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人此时鼻尖相碰,气息纠缠。宋津南似乎敛起了所有棱角,刹那间她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种错觉是她贪恋一年,到现在都没得到过的奢侈。
短暂的沉默之后,宋津南忽然下床,“复查必须早点做。因为,我不会把一个有恶疾的病秧子放在宋太太的位子上。”
乔晚刚回温的心又凉了。
纵使心中再气,现在也不敢有任何抱怨,和颜悦色回了句,“我听你的安排。”
宋津南洗完澡睡在了客房,乔晚定好手机闹钟也睡下。
季天开车送两人去机场的时候,乔晚哈欠连连。
宋津南也没睡足,但状态比她好不少。
登机前,她打电话给刘台长请了一天假。
飞机起飞后,她刚戴上耳塞就被宋津南拿掉。
“怕么?”宋津南尾音中有些莫名的惆怅。
她一脸懵:“怕什么?”
宋津南:“如果这次复查是恶疾。”
“听天由命。”她答得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早就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了。
过完年她才二十五岁,如花的年纪,事业刚步入正轨,真要罹患恶疾,所有的一切都将戛然而止。
宋津南目光投向舷窗外,陷入沉默。
乔晚从双肩包掏出个眼罩戴上,摆出睡觉的姿势。
其实一个多小时的航程,她一分钟都没睡。
因为,她一直在想,如果结节活检结果是恶性,该如何面对所剩不多的人生。
落地后,她才知道宋津南早就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
专人接机,把他们送到京城口碑最好的医院,挂的也是国内最权威的乳腺专家的号。
进诊室前,宋津南没有跟进去,说烟瘾犯了,去下面超市买包烟。
乔晚很失落,因为她前面的女人是丈夫陪着进去的。
专家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只用手摸了下乔晚有结节的乳房,就说不用活检,建议去做个高清彩超。
乔晚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彩超室,躺下那刻心跳瞬间失衡。
她紧紧凝住医生的脸,试图从医生的表情变化推断出结节是良性还是恶性。
或许是医生早就看惯了人间悲喜,检查结束,脸上依旧平静无澜。
“医生,我左胸的结节有问题么?”
“去找接诊医生吧,我说不好。”医生说完摁了叫号机,又进来一位中年女患者。
乔晚悻悻走出彩超室,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宋津南的身影。
在她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时候,宋津南却是不见人影!
折返回女专家的诊室,专家正盯着电脑上的彩超图片看着。
她屏息凝神,双手已经紧张得不知往哪里放。
“结节边界清晰,1.9毫米,结合附近的血流情况,完全可以排除恶性的可能。”女专家的话徐徐传来。
乔晚以为出现了幻听,喃喃,“我在江城人民医院做过两次彩超,一次2.0毫米,三个月后2.5。这边的检查却是1,9,误差太大了。”
“误差肯定有,但绝不会是我们这边。明明是良性结节,我是不会建议活检的。”女专家十分笃定地把彩超单递向乔晚,“如果你还是存疑,三个月后再来挂我的号就是。”
乔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接过彩超单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我还是相信你的诊断,谢谢你。”
“姑娘,年纪轻轻长结节,虽然是良性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作为医生我必须提醒你,从现在起,调节生活节奏,合理饮食,不要熬夜,更不要做任何毫无意义的精神内耗。”
女专家又语重心长地叮嘱起来。
乔晚再次道谢,走出诊室时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宋津南背对着她站在步梯口抽烟,一口接一口,很凶。
这一刻,她忘却了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怨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好消息分享出去!
她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宋津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刚转身手机来电就唱起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闪烁的手机屏上。
是江蔚书。
宋津南没有理会乔晚,垂首点开接听键。
乔晚满腔的欣喜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斜对面的电梯门开启,乔晚紧紧捏住彩超单进了电梯间。
电梯门关闭那刻,她看到宋津南还在讲电话,笑意宴宴,举手投足间风流四溢,一眼都没看她。
为了姜早,她不得不忍。
从电梯下到医院停车场,她上了送他们来医院的黑色轿车。
来京城的路上,宋津南说晚上有个记者招待会需要出席,傍晚还要折返江城,她上车后就开始在手机上搜索航班信息。
宋津南拧开车门坐到副驾驶,转身扫她一眼,“母亲听说我们来了,在知味轩定了一桌。”
乔晚心里咯噔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15章
弥天大谎
乔晚听到宋津南的母亲要见她,脊梁骨开始发冷。
坊间传闻,当年宋老爷子的原配夫人生病去世仅仅半年,老爷子就准备把秘书白知柔娶进门。
婚礼在即,白知柔却与宋老爷子闹翻,一气之下悔婚回了老家,六个月后生下宋津南。
十年后,白知柔亲自把宋津南送回宋家认祖归宗,然后去京城创业,孤身一人过到现在。
白知柔虽然为宋老爷子生了宋津南,但既没举行婚礼,也没住在宋家,喊她“宋太太”不合适,大家便取个折中的称呼“白太太”。
这些年,白知柔独自在京城经营着几家高端会所,强势又有手段。
按照白知柔的规划,宋津南是要与豪门名媛联姻的,却被乔晚捷足先登。
乔晚成了白知柔的眼中钉,肉中刺。
白知柔对她挤兑打压,并无一个长辈该有的风范。
这三年,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在白知柔的冷嘲热讽中度过的。
乔晚很想避开这场碰面,探寻地看向前面的宋津南:“你母亲不喜欢我,我就不去为她添堵了。”
“难得她要见你,不去不行。”宋津南态度强势,没有留任何缓和的余地。
她凝着眉,违心应下。
半小时后,到了知味轩。
两人从贵宾通道,来到三楼一个叫“牡丹厅”的古风包间。
见到白知柔,乔晚挤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喊了声“母亲”。
白知柔年近五十,不光五官长得好,脸蛋儿和身材保养的也好,一眼看去也就三十七八岁的样子。
加上她又注重穿戴打扮,浅粉色西装套裙,配上水头极好的帝王绿三件套,既有珠光宝气的贵妇既视感,又有商界女强人咄咄逼人的气势。
白知柔的目光直接越过乔晚,落在宋津南身上,“来京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是怕我管不起饭,还是不想见我?”
“您再编排我,我立马走人。”宋津南在一张檀木椅上落坐,调侃起白知柔,“母亲最近气色不错,想必是投资的项目回本了。”
“别打岔。今儿把你俩叫来只叙家常,不谈生意场。”白知柔说着瞥了眼乔晚,极其冷漠,“三年了,你的肚子还没个动静。能生就生,真要不能生就尽快让贤。”
乔晚听得心颤,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宋津南已开口,“只要您嘴巴别太毒,就算是为后辈积福行善了。用不了多久,孙子孙女都有了。”
白知柔被亲儿子怼得七窍生烟,但打嘴仗又不是宋津南的对手,只能把气撒在乔晚身上。
“我还没说她几句你就心疼了?进了宋家就要担起一个人妻该尽的责任,我这个做婆婆的说她几句还不应该了!”
乔晚选择沉默。
因为这个时候但凡回一句,白知柔会有十句等着怼她。
却没想到白知柔气性越来越大,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乔晚,你倒是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能为津南生下一儿半女。如果不想生,我绝不强求,你们马上去办离婚手续。”
乔晚正准备用工作忙敷衍过去,宋津南低低笑了声,“母亲。”
“我在与乔晚说话,你先闭嘴。”
宋津南清了清嗓子,顿了顿,“晚晚已经怀孕。只是月份太小,我俩商量着等过了三个月,胎相稳固之后再告诉父亲和您——”
这句话话犹如一枚炸弹,把乔晚和白知柔炸得体无完肤。
最抓狂的是乔晚。
怀孕,月份太小——
呵呵,还真是抬举她了。
这半年她倒是想怀孕生个孩子,但宋津南不许她生,防她跟防贼似的,现在却说她怀孕了,真是可笑。
宋津南朝她递过来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她抿唇不语。
今天的宋津南与以往完全不同。
以前任白知柔怎么诋毁打压她,宋津南都袖手旁观,今天不光帮她怼白知柔,为了护她还撒了个弥天大谎。
白知柔盯着乔晚平坦的小腹,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乔晚从来没有入过她的眼,不过是仗着下三滥的手段赖上她儿子,她不会让这桩婚姻走太远。
逼乔晚怀孕生子不过是一种打压手段,真要弄出个孩子,可就是个永远摆脱不了的大麻烦。
乔晚被白知柔犀利的目光盯得心虚,一只手不由的落在小腹上。
“怀多久了?”白知柔一脸假笑朝她走近,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腹,“做产检了么,胎儿发育怎么样?”
宋津南抢先道:“一个月”。
“我与乔晚说话,你心急个什么劲儿!”白知柔狠狠瞪了宋津南一眼,挑剔的目光游走在乔晚小腹上。
“宋家二十多年没添丁进口了,电视台的工作量也不小,不如把工作辞掉好好在家养胎。”
“母亲担心的,我和晚晚已经在考虑了。”宋津南答得圆满,断了白知柔挑刺儿的可能。
白知柔心中窝火,但又不得不摆出慈母的模样,“那就好。”
“告诉母亲,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以宝宝为主。”宋津南把乔晚拉入怀中,似笑非笑。
听着子虚乌有的宝宝,乔晚脸涨得绯红,“我和津南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只有津南一个儿子,津南马上要做爸爸,我高兴的不得了。这两个月,就回江城照顾你。”白知柔笑吟吟地说着违心话。
乔晚的内心立马崩溃。
与白知柔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两个月,等于要了她的命!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您在京城还有生意需要打理,不要再为我劳神费力了。”乔晚婉拒,悄悄向宋津南使了个眼色。
宋津南不以为意,淡声说,“母亲这么疼你,千万不要拂了母亲的心意。”
乔晚彻底无语。
因为有了怀孕这张护身符,白知柔又会做戏,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惬意。
菜上的差不多,乔晚寻了个借口去外面透气。
白知柔起身关上房门,一脸寒气看向宋津南,“三年相安无事,这个节骨眼你竟然弄出个孩子,还真准备与她白头到老了。”
“老爷子的体检报告您也看到了,也就三两年的活头。现在整个宋家暗潮涌动,多个孩子多份筹码。”
宋津南不紧不慢剥着虾,眸底是无人窥到的深沉。
“别家的长辈看重子孙满堂天伦之乐,宋世钊最不缺的就是儿子。”白知柔呵呵冷笑,“有儿子就有孙子,他才不在乎是哪个儿子生的。要想多份筹码,你只有联姻一条路可走。”
宋津南瞳孔深缩,唇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联姻我要,孩子我也要。”
“你是铁了心让乔晚生下孩子?”
“去母留子。”
宋津南说出这句话时,眸底幽深,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决绝和狠厉。
第16章
努把力,早些怀上
宋津南的回答,白知柔十分满意。
无论处于哪种劣势,儿子都和她一样,野心十足,不轻易言败。
“当年一念之差,我与宋太太的名号失之交臂。宋世钊虽然让你认祖归宗,但还是认可长子嫡孙,你在他眼里名不正言不顺。”
她压低嗓音,继续劝宋津南。
“三年前如果不是周世宏横插一脚,把乔晚塞给你,你和叶笙顺利联姻,有叶家做靠山,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副总的位子上。”
宋津南剥掉最后一片虾壳,放到乔晚餐碟中,“您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儿。”
“马上离婚,乔晚的孩子万万不能生出来。叶笙等了你三年,她说只要你恢复自由身,与姓江的狐狸精划清界限,就马上嫁给你。”
白知柔怕乔晚折返,语速很快。
宋津南又拿起一只浸了橄榄油和蒜香的大虾,没剥就放下。
抽出张雪白的餐纸擦起手来。
“给乔晚一笔钱,打掉孩子,一个月之内把婚离掉。她真要死皮赖脸缠着你不放,我自有收拾她的办法。”
白知柔见他不表态,继续施压,“在宋家,如果不狠,就要充当别人的炮灰。你和叶笙年纪还不算大,以后想生几个生几个。”
“母亲。”宋津南神色凝然不动,缓缓开口,“这个孩子我要定了。在乔晚生下孩子之前,你如果敢动她,别怪我翻脸。”
白知柔脸色惨白,抓起一个骨瓷汤匙摔地上。
乔晚没有往包间折返,一直站在临窗的走廊上看手机。
看到宋津南母子走来,她硬着头皮迎上去。
白知柔板着脸,说身体不舒服要去看中医,就不留他们了。
这正合乔晚心意,目送白知柔的座驾驶出停车场,紧绷的心弦才松下来。
去机场的路上,宋津南一直沉默。
乔晚无聊得没话找话,“你好像还没问我检查结果。”
“不用问,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宋津南很平静。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