天下?的肉肉。”
他知道,他娘爱吃肉。
赵云惜眉眼微弯,轻笑着摸摸他脑袋。
张镇扛着小白圭,和自?己的老兄弟话话家常。
赵云惜一边烧火,一边琢磨自?己的房间,衣柜在何处摆,衣桁在何处摆,她都要放在合适舒服的地方才行。
要是张文明去府学读书就好了,那这么大的房间就她和白圭住,不?知道多快乐。
“刺啦……”
她闻到了煎肉的香味。
“今天晚上吃豆沙包,我煮了好些红豆,等会儿捣成泥,合着蒸枣做馅儿,我们一起包。”
李春容加上水,让扇骨在锅里闷着,一边笑着道。
“他们要喝酒,再调个凉拌胡瓜。”
“再凉拌个豆角,那豆角秧子都枯了,这是最后?一茬,往后?只有干豆角吃了。”
李春容絮絮地说着话,赵云惜偶尔迎合一声,灶中的火柴烧得很?旺,火焰跳动,把她的手都映红了。
“再多买点柴禾,到时候冬天可劲地烧,免得没有白受冻。”赵云惜想想都冷得慌。
李春容点头。
“是得多买点,光做这么多人的大锅饭,就得不?少?柴,都得提前备着,要不?然到时候不?好说。”
两人商商量量的,很?快也把饭做好了。
“吃饭!”
随着李春容一声令下?,几个男人连忙进灶房端菜。
张鉞也揣着手进来,满脸怀念道::“当初咱哥俩年岁小,那时候三?弟要读书,家里也是不?富裕,咱俩扒着灶台,头恨不?得伸锅里去,想想都是……”
张镇一听也乐了:“娘总说小三?读书费脑子,叫他多吃蛋多吃肉,给?咱俩馋得直流口水。”
兄弟俩回忆往昔几句,就拿着酒杯开始碰杯,满脸不?能释怀。
赵云惜听他们讲古,也觉得有意思。
“东坡那个小河,娘说那里有狐狸精,你要是不?小心路过它的家,就会断腿,狐大仙不?容冒犯,咱俩不?信,非得去跳那个小河,你崴了脚我扭了腰,咱俩可算是老实了。”
“还有说村南头那家,老二叔他们,说他没娘子,然后?有个黄鼠狼精假扮女人,做了他娘子,天天给?他吃蚯蚓和泥巴。”
小白圭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见两人话音一落,便咽下?口中的肉,好奇问:“不?是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为什么不?给?老二叔吃鸡?”
张镇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闻言登时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因为这都是哄小孩的故事呀,自?然怎么新奇怎么来。”
小白圭:“哦~”
失望。
还以为是真?的。
李春容用棉帕子给?他擦了擦小嘴,这才笑眯眯道:“这世间就算有妖魔鬼怪,人家也不?来给?泥腿子做娘子,真?会扯,人家那么有本事,最起码也去榜下?捉一个探花郎,要不?然回妖精洞里说出来也丢人。”
赵云惜:……
论探花郎的吸引力,状元、榜眼、探花郎为三?甲,他们的学识可能相?差无几,但有一条可以确定,探花郎绝对是最帅的。
就是好看。
学识高?,长得好,说出来真?是风光无限。
“小白圭到时候不?说考状元了,考个探花郎回来,咱老张家的祖坟就冒青烟了。”
张鉞捋着胡子,满脸笑意,他很?看好龟龟。
张文明正在啃扇子骨,闻言觉得嘴里的肉也不?香了,他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的存在。
张镇觑了他一眼,和大哥碰了碰杯,悠悠道:“文明啊,你两年后?下?场,争取考个举人回来啊。”
举人就是官老爷了,那身份地位一下?子就拔高?了,就算考不?中进士,也能做官去了。
张文明恨恨地啃肉。
赵云惜反而很?认真?地夸他:“我看相?公就有进士之才,字写得好,文章做得好,只要你愿意,进士唾手可得。”
张文明挺直脊背,目光灼灼。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遥想相?公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深蓝罗衣,胸前绑着大红花,头戴进士巾,皂纱飘带,一对簪花,何等潇洒快意……”
具象化的形容,让张文明心生向往。
他抿着唇,心想,既然云娘这样喜欢,他定然考个举人给?她看。
李春容跟着想想自?家儿子那潇洒的样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想想都爽,不?知道考中了会是什么样。”
张镇也跟着向往。
“你要努力了。”他拍拍张文明的肩。
吃完饭,天色已经不?早了,把桌上的骨头收起来,几个男人喝了会儿茶,这才散了。
*
赵云惜发?现,张文明也不?围着她转了,行走间手里都捧着书,竟然是跟着白圭一道,重新开始背基础知识。
她有些意外,却很?惊喜他的转变。
若是她能考科举,那就好了。
没想到隔几日,从林宅传出令她惊讶的消息,说是皇家在招女官,年十五到年四十之间都可以应考,但是要读书识字的未婚女子才行。
她就想,怪不?得民间也有女子读书,并且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林念念跟她说,在京城还有女子学堂,大家为了进宫当女官,也是头悬梁锥刺股,要极有才华才行。
赵云惜就想起那句,你是过五关?斩六将那不?世出的天才,飞升后?也不?过是十万天兵天将。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她明显能感?觉到,晚上黑得早了,往常回家写完作业,吃完饭,差不?多天擦黑了,而现在,写一半作业,天就灰蒙蒙的。
邻边的空地上摆满了砖石、沙子、石灰、木材等,张鉞弄了两只大狗,又派人专门守着,以免半夜三?更被?贼惦记。
很?明显能感?觉到,村人忙碌起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严寒做准备。
林宅亦是如此?。
“你喜欢什么色?自?己来挑布,这织银妆花缎不?错,做来年节时穿,里面配上双面烧的貂皮内胆,剪得短短的,不?显臃肿,再填充一层厚实的蚕丝,这缎子能拆下?来洗,内胆平日里爱惜些,别弄脏了就成,下?大雪了,放雪里搓搓貂绒,就干净了,又好打?理又漂亮。”
赵云惜听着耳边温柔的话语,手被?甘玉竹握着,她心下?也感?念,温和道:“夫人,哪里能叫你这样操心。”
这不?光是操心,还费钱。
她的嫁妆那样丰厚,百姓最好的袄子也不?过是灰鼠皮的,寻常人有羊皮袄穿,便十分难得,那真?的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有点钱买棉花,那也是做成被?子,并且非常容易破,就连杜甫都感?叹:‘娇儿恶卧踏里裂’。
他家孩子睡相?太?差,把被?褥都踢裂了。
赵云惜十分感?动,但什么样的人,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她买不?起貂绒,就不?去穿它了,免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夫人,知道你为着我好,但哪能叫你这样贴补,实在过意不?去。”
她连忙推辞。
谁知,甘玉竹小脸一板:“你若再啰嗦,我就找你夫子,请他认你做干女儿,我就是你干娘!到时候还得是听我的。”
赵云惜目瞪口呆。
“夫人,你……”学坏了啊。
当初的柔软心肠,现在浑然变成黑芝麻馅儿了?
甘玉竹哼笑:“跟你说了,我家里有钱,你若没有好衣裳,我瞧着你受冻,也心疼,你若把我放在心上,就不?要计较银钱,情分哪里是银钱能比的?”
赵云惜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甘夫人……”她俯身,一作揖,“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左右一件衣裳,给?就给?了。
“我家起房子呢,做了烟道,给?你和夫子留了房间,到时候你们带着几个孩子去住,尝尝百姓家的滋味!”
赵云惜眉眼含笑,她很?高?兴。
甘玉竹也高?兴,兴致勃勃道:“那好,我到时候去你家住!”
她知道张家的男人一个在辽王府当值,一个在县学读书,想去住都是现成的。
“我们后?面的马场建起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去骑马!”甘玉竹想想就有些迫不?及待。
赵云惜:……
糟糕,她不?会。
“我没碰过马。”她甚至没见过几回。
“没事呀,我教你。”甘玉竹小小声跟她咬耳朵:“子坳挺有前途的,说不?定还能回京,你家白圭,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也有前程,到时候你这骑马社交必不?可少?,要是不?会可不?成。”
赵云惜点头。
两人又说起毛线来,她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歪扭毛裤拿出来,略有些羞愧道:“手工实在差劲,我尽力了。”
甘玉竹瞧着,也是沉默。
半晌才想到词夸:“给?福米穿的,多有新意啊。”
赵云惜:……
“给?白圭穿的。”她说。
裤腿是细了点,屁股是大了点,那也不?至于给?福米穿的。
可恶。
甘玉竹捏着毛裤,沉默了。
“罢了,女工还是给?绣娘来。”她说。
说着就从室内捧出绣娘新做的作品,很?厚一沓。
“瞧瞧,按你说的,做成围领,还有这样的毛毡小玩意儿,还有桌垫、杯垫、手垫、坐垫、靠枕,做了几十样。”
“这是各种花纹,简单的小花朵、小动物,你帮着想想还能做什么。”
赵云惜一样一样看着,绣娘拿出来的比她精致一万倍,怪不?得甘夫人失语。
古代的手艺人太?厉害了。
“都好都好。”她一个劲地夸,半晌才琢磨过来:“这是绣娘织出来的?咋想的哦,脑子和手都好使。”
她记得看缂丝视频,那真?是看半天看的眼晕,她没看懂,感?觉绣娘是不?是把毛线当成缂丝来做了,这也太?精致了。
“毛线和丝线还有个区别就是它毛茸茸的,你像这个图案,若是能凸出来,就跟动物皮毛一样,摸起来很?柔软,是不?是很?可爱?”
赵云惜不?记得具体怎么做,但是她相?信绣娘,她们是一群令她万分敬佩的女性,实在太?厉害了。
甘玉竹若有所思,当即叫丫鬟请绣娘来,让她再复述一遍。
绣娘听罢,当即就实验一下?,露出一截毛绒绒的短毛。
“是这样,具体怎么弄,还得仔细研究研究。”赵云惜两手一摊,反正她不?会,只知道样子。
两人商议过,赵云惜回去午休,这才分开。
回竹院后?,赵云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小白圭手中的书抽掉,哼笑着道:“快别看了,都要变成小老头了。”
整天看书,沉迷极了。
眼神都快看直了。
小白圭脾气很?好地笑了笑,他把桌面整理干净,这才奶里奶气道:“夫子让我歇歇脑子背唐诗,我想着多背背。”
第32章
赵云惜翻着手中的?书,
她和白圭一起启蒙,他背完《大学》、《中庸》、《孟子》,林修然觉得他进度太?快,
得停一停,这?才让他背唐诗。
而她,
还跟着大家一起背《中庸》,
进度和崽比较,
真的?差一截。
“龟龟,
你别急着学,才三岁半,二十岁下场科考都要夸你一句青年才俊,
不必着急,你现在就是要吃好玩好睡好,快乐长大。”
他学得太?快了。
小白圭轻轻嗯一声,
苦恼道:“可我?没着急,也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就是慢慢在背啊。”
只能说,
天赋异禀。
赵云惜摸摸他的?头,
老怀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