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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宋先生几个小时之后就要做新郎了,还和前妻卿卿我我,说的好听是情种,说白了就是渣男。”

    叶宴迟倚着一个粗壮的大理石柱子,双眼已漾出熬夜的红血丝。

    “对大哥的指责我不做任何反驳。”宋津南不怒反笑,对叶宴迟没有直呼其名,而是尊了声“大哥”。

    叶宴迟立马意识到他有事相求,声线阴沉,“只怕你人离开了,心还留在这里。想说什么,直接点儿。”

    “我马上回江城,晚晚这边交给你了。”

    宋津南知道仅凭乔晚一己之力,极有可能护不住贺洁贞的遗体。

    有叶宴迟在,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他在听到忠叔来了,爽快选择回去的原因。

    叶宴迟无论办事能力和经济实力都是人中翘楚,最重要的是对乔晚的爱慕之心。

    以前只要宋津南想到这儿就心烦,此时此刻却盼着叶宴迟能在他离开荔城之后,帮乔晚护住贺洁贞的遗体。

    “宋先生在乔晚眼里是第一位,我现在学乖了,不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蠢事儿了。”

    叶宴迟眉眼中尽显嘲讽。

    “真要不做,就不会大半夜的开车载她来荔城,更不会到现在还死皮赖脸杵在这儿。”

    宋津南没再多言,直接越过叶宴迟,阔步走出医院大门。

    脚步声远去,夜风吹来,叶宴迟眸光中温和不再,只余幽深莫测的寒凉。

    正如宋津南所说,乔晚很快等到了荔城警方对贺洁贞伤势的鉴定通知,出具的书面记录与乔晚看到的几乎一致,并把保姆陈莉列为最大嫌疑人。

    乔晚问什么时候可以立案。

    刑警队队长客气地说,“等八点上班就可以。”

    明明是好消息,但不知为什么,乔晚没感觉到一点轻松。

    乔晚谨记宋津南的叮嘱,坐在休息椅上,紧盯太平间的门。

    周宅的保姆一拨又一拨地过来,劝她去前楼的休息室睡会儿,都被她拒绝。

    秋姨坐在她身侧,为她披了条厚厚的披肩,语重心长地劝道,“晚晚呀,人死不能复生,宅子里已经设好灵堂,一直让夫人在太平间里躺着也不是办法呀。”

    “我妈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尽过一天孝道。现在,只想多陪陪她。去火葬场火化,至少要等天亮再说。”

    乔晚其实是说给周庭安的,因为她听到了周庭安的皮鞋声。

    此时,她眼睛红肿,连打盹都不敢。

    贺洁贞不明不白地走了,她只想查出真相,讨回一个公道。

    叶宴迟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坐在空旷冰冷的夜色中,默默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

    等到上午九点,宋津南联系的律师团队和法医来到,她才可以真真正正地松口气。

    “为了照顾你的情绪,父亲连多年的面子都不要了,不光同意你报警,还向郑局下了限期破案的军令状。市刑警队已经立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庭安已站到她对面,秋姨识趣地躲去一旁。

    “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要想到她即将变成一把骨灰,心里就特别难受。”她嗓音哽咽,“再给我一天时间,等我缓一缓再把我妈送去火葬场。”

    她放低姿态央求。

    因为,她要拖延时间!

    “晚晚。”周庭安听得心头一软,坐到秋姨坐过的椅子上。

    如果没记错,这是三年以来,他第一次听到乔晚心平气和与自己说话。

    第154章

    夫人被火化了

    周庭安心中的旖旎存在了不到十秒钟,就烟消云散。

    他继承了周世宏对仕途的狂热,这些年耳濡目染,骨子里的狠辣果断也毫不逊色。

    三年前默许周世宏把乔晚推向宋津南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真等乔晚做了宋津南的隐婚妻子,他又有了强烈的心理落差。

    但,仕途和美人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乔晚发现周庭安拎着个厚厚的布包。

    “我让保姆熬了你小时候最爱喝的红豆芋圆,好歹喝点暖暖胃。”周庭安从布包取出一个小巧的保温杯,递过来。

    她敛起对周庭安的所有敌意,摇头,“吃不下。看到这个。我就会想起我妈——”

    周氏父子精于算计,他们送过来的东西,她可不敢吃!

    周庭安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切入另一个话题,“放心吧,有父亲支持,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陈莉找出来。”

    “从太平间出来的时候,我情绪失控说了些不着边的话。”乔晚故意自揭伤疤,向他示好。

    周庭安再次把保温杯递过去,“你是知道的,无论怎么折腾,我都不会生你的气,更不会斤斤计较。甜食能让人心情好起来,你多少喝点。”

    她接过,拧开又盖上,“谢谢你的红豆芋圆,真的吃不下。”

    “宋津南回江城了,叶宴迟也走了么?”周庭安漫不经心地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她知道周氏父子忌惮叶宴迟,摇头回了句模棱两可的“不知道。”

    周庭安从大衣口袋摸出个巴掌大的米妮玩偶,在她眼前晃了下,“还记得么,这是你来我家第一次过生日,贞姨给你买的。”

    乔晚听到这儿,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

    玩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送她玩偶的人已经不在了。

    令她不舒服的是,玩偶上有股浓浓的异香。

    比香水浓,比中药淡。

    “负责打扫卫生的保姆,不小心打翻了香薰瓶,半瓶香薰精油全部倒在了玩偶上。”周庭安解释。

    她低着头,紧紧攥住米妮玩偶,放在心口的位置。

    “休息室里有双人沙发,你去睡会儿。父亲伤心过度刚进了急救室,我去看看。”

    周庭安眼睛的余光从她手中的布偶掠过,起身离开。

    此时还没入春,凌晨的夜有些冷,幸好有秋姨送来的羊毛披肩,她才能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

    明明注意力在太平间那扇门,但自从周庭安走后,她两只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就昏昏欲睡。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

    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特别希望贺洁贞离世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梦醒后,贺洁贞还做着荔城市政第一夫人,过着逍遥的小日子,隔三岔五打电话打压她,挤兑她。

    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眼睛就睁不开了……

    乔晚这一觉睡得很沉,是被秋姨喊醒的。

    “不能再睡了,晚晚,夫人的骨灰已经送回宅子了,周家的亲朋好友都来吊唁,你必须马上过去——”

    “什么骨灰?”

    乔晚的心脏就像被什么砸了下,睡意全无!

    “夫人火化了呀。”秋姨小心提醒,“本来定的是六天出殡,但庭安的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十分忌讳。只好把夫人的出殡日提前到了明天。”

    “他们什么时候把我妈送去了火葬场?”乔晚脸色惨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周庭安算计了!

    她没喝那杯红豆芋圆,但还是没能逃过带有异香的布偶!

    周庭安父子早就把她算记得死死的!

    围着椅子找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那个米妮布偶。

    呵呵,真要质问周庭安,想必又要不承认了,反正她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为什么要接过周庭安手中的东西?!

    她跌跌撞撞跑进太平间,看到贺洁贞躺过的床上已经空了。

    刹那间,愧疚,自责,愤怒,一股脑涌上她的头!

    贺洁贞离世时她在江城,连生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明知贺洁贞走得不清不楚,还没查清死因,现在却连遗体都没看好,就变成一把骨灰——

    她失魂落魄,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口黑色的血从胸腔涌出,“哇”地一声吐在衣摆。

    “晚晚——”

    依稀中是秋姨和叶宴迟的声音,但很快,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贺洁贞身上有太多她不知晓的冤屈,冥冥之中一直有个强大的意念支撑着她,让她醒来。

    睁开眼是在两小时之后。

    房间内只有满身疲惫的叶宴迟。

    她正想扯掉手上还在打着的点滴,就被叶宴迟拦住,“你的身体很虚弱,想去哪儿,等打完这瓶营养药再说。”

    “我妈就在我眼皮底下被他们送去火葬场火化了——”她失声痛哭。

    “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叶宴迟眸光是别人看不到的幽深,“对不起,晚晚,我本该陪着你在太平间外面等。”

    “那个时候你去了哪里?”乔晚浑然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管,揪住叶宴迟的衬衫下摆,“我不想看到你的时候,你像个狗皮膏药!真需要你的时候,却又看不到人影!”

    叶宴迟愧疚拧眉,扣住她手腕平放在床沿,“你骂得没错,我确实不该离开医院。”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她眉眼决绝。

    如果叶宴迟当时能在她身边,贺洁贞的遗体不会那么快被周家的人弄走火化。

    但叶宴迟又不是她什么人,她根本没有指责的权利。

    撵他走,眼不见心不烦。

    叶宴迟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扯掉点滴针头,鲜红的血溢出,迸溅到洁白的床单上,红得刺眼。

    “从现在起——我和你就当从来不认识。这次来荔城,油钱,高速费和你上次住酒店的钱,我一并转你——”

    “乔晚!你欺人太甚,我不答应!”叶宴迟眸色忽沉,五脏六腑被愤怒的火焰灼得连呼吸都带了疼。

    “贺姨的遗体被火化,我和你一样痛心。你可以责怪我,但你不能把对周庭安父子的恨转嫁到我身上!”

    乔晚已大致算出叶宴迟两次来荔城的花费数目,用银行卡转过去一笔钱。

    殊不知,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叶宴迟!

    第155章

    你们会睡一张床?

    叶宴迟指着手机屏上的银行入账信息,冷声斥责:“又在用这种方式打我的脸。”

    “我现在能力有限,只能先把你来荔城的花费折合成钱还你。你救过我,半夜三更开车把我送到荔城,这些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

    乔晚扶着床沿下来,还没站稳就头重脚轻,再次跌坐在病床上。

    “你来告诉我——”叶宴迟眸底温和不再,红着眼朝她逼近,“为了救你,被张大强划一刀能折合成多少钱?”

    “大年初二,陪你从临城到荔城,在医院鞍前马后陪你五天能折合成多少钱?”

    “为了尽快把你从混子手中救出,我打了笙笙两个耳光,半夜开车三百二十公里送你到荔城,能折合成多少钱?”

    “今天是堂妹结婚的日子,我守着你打点滴,整个叶家就差我一个,你又能给我折合成多少钱——”

    叶宴迟每问一句,声音就凌厉一分。

    乔晚还对叶宴迟没帮她护住贺洁贞的遗体耿耿于怀,一连串的指责令她崩溃。

    在叶宴迟站到她身旁那刻,抓起枕头朝叶宴迟砸去,“我一次次下逐客令,你都没听到吗?是你是死皮赖脸跟着我,非要留在这里,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走!马上走!”

    叶宴迟性子内敛沉稳,很少与人发生言语冲突,更没有被人这样厉声怼过,蹙眉愣住。

    枕头不偏不倚砸在他脸上,跌落时带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和点滴瓶。

    顷刻间,地板上稀里哗啦一片狼藉。

    乔晚在扔枕头那刻就后悔了。

    是她没能守护好贺洁贞的遗体,她与叶宴迟非亲非故,又给不了他想要的,叶宴迟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没有任何理由苛责!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出口,叶宴迟就已离开病房。

    乔晚不知道的是,叶宴迟当即回了江城。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想到宋津南请的律师团队和法医可能在来荔城的路上,她拨了季天的小号。

    “晚晚。”令她没想到的是,传入耳膜的是宋津南低沉的嗓音。

    “津南。”

    这一刻,她的心就像找到了救赎,声音微颤,“我没能守护好我妈……”

    她声泪俱下,说出是怎么被周庭安用小时候的玩偶给骗到了。

    宋津南瞬间沉默。

    “我好蠢,津南,我弄丢了调查我妈死因的唯一证据——现在我妈成了一把骨灰,生前受过的伤全都看不见了——别说让周世宏得到惩罚,就算立案抓到陈莉,只怕也要无罪释放——”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哭。我来想办法。”宋津南尽管很生气,但也没忍心苛责,“你妈在周家生活多年,只要周世宏做过,即便掩饰得再好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周家已经设好灵堂,明天就要让我妈出殡,我该怎么办?”

    她整个人都在抖,此时此刻,只有宋津南的声音能令她安心。

    “事已至此,一味地沉溺在痛苦中就愚不可及了。晚晚,暂时别与周氏父子撕破脸,当务之急是搜集证据。”

    宋津南愣了片刻,“或许这十一年,你妈在周家的生活并非我们看到的光鲜亮丽。”

    “你的意思是,我妈和周世宏早就有了嫌隙?”她停止哭泣,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我妈爱的是我爸,根本不会喜欢周世宏那么恶俗的人!”

    “只是猜测。”宋津南欲言又止。

    “津南,谢谢你的提醒,我马上去周家。”她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眼泪,“我一定能在我妈生活过的地方,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有事打这个号码,如果是季天接听,他会第一时间向我转告。”

    宋津南语重心长叮嘱。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轻轻喊了句“津南——”

    “我在听。”

    宋津南是何等细心,已经猜到乔晚想说什么,但没有挑明。

    乔晚愣了愣,“今天是你和叶笙结婚的日子。”

    话音中是浓浓的酸楚和无奈。

    宋津南:“想说什么?”

    “等叶笙成了你的妻子——”她顿了顿,低泣着问,“你们会睡一张床,做,爱,生儿育女吧。”

    “你希望我和叶笙这样么?”宋津南反问。

    “不希望,但又找不出阻止的理由和底气。”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宋津南,我可以等你,为你拒绝叶宴迟。但也请你给我应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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