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可惜楼层太高，入目所及又全是积雪，根本看不清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宋瑾走出住院部，北风吹来，她的脑子越发清明。
这次见面，她彻底绝了对蒋随州的念想和不舍。
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想法，但持续不了多久，她就难捱相思服软。
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怕被爸妈知晓她来见蒋随州，来医院的时候没敢让家里的司机开车相送，而是在小区门口打了辆顺风车。
今天是万家团聚的除夕，顺风车不好等。
她独自站在医院门口，低头拨弄打车软件，直到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在身后响起，才抬起头。
一辆骚包的轿跑停在雪地上。
有个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下车拧开副驾驶的车门，叶星奕不疾不徐从里面下来。
“叶星奕。”宋瑾低声喃喃出他的名字，“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叶星奕朝她走来，眸底猩红，身上还带着酒精味儿。
叶星奕本就难缠，现在又处于醉酒状态，她懒得再费唇舌，试图越过他，步行走出当前这条街。
但，他高大的身躯把她的去路挡死死的！
“砸了我的客厅，又虚情假意示好，想从我嘴里套出蒋随州的落脚之地，然后又打着看我的幌子，骗过乔姨——”
叶星奕脸色阴沉，说落着她的罪状。
“你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我无话可说。”她没有解释的欲望，十分平静。
叶星奕嘴角弯起个愤怒的弧度，“宋瑾，我掏心掏肺对你，就活该被你无视，轻贱？”
“你别与我说这个，我听不懂，也不想听！”她见叶星奕没有让路的打算，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地上全是冰雪，她又心急，刚跑出几米双脚就不受控制，整个人朝马路中间滑去！
这时，一辆绿色皮卡车从拐角处冲出，对着她驶来！
“快点躲开！刹车失灵了——”
皮卡车内的司机惊慌失措大喊。
刹车失灵加上天寒路滑，宋瑾想避开，双脚打滑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皮卡车离她越来越近，她根本来不及躲避，脑子一片空白。
“糖糖！”却没想到叶星奕疾呼着她的名字冲过来，用身体把她紧紧护住！
车子从业星奕右腿上轧过，两人同时倒地。
叶星奕痛苦的吼声，皮卡与路旁电线杆的撞击声同时响起。
宋瑾依旧被叶星奕拥在怀中，发现叶星奕脸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双眼半阖半张。
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
“叶星奕，你没事吧？”她生怕叶星奕闭眼，用力掐他的手背。
“没——事——”叶星奕艰难说出两个字，眼睛就闭上了！
开车载叶星奕来的司机已疯狂奔过来，弯腰去扶叶星奕，脸色倏然大变：“叶少的腿全是血！”
第628章
手术
听到司机说叶星奕腿上全是血，宋瑾立马朝叶星奕下身看过去——
浅色长裤下摆完全被鲜血浸透！
这一刻，宋瑾心跳失衡！
叶星奕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头重重垂落在宋瑾怀中。
“叶星奕，你醒醒！”宋瑾扯住他身体，用力晃起来。
司机已撸起袖管，把叶星奕背到身上，招呼宋瑾，“宋小姐，对面就是医院，我们必须马上把叶少送过去，你帮着从后面托住叶少的身体！”
宋瑾满心惊恐，慌得手足无措，司机背着叶星奕都走出十几米了才追上去。
还好离医院近，七八分钟就把叶星奕送进了急诊室。
这所医院正是蒋随州住的医院。
急诊室关闭那刻，宋瑾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焦灼地攥着手机在走廊踱来踱去。
几经思索，还是拨通乔晚的电话，说叶星奕为救她出了车祸。
乔晚略作思索，急声道：“把医院地址发我，我和你爸马上过去！”
宋瑾听出几分凝重，慌里慌张给乔晚在微信中发了个位置。
司机是叶星奕雇的，知晓叶星奕的身份，第一时间托人找到了叶宴迟的电话，把叶星奕出车祸的事儿说了。
十几分钟后，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拿着手术风险告知单出来：“谁是叶星奕家属？马上在手术单上签字！”
“手术？为什么要手术？”宋瑾崩溃地问。
护士把告知单递来，“叶星奕小腿骨断裂严重，保守治疗行不通，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否则就有残疾的可能。家属呢，马上签字！”
“手术——这么严重——”宋瑾的心口就像被什么钝物重重击了一下，失魂落魄喃喃。
叶星奕是叶家独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向叶叔顾姨交代？
“你是叶星奕家属么，马上签字！签完字，患者才能送进手术室进行手术！”护士不耐烦地催促。
既然必须手术，那么马上签字就是！
宋瑾刚接过手术风险告知单，护士就问：“你是叶星奕什么人？”
“朋友。”宋瑾脱口而出。
护士皱眉，没有把手中的笔递过去，“别说朋友，就是女朋友也不行！手术必须是直系亲属签字，马上让叶星奕的直系亲属过来！”
“叶星奕家人在江城，这边没有直系亲属。救人要紧，就让我来签字吧！”宋瑾生怕耽误了叶星奕治疗，语气迫切。
护士没了办法，“那就马上联系叶星奕家属，让家属视频授权，你来签字。”
“马上。”宋瑾嘴上这样说，神经线已经高度紧绷。
今天是除夕大年夜，家家户户都在团聚，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坏消息告诉远在江城的叶宴迟和顾言初！
手指颤抖着点开手机，找到叶宴迟的手机号，因为太过紧张，点了两次都没拨出去。
急促的脚步声从电梯间方向传来！
她巡音而望，看到宋津南和乔晚正朝她走来。
“糖糖，星奕怎么样了？”宋津南率先开口。
“爸——”她红着眼扑到宋瑾南怀中，瞬间泪如泉涌，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津南轻轻拍了下她后背，“有爸爸在，不怕。”
“叶星奕为救我小腿骨被轧断了——”宋瑾还是没能控制住肆意横流的眼泪，“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让他的腿恢复如常——”
但凡落下半点后遗症，她这辈子都将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
“星奕年轻，就算小腿骨断了，愈合能力也比别人快，不会有事的。”
宋津南宽慰宋瑾的时候，乔晚已向护士询问了叶星奕的伤势，并果断拨通顾言初的电话，一五一十把这边的情况说了。
顾言初还算理智，没有吵闹哭泣，直接打开微信视频，向乔晚授权，在叶星奕手术风险单上签了字。
宋瑾听到乔晚在与顾言初视频，忙从宋津南怀中出来，走到乔晚身侧，对着手机屏中的顾言初喊了声“顾姨”。
顾言初满脸焦虑，盯着宋瑾问：“星奕被送进医院的时候，神志清醒吗？”
“发生车祸没多久，星奕就昏过去了。”宋瑾脸上还挂着泪珠儿，据实相告。
顾言初又问：“流血多吗？”
宋瑾愧疚感爆棚，咬紧下唇点头。
那头的顾言初陷入沉默。
乔晚拿着手机避开宋瑾，安慰了一阵子就结束了通话。
宋津南已经开始联系港城有口碑的骨科专家，乔晚接到顾言初的来电，两人就叶星奕的伤聊起来。
宋瑾跌坐在长廊的休息椅上，心乱如麻，越发觉得后怕。
长裤上还沾染了叶星奕的血，一片片，大小不一，眼睛的余光每次碰触到，她都会心有余悸。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可被撞的是自己，伤势严重双倍，也不希望叶星奕来救她！
叶星奕喜欢她，她对此避之不及，但现在叶星奕为救她被轧断小腿骨，她该如何来还这份沉甸甸的人情债？
此时此刻，她只能默默祈求老天爷，让叶星奕快些康复，千万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
否则——
她不敢再往下想。
乔晚结束与顾言初的通话，坐到她身侧，伸出手臂把她拥住，“别多想了，叶星奕不会有事的，真的不会有事的——”
她的头抵在乔晚胸口，哭着喃喃，“妈，怪我，我就不该来医院探视蒋随州——如果我乖乖待在家里，叶星奕根本不会发生车祸——”
“事情已经出来了，再悔恨抱怨也没有任何意义。糖糖，别怕，就算天塌下来，有我和你爸顶着。”
乔晚唏嘘。
在听到叶星奕为救女儿被轧断腿骨、住进医院那刻，她才知道女儿又去见蒋随州了！
一开始，她对女儿的欺骗行为十分气愤。
但赶到医院见到女儿的第一眼，气愤就被心疼代替。
苛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已至此，她要做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三个多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开了。
看到几位医师走出来，宋瑾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
宋津南疾步上前，“医生，叶星奕的手术怎么样？”
第629章
为首的医生摘掉口罩，一脸欣慰，“手术非常成功，我们清理了患者的骨头碎片，用钢板对断裂处进行了固定，暂时没用植骨。”
宋津南刚刚松了口气，医生又叮嘱：“手术虽然做完了，但后续的调养和康复至关重要。稍微不慎，就有可能留下残疾——”
听到这儿，宋瑾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
残疾！
叶星奕是叶家独子，从小娇生惯养，真要落下残疾，她就是罪魁祸首！
就算她倾尽余生，都还不清这笔沉重的人情债！
蒋随州为了救她，肋骨被打断两根，如今还没康复，叶星奕又为了救她被轧断小腿骨——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医生后续又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宋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叶星奕在手术室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刚转入病房，叶宴迟顾言初夫妇就来了。
港城天气恶劣，各处飞港城的航班都已暂停，他们为了早些见到儿子，不顾个人安危，乘坐自家的私人飞机来了港城。
叶宴迟在宋津南的陪同下，去见了叶星奕的主治医师。
顾言初在电话中还算冷静，看到躺病床上的叶星奕，抱住他失声痛哭。
叶星奕体内的麻药没散去，当前还处在沉睡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爸妈已经来了。
听着顾言初的哭声，宋瑾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几次试着向顾言初表示歉意，都没找到机会。
顾言初在乔晚的一再劝说下，才渐渐平复好情绪，坐在病床前紧握叶星奕的手，目不转睛盯住叶星奕的脸。
宋瑾主动朝顾言初走近，鼓起勇气，“顾姨，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星奕就不会受伤。”
顾言初回过头来，缓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星奕喜欢你，看不得你受伤害和委屈。作为星奕的妈妈，我尊重他的选择，但也心疼这个傻孩子——”
这话说得很有水准！
毫不掩饰把叶星奕对她的喜欢拿到明面上，又把一个妈妈的心酸表露无遗。
“对不起，顾姨——星奕为救我受伤，我会好好照顾他，直至他完全康复。”宋瑾心怀愧疚，没有任何逃避责任的想法，向顾言初表态。
顾言初放开叶星奕，主动握住宋瑾的手，“糖糖，你能这样想，阿姨很高兴。相信星奕醒来，听到你这样说也会很欣慰。”
宋怀川也来了，因为医院暂时不能提供大点的病房，几个人把小小的单人病房挤得满当当。
叶星奕醒来是在一小时之后。
睁开眼就喊糖糖，宋瑾窘得脸颊泛红，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病床前，“我一直都在，你好些了吗？”
“我好着呢——”叶星奕逞强一笑，这才注意到叶宴迟和顾言初都来了，“不就是被车轧了一下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在江城好好过年，大晚上的来港城，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这孩子就是嘴硬，小腿骨都断了还——”顾言初说着眼圈就红了，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
叶宴迟把手机放到他面前，“快点与爷爷奶奶视频，报个平安。”
叶星奕故作轻松，与叶家两位老人聊起来。
叶家人注意力都在聊天上，一直站在门口的乔晚趁机给宋瑾使了个眼色。
宋瑾秒懂，走出病房，就看到蒋随州站在走廊的不远处！
她这才意识到，叶星奕的病房与蒋随州是一个楼层，不过是一个东一个西罢了。
两人目光相遇。
换做以往，她肯定会主动打个招呼，可是此刻却连开口的想法都没有。
蒋随州不紧不慢朝她走来，止步在她两米之外，“叶星奕住院了？”
她轻轻“嗯”了句。
蒋随州看到了她长裤下面几团血迹，瞬间猜到什么，“他住院是因为你么？”
“我和蒋律师非亲非故，蒋律师的问题，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第一句，她套用了蒋随州拒绝自己的说辞。
“你来医院看我，回去的路上遭遇车祸，叶星奕为救你被轧断一条腿，是不是这样？”
蒋随州半小时前在长廊上透气，听到两个护士在小声嘀咕，说江城首富叶宴迟的儿子，为救宋津南的女儿被轧断一条腿。
宋瑾在离开蒋随州病房的时候，就已彻底心灰意冷。
叶星奕为救她出了车祸，她更是懊悔不已，此时对蒋随州根本热络不起来。
“我的事蒋律师少管。”
说完，她就准备折返回叶星奕的病房。
“宋瑾。”蒋随州急声喊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蒋律师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是我死皮赖脸来医院探视。无论发生什么，都与蒋律师无关。蒋律师安心养病吧，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去叨扰了。”
宋瑾说完，头也不回进了叶星奕的病房。
蒋随州的心就像被什么在狠狠揉搓，有股酸楚哽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