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边没有银号,只能拿现银回?来,一路上战战兢兢,都要?吓死了!往后?真不去了!”张鉞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消瘦黝黑的脸。“看看下面,我?还换的大多是金子,要?不然太沉了拿不动。”张鉞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有点不忍直视。
他们?家基因好?,长得都好?看,晒黑了也是个俊老头。
“大伯,你拿命拼来的,给我?分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么多拿着烫手,赵云惜扒拉出来好?多碎金块,顿时瞪大眼睛。在前世,论克卖的,她自始至终没买过金子,很是舍不得。
没想到,现在自己挣来金子了。
“都是按着份额分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是拿命拼的,所以多拿了两份!我?赚得比你多,你不用心疼我?。”张鉞想起来自己埋下的一兜黄金,就忍不住脊背挺直。
赵云惜这才不多说,轻轻抚摸着银子,笑眯眯道:“大伯讲信义?,是张家的福气。”
她目前拿出来的都是小头,像是竹纸、蜡烛这些看似能赚钱,但还有很多没有拿出来,她也要?投石问?路,看看彼此?能不能合作成长。
她拿出来时就想过了,如?果张家和赵家不能共同成长,形成一股势力,单靠她一人,根本做不起来生意,甚至不如?直接摆摊卖个炸鸡来的好?。
幸好?,幸好?。
赵云惜捏着银子,心里也高兴。
张鉞这才起身,笑着道:“我?这里,以后?就卖卖竹纸、香露、蜡烛,再也不跑商了,怕是赚不多了!”
“田州如?今还乱着,说是湖广总督王大人平定了叛乱,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章程,我?做了生意就走了,我?们?这没有战乱危险了!”张鉞说了几句,拱拱手就要?走。
张镇和张文明起身,就要?拦着:“回?去作甚,在这吃一碗。”
“她做好?饭,就等?我?了,多日不见,我?先回?去,咱有空再叙。”
看着那黑瘦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张镇关上门,视线从银子上拔开,低声?道:“你快收起来。”
就这样摆着,他快忍不住了!
李春容也是别开脸不看,再看一会儿就想让他们?充公了。
张文明看看银子又看看娘子,抿着薄唇,脸沉了下来。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这次休沐回?家,她娘把上回?买的布料都做成衣裳了,他都有三套缎子的,以前家里哪有这条件。
都是云娘带来的好?。
张文明垂眸低声?:“云娘,你收起来吧。”
张家从不苛待自家人。
赵云惜温温柔柔道:“相公,你买笔墨纸砚、程文书籍时,不必再委屈自己,我?努力赚钱,就是想让你和白圭过上好?日子,你往后?不用再操心钱的事,只管安心科举便是,我?会好?好?支持你的。”
她想明白了,既然给张文明花钱拦不住,那她得要?个好?名声?。
通过张鉞赚的钱,根本瞒不住,那就不瞒了。
若是张文明一味的奢侈、乱花钱,让她的小白圭没钱花,那她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办了。
张文明见她眉眼清亮,翦水秋瞳中映出他的身影,一时无?话?。
她好?像,除了拒绝和他同房,一直都很好?。
见小两口?情意绵绵,张镇和李春容对视一眼,一个抱着白圭,一个牵着甜甜,火速离开。
堂屋一时间只剩下二人。
赵云惜决定改变策略后?,认真思索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发展确实绕不开张文明,便审视地盯着他看。
牵着他的衣袖,领着他进了内室。
张文明薄唇紧抿,想着她到底要?做什么,紧张地心里怦怦跳。
然而赵云惜腼腆一笑,用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她收回?目光,捧出书,慢慢读着。越戈
张文明就在猜,她到底是什么章程,目光定在那秀致的下颌上,半晌移不开。
片刻后?。
“夫子讲说,让我?们?这个月备好?冬衣、被褥,今年冷的早,怕大雪封路,来不及备。”张文明低声?道。
“嗯。”赵云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娘会给你备齐的。”
看了会儿书,她困了就躺下睡了。
张文明却有些睡不着,想起前日宋微跟他说,听?说他家卖炸鸡,让帮着捎一点。
又想起来那截雪白秀致的下颌。
他若是再考不中举人,娘子的学识超过他,那他的脸面真的没有地方搁了。
又想起白圭,他读书后?,性子越发沉静,不似凡童,和他说话?,偶尔会有种错觉,他在和一个智者对话?。
她把他养的很好?。
隔日。
赵云惜一觉睡醒,就敏锐地察觉到人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睛,就见张文明正躺在床外侧,睡得正香。
她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跨过他就要?起床,还要?帮李春容去弄鸡肉,也得忙活好?一会儿。
结果刚一动,就踩着了被子,被子下滑,张文明一动,露出结实的臂膀。
她向来觉得男人穿兜肚有些伤眼睛,因此?别开脸没看,扬长而去。
床榻上的某人,疑惑地眨眨眼睛,也跟着起身。他特意在夹层放了玫瑰花和排草,没想到她竟没反应。
看来宋微提的法子,无?用。
“娘,我?剁肉,你先收拾别的。”赵云惜提着砍骨刀,很快将八只鸡给剁好?了。
“今天卖八只,看卖得咋样,要?是行,就再添两只。”这是真赚钱,愿意买炸鸡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她才知道,江陵城中的百姓也很富,买东西吃不眨眼。
若是来客,他们?就一斤两斤的买,阔绰得很。
赵云惜笑着点头:“娘别累着自己。”
八只鸡够呛。
杀着都累。
“请秀兰婶子帮着杀的?”她随口?问?。
“是的,把鸡杂给她就行,她杀得干干净净拿来,她可真能干,二更就起床了。”起床把鸡杀了,再把面揉好?开始贴饼子,攒着拿来和他们?一起摆摊。
李春容想,她那个吃苦的劲,她真做不到。
“女人能干,村里大多都是女人知事,肯干。”赵云惜看出来,村里女人是真能干啊,面朝黄土背朝天,挖起地来真的很猛。
两人正说笑着,就见张文明穿好?衣服出来了。
赵云惜上前温柔地替他整理着衣襟,含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张文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啪。”李春容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云娘恨不得把心掏给你吃,你摆个脸色给谁看。”
张文明:委屈极了。
他黑着脸,薄唇紧抿。
赵云惜腼腆一笑,这可不关她什么事。
没一会儿,白圭被张镇抱着出来了。要?帮着烧火,被赵云惜赶走了:“这是油锅,小孩不能靠近,你出去玩吧。”
油锅太过危险,和普通炒菜做饭不同。
白圭就回?去背书了,他还非得捧着书,现在灶房门口?能瞧见娘亲的地方。
被这么一打岔,张文明洗把脸回?来,也不好?有情绪了,就帮着烧火。
张镇检查了柴火和水缸,这才拎着佩刀走了。
李春容觑了他一眼,唇瓣蠕动没说话?了。老夫老妻,好?像确实没什么话?说。
张文明也该走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娘子。
“相公路上慢些走,等?到县学了,别委屈自己,缺什么尽管买,该吃吃,该喝喝。”
赵云惜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嗯。”
张文明应了一声?,心里雀跃了些,出门时,抱了抱白圭,笑吟吟道:“爹走了,你在家保护好?娘。”
白圭圈住他的脖颈,奶里奶气地交代:“爹去县学要?想我?和娘,我?们?也会想你。”
说起这个,张文明表示心中酸涩,他娘子都不想要?他了,在他努力下,已经会关心他了!
他翘起唇角:“嗯。”
张文明起身往外走去,临关门时,又瞧了一眼挽着袖子在忙的娘子,她迎着晨光,冲他微微一笑,他心头顿时软成一团。
人都走了,她们?鸡块也炸好?了,李春容就也套车要?走,赵云惜便牵着小白圭也跟着走。
“娘,我?晚上带着白圭回?赵家台,就不回?来吃饭,你和甜甜早些吃,不必等?我?们?。”赵云惜交代。
她打算回?娘家一趟。
早春时,她娘帮了她一把,她都记着。
想着要?去找娘,她心里就生出几分雀跃,觉得时光过得有些慢。
晌午听?课高高兴兴的,下午刺绣也高高兴兴的,看得绣娘疑惑不已。
等?下课了,她扭头就走。
林子坳在身后?想跟她打声?招呼都没有喊应。
回?赵家台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赵云惜晃了晃神,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觉得自己也曾踏着夕阳,踩着影子走路。
“云娘回?来了?”刘氏端着盆水往外倒,一见她的身影,顿时高兴坏了。
“快进屋!”刘氏乐呵呵地站在门口?。
“姑姑!龟龟!”小树噌一下窜出来,给他们?看身上的直裰:“看!我?也读书去了!”
赵云惜捏捏他的脸:“那真好?呀,要?跟我?们?比一次吗?”
小树有些没信心,他试探着道:“不许欺负我?。”
白圭点头。
“那我?们?比背和默。”
小树想想都简单,就果断点头,他还捡了个软柿子捏,给白圭捶肩,要?跟他比。
然而他比起来才发现自己简单了,小白圭能把他问?懵。
等?他反问?时,对方答得有理有据,比他流利多了。
小树发现捏软柿子失败,就立马转移目标。
赵云惜他照样打不过。
写?字环节——
三副字并排摆着,谁最好?不好?说,谁不好?一眼出。
小树到底没读几天,练的时间短,连基础的横平竖直不滴墨都做不到。
可恶啊。
他有些不服气。
“菜就多练。”赵云惜哼笑。
刘氏笑骂:“你也是出息了,跟个小孩比什么,你自小读书,被他个新人蛋子给比下去,那才丢人。”
赵云惜牵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软声?撒娇:“娘不疼我?,还凶我?。”
顿时把刘氏闹得没脾气,捧着她的字,怎么看怎么喜欢。
“白圭这字写?得也漂亮、工整。”她很喜欢读书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读书人。
小树一看:“奶,你拿倒了?”
刘氏顺手给他一巴掌。
几人闹着,听?着她们?声?音的周菊走出来,笑着道:“妹妹回?来了?让老妈子给你做红烧肉吃!”
赵云惜连忙喊嫂子。
“快坐下,我?给你倒红糖水去。”周菊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坐下。
这小姑子送来的方子,让他们?赚了不少银钱,孩子都送去读书了,虽然很忙很累,但是能赚钱,就让他们?很高兴。
有盼头,人干啥都有劲。
“分你一成利,都给你存着呢。”刘氏小声?跟她咬耳朵:“娘盯得紧紧的,谁都别想欺负你。”
赵云惜心里暖暖的,温和道:“我?相信你和哥嫂,当初要?不是娘送我?去读书,教我?摆摊做糯米包油条,我?也不会想到这些玩意儿,不会有勇气去赚钱,娘,功劳都是你的。”
她一说话?,眉眼亮亮的,特别真诚。
刘氏握住她的手,半晌才说:“好?孩子。”
白圭也凑上前来,奶香的身子挨着刘氏,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软声?道:“龟龟也喜欢嘎嘎,很亲。”
把刘氏哄得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道:“真是嘎嘎的小心肝,怎么养出来嘴巴这么甜的小孩?你几个表兄,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
“是娘亲生的。”白圭软糯回?。
刘氏哈哈大笑,摸摸他的脑袋,让他去找表亲玩,这才看向女儿。
“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她连忙问?。
“没,半个月没回?家,想你了,回?来看看。”赵云惜真想她们?了。
“龟龟,你娘呢?”一个大嗓门问?。
赵云惜从窗户探头探脑:“爹,我?在这。”
赵屠户乐呵呵道:“听?淙淙说你回?来了,我?去买了只兔子,晚上做红烧兔!”
赵云惜笑逐颜开:“好?耶…吃肉吃肉!”
赵屠户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咋没听?别人叫过?”她记忆里也没有,都是叫她刘娘子。
“庄户人家,以前不兴起名字,都是大丫、二丫的混叫着,不过我?小名就叫留儿、刘儿,我?很烦这个小名,正好?长大了没人叫。”刘氏稀罕地看着她:“问?这干啥?”
“哦,问?问?,要?不你再起个名?”她问?。
“起过,时间长没人叫,我?自己都忘了,都说留儿这个名字好?,我?才能生你五个哥哥,但是我?不喜欢。”刘氏哼笑:“好?没意思。”
赵云惜懂了。
留儿。
“你娘吃过的苦,不叫我?女儿吃!我?小时候天天听?戏,就为了给我?女儿起名,后?来才给你起了云惜这个名。”
刘氏说着也有些唏嘘:“你爹也没啥正经名字,原先叫柱子,后?来接手你爷的衣钵做屠户,就叫赵屠户了,喊出来能喊应就行。”
赵云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