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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仿佛方才那道目光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闻亭丽咬唇觑着他的背影。

    “那小子是谁?”潘家大少爷说,“众星捧月似的,连高大公子都对他如此殷勤。”

    “陆世澄你都不认得?”

    “潘少爷刚从天津来上海,不怪他不认得,不过陆世澄不是回南洋去了吗?何?时回来的。”

    “回来有几日?了吧,年底事情多,他回来代?表陆家主持上海商会的年会什么的。对了,你们都听说了吧,半年前陆世澄投资了一部《时间?的沙》,特地找了电影皇帝朱小舟来演,听说都快杀青了,倘若此片成绩好,陆家说不定会继续在电影界投资呢。”

    此话一出,这些公子倒没什么,旁边文艺圈的人?士登时来了精神。“那电影圈可就热闹了,三四代?人?积累下来的庞大家业,连白龙帮都眼馋得不得了,到?时候陆家想捧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番话引起了现场某个人?的兴趣,这人?炯炯地盯着陆世澄的背影,正是陈茂青。

    他用目光追随陆世澄的同时,不忘用手肘怼怼身边的玉佩玲,玉佩玲被他一怼,手里的酒差点?洒出来,她倒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回瞪陈茂青一眼。

    半个小时后,随着花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自发离席去往花园。

    闻亭丽好不容易才从那堆追求者当中脱身出来,一个人?到?楼上高筱文的卧室里躲清净。

    稍顷,高筱文也来了,一进?屋就催闻亭丽:“我都替你安排好了,快去。”

    闻亭丽没动。高筱文乜斜着眼睛笑她:“你不是要?当面问他几句话吗?怎么,又不敢去了?不去的话,那间?屋子我就不给你们留了。”

    闻亭丽这才不慌不忙起了身,下楼走到?糕点?区域,随便拿了一杯香槟,却不喝,只是发呆,身后不断有客人?路过,她也没注意,好不容易整理思绪后,另外斟了一杯酒,举着两杯香槟悄悄溜了出去。

    南泊东吴万里船

    很快来到?后楼,往里走,迎面看到?高庭新和孟麒光出来了。

    闻亭丽左右一顾,眼看无路可退,只得躲到?一旁的灌木丛后,动作太仓促,险些把两杯酒洒出来。

    好在这两人?似乎各怀心事,并?未注意到?闻亭丽的藏身之?处。高庭新站在台阶上点?燃一支烟,笑着说:“今晚陆世澄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牌也拿不稳,掉到?桌下好几次,”

    孟麒光没接话,桌上那帮小子一个劲向高庭新打听闻小姐,谁听了不心烦。

    高庭新一贯心粗,也没多想,随口说:“你别说,陆世澄这人?不声?不响的,牌风倒是凌厉,你们几个再怎么围攻他,他也只是不露声?色拆招。”

    孟麒光淡讽道:“此人?若是城府不深,能把他两个叔叔拉下台吗?他祖父陆鸿隽当年也是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如今不也拿这个陆家长孙没办法,我看他不只聪明,还心狠。”

    高庭新不无惋惜地说:“可惜再有本事也是个哑巴,前些日?子他举办上海南洋商会年会,个人?能力倒是服众的,就是在主持会议时有诸多不便之?处,当时我就想,总不能次次都让别人?代?他发言吧。”

    “陆世澄不是给自己找了几个治哑疾很厉害的医学教?授,难道就没一点?法子?”

    高庭新摇摇头:“我一个伯父在美国学医,据他说,陆世澄这病需要?一种强烈的应激,类似于我们中国人?常说的药引,没有药引子,再怎么治也是不济事的,先不说这个——喂,你比我会看人?,你看今晚陆世澄那意思,这次游乐场入股的事他究竟会不会考虑?”

    他想起方才在桥牌室的情形,他这边刚提起双方入股合作的事,陆世澄就直截了当摇摇头。

    高庭新笑着说:“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再拒绝我,这实在是个好项目,多少人?想入股都没这个实力,现在上海滩正儿?八经的游乐场只有大世界、新世界两家,其中新世界游乐场设施还相当老旧……”

    话虽这样说,其实他心里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去年他也曾跟陆世澄提过兴建游乐场的事,陆世澄也是果?断回绝了他。

    谁知今天这话一出,陆世澄居然露出了一点?想听的意思。

    他忙说:“放心,我晓得你不想跟白龙帮扯上关系,这次不是虹口那块地皮,而是在抛球场附近,原主人?姓王,多年前王老爷用它盖了一家面粉厂,厂子破产以?后就一直闲置着,我打算把它买下来,你我合作投资,不信不能兴建一个比大世界还要?豪华的游乐场。

    ”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陆世澄,他竟接过企划书若有所思翻阅起来。

    说到?这,高庭新猛地回过神:“瞧我,筱文说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同我俩说,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孟麒光迈步下台阶,忽似瞥见了什么,定神朝那边看了一会,又把脚收回来,面若无事地说:“我落了一样东西在里头,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高庭新不疑有他,一个人?先走了。

    闻亭丽在边上的树丛里躲了这么久,腿都蹲麻了,心里只盼着孟麒光赶紧离开,可他意态悠闲往口里放了一根烟,竟像是不打算走了。

    闻亭丽暗中叫苦不迭。

    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裙角不小心露在一角在外头,小心翼翼想要?将裙角收回,偏在这时,孟麒光突然有意无意扭头朝这边看了一下。

    闻亭丽吓得忘了呼吸。

    还好,孟麒光虽然脸朝这边转了转,却只是很随意地朝楼上的方向瞟了瞟,紧接着便收回了目光。

    闻亭丽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

    她开始怀疑孟麒光是存心如此,不然的话,他为何?咬着烟管在那儿?坏笑。

    他多半一早就看见她了。

    闻亭丽心中一横,索性打算从树丛里大大方方钻出来,这时前方传来脚步声?,透过树缝向外瞄,是玉佩玲和陈茂青来了。

    陈茂青正拉着玉佩玲说悄悄话,看到?台阶上的孟麒光,两人?同时停步,玉佩玲笑问:“孟先生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

    “里头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陈茂青说:“孟先生方才一直在后楼打牌吧,敢问牌局散场了么?。”

    “早散场了。”

    二人?便客客气气擦过孟麒光身畔进?了楼里。

    孟麒光对着灌木丛深深望了一眼,淡着脸掐灭烟头,下台阶走了。

    说来也怪,孟麒光前脚一走,陈茂青就从楼里出来了,边走边意味深长朝楼里看,俨然在得意着什么。

    陈茂青一走远,闻亭丽立即从灌木丛后面钻出,起来后才发觉自己不只腿麻,手也麻,之?前躲起来的时候,手里还习惯性地举着两杯香槟,幸好酒液没有洒出来多少。

    在树影里草草拾掇一下,只身往楼里去。高筱文告诉她,一楼东侧有一排娱乐室,最里头的那个房间?向来是她大哥跟朋友们打牌之?处。

    刚进?楼,就闻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有人?刚刚从走廊上走过,那缕暗香还残留在空气里。

    这气味太独特了,一闻便知是玉佩玲用的那款香。

    闻亭丽静悄悄循着那香气的来源向前走,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双脚踩上去毫无声?响,到?了走廊尽头,就见那间?房的房门?关着,里面隐约有女子在说话。

    闻亭丽正竖着耳朵听,房门?倏地一开,玉佩玲狼狈不堪地从里头出来了,边走边恼恨说:“这是撞枪口上了么?这个陈茂青,净给我出馊主意!”

    又哼道:“有什么了不起,上海滩想追我玉佩玲的要?多少有多少,不差你一个!”

    一边小声?咕哝,一边像白天鹅一样把自己的脑袋高高昂起,摇摇曳曳踩着高跟鞋走了。大约是只顾着沉浸在羞恼的情绪里,她压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闻亭丽。

    闻亭丽朝房里看,就见陆世澄一个人?遥遥坐在牌桌后。

    房间?里的壁炉烧得太旺,他身上未着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和一件暗色西装马甲,领带上别着一枚翡翠领夹,或许是觉得热,两边的衬衫袖子各自卷起了一截,手边还有一个空酒杯。

    他面色阴郁而冷淡,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门?口的动静,陆世澄的脸上,竟闪现出一丝极不耐烦的神色。

    自打认识他以?来,闻亭丽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可当他抬眼看见来人?是闻亭丽,那种不耐烦瞬间?消失了,明显滞了一下。

    但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种非常刻意的冷淡表情。

    很好,几月不见,他的演技都快赶上她了。

    演就演,这方面她就没输过。她端着酒杯走进?房间?,吃惊地看看左右:“咦,不是说筱文在这里吗?怎么只有你?”

    陆世澄一脸了然看着她,闻亭丽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既然凑巧在此遇上了,我正好有话要?问你:前晚你在我家楼下鬼鬼祟祟检查什么?”

    陆世澄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垂眸望向手里的空酒杯。

    闻亭丽觑着他的脸,心里那股爱恨交织的情绪又涌上来,冷淡地说:“陆先生现在跟我什么关系?我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管。”

    陆世澄默了默,拿起椅子边自己的外套起了身。

    闻亭丽心中一酸,忍了几秒,扭头对着身后说:“我的话还没说完。”

    陆世澄停下脚步,却不肯回头看她,而是看着前方的房门?。

    闻亭丽起身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眼睛不看他,而是看着两个人?脚下的地面,那么短的一段距离,却又那么远。

    她声?音低低的:“你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我是一个感?情上的骗子?”

    陆世澄面上无动于衷,但她听得出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有点?乱,她看着一边:“骗谁我也不曾骗过你,你根本就是误会了我对你的心。”

    陆世澄喉结滚动,转眸定定端详她一晌,从裤兜里掏出手,对她做了一个哑语手势。

    闻亭丽一愕,最近她因为拍戏的缘故在剧组学了一些基本的哑语,所以?能看懂,可是从前跟陆世澄在一起时,他鲜少用哑语手势与她交流,原因她大概也知道,他不愿意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哑病是一种残疾。

    现在,他宁肯承认自己的缺陷,也不愿意像从前那样与她有过多的接触,毕竟两个人?一用纸和笔交流,一切都显得暧昧起来。

    他在问她。

    【误会——】

    【那么请闻小姐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

    陆世澄失望地看着她。

    比起查她,他更?愿意等她自己亲口说出实情,但显然,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比重要?,重要?到?她宁愿放弃一段感?情也不肯说真话。

    他的神色再次变得冷淡起来。

    【闻小姐,请你让开。】

    “我不让开!我知道,你最恨别人?算计你,你怪我当初抱着目的接近你,你觉得我玷污了你的心意——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若不是真心喜欢你,完成任务之?后只需立刻远离你就是,为何?还整日?跟你在一起?你忘了吗,我们曾经那样亲密,我和你——”

    她声?音越来越低,但这话却并?未打动陆世澄,反倒像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脸一红,目光却愈发充满讽刺,他笑了:

    【我应该感?动是吗?谎话里面好歹掺杂了些许真心,可是打从一开头,这段关系就充满了谎言不是吗?】

    “我是逼不得已!但我可以?对天发誓,在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之?前,这个任务就已经结束了,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是我自愿的。一些秘密之?所以?暂时不能对你说,也只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

    【所以?这朋友究竟是谁?!】

    她的话声?戛然而止。陆世澄寸步不让,望着她的目光深沉而复杂。

    闻亭丽咬紧牙关低下头,她不能为了挽回陆世澄就把邓院长的事说出来,她俨然站在了道德的分叉路上,左右为难,果?断摇摇头:“我不能说……我只知道,我没有欺骗你的感?情,你……请你摸摸自己的心,我对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一点?也分不出来吗?

    !”

    说着,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陆世澄仿佛有点?动容,默默望她一会,抬手帮她轻轻擦泪。

    闻亭丽的泪珠益发汹涌,他终于还是心软,终于还是舍不得,可他只帮她擦了一下,就毫不犹豫收回自己的手。

    【闻小姐,自从在黄金剧院第一次看你参加话剧比赛,我就知道你是个出色的演员,你的眼泪说来就来,你的情绪切换自如。我无法分清你哪次是真哭,哪次是假哭,你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我更?无从辨认,而事实上,那份合同也证明了一点?:你一直在骗我。所以?,这一套请你以?后别再用了。】

    他几乎是以?一种冷酷客观的态度在表达这番话,绕过她向外走去。

    她在他背后恨恨跺脚,他刚才的举动差点?就让她相信他已经释怀了,他居然用这种方式让她也体会了一把被捉弄的感?觉。

    她也把头冷冷转向一边:“好,从今往后,我绝不会来找你,你最好也永远别再管我的事!”

    陆世澄脚下一滞,恰巧外头有人?来了。

    “世澄,那份文书看好了吗?你意下如何?啊?”是高庭新的声?音。

    闻亭丽迅速环顾四周,怪她没有掐准时间?,高筱文之?前就告诉过她,最多只给能她和陆世澄争取到?十分钟的独处时间?,这下可好,若被高庭新他们看到?自己跟陆世澄独处一室,少不了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没想到?陆世澄出门?时顺便把门?关上了。

    “到?前头去谈细节?”高庭新很惊喜地说,“也好,我让人?去书房沏茶。”

    W.F

    闻亭丽竖着耳朵听,过不多时,外头便恢复了安静,她瞅准时机从房里溜出来,心里百感?交集,陆世澄的这份细心和体贴从来就不会让她失望,要?说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思想上太过顽固!

    在某些原则性的问题上,他几乎是铁石心肠!

    高筱文几个正四处找闻亭丽。

    闻亭丽回到?前楼跟朋友们闲玩一晌,演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悻悻然对赵青萝等人?说:“我得回片场拍夜戏了。”

    几人?送她,正好这时高庭新和陆世澄一行从书房出来,闻亭丽面上跟朋友们说话,眼睛却忍不住溜向陆世澄。

    陆世澄始终不曾看她这边。

    闻亭丽鼻哼一声?,果?断收回视线:“别送了,明天我给你们一个个打电话。”

    “赶紧走吧,别耽误你杀青。”高筱文等人?忙笑着说。

    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本就打眼,高筱文这一笑,便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高庭新讶问:“闻小姐这么早就走了?”

    这时一个管事慌里慌张过来找高庭新,看看高庭新身边的陆世澄和孟麒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好了。”高庭新笑道。

    管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压低嗓门?说:“前头不知谁将两杯香槟带到?后楼的桥牌室,刚好太太的猫今晚在外头溜达,阿香一时没看住,这小东西蹿进?去跳上桌舔了一口酒,没想到?这猫竟当场倒地身亡,阿香几个当时就吓坏了,我们怀疑……怀疑那酒里头被人?下了老鼠药。”

    陆世澄面色一变。

    “香槟酒不是招待客人?喝的吗?”高庭新也惊住了,“好好的怎么会有老鼠药?”

    “不知道,桌上共两杯香槟,一杯是有毒的,另一杯是没毒的,有毒的那一杯沾了一点?口红印子,应该是一位女眷留下的,若真被人?投过毒,多半就是冲着这位女宾来的,就不知这位客人?还在不在现场,少爷您看要?不要?报巡捕房?”

    “等等,等等。”高庭新听得有点?乱,“你的意思是,今晚有位客人?想给另一个客人?下毒?”

    陆世澄面色如霜,思量一晌,忽抬头朝闻亭丽坐车离开的方向看去。

    ***

    黄金影业摄影场。

    闻亭丽扮演的中年南淇,手挎一个竹篮,独自走向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山坡”,她脊背佝偻,神态麻木,膝盖僵直,明明才三十一岁,却苍老到?像个老太太。

    走到?半山坡上时,双足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就从陡坡上翻下来,“南琪”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她看上去很疲累,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静静迎接死亡的到?来。笑容像是水中的倒影,不断在镜头前微微颤抖。与此同时,场内灯光越来越暗,随着最后一道光熄灭,南琪的脸,就像一朵枯败的花,彻底凋谢在黑暗中。

    “好!”镜头后响起黄远山的叫好声?,场内灯光“唰”地重新亮起。

    副导演和摄影师振奋地说:“还担心这条要?拍好几遍才过呢,没想到?闻小姐这样争气,辛苦了。”

    闻亭丽自是高兴不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摄影棚里的同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不然就凭最后这场戏拍得这样顺利,这会儿?大家早就乐成一团了。

    饶是如此,在场的十来个同事仍掩不住满脸笑意,一边热火朝天收拾东西,一边商量去哪儿?吃宵夜庆祝。

    闻亭丽笑着说:“今天我就不凑热闹了,时间?太晚,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

    “那回头再一起吃杀青宴。你们学校快放假了吧?戏一杀青,往后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黄远山一团喜气走过来拍拍手:“这几月大伙辛苦了,今晚我先请大家吃顿宵夜,小谭,你把胶卷带到?公司去,剩下的这些活留到?明天再干也不迟,亭丽,公司的司机已经下班了,待回我先开车送你回家吧。”

    闻亭丽忙说:“也好,我进?去卸完妆就出来,黄姐你等我一下。”

    “不急,我先安排伙计们吃宵夜,回头再来接你也来得及。老卢,你们收拾完都早些过来啊。”

    一会工夫就都走光了,只剩两个场记在外头卸灯,年长的那个,正是黄远山刚才提到?的老卢。

    老卢是剧组公认的老好人?,每次片场收工,他都是最晚走的那个,他有个女儿?跟闻亭丽差不多大,一家老小全靠他一个人?挣钱。

    闻亭丽对老卢印象很不错,对他说:“卢师傅,我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出来。”

    她跑去后头化妆间?里卸妆,她的戏安排在最晚,其他女演员早就下班了。

    弄完后,闻亭丽打开衣柜取自己的手包,忽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只当是老卢过来催她出去,赶紧关好柜子出来。

    到?门?口一拉门?,房门?却打不开,仿佛有人?在外头把门?锁住了,闻亭丽一凛,开始大力拍门?。

    “卢师傅,我小闻呀,我在里头没出来呢!”

    外头的脚步声?却一下子跑远了,步伐还透着几分慌乱,

    闻亭丽面色一厉,不对劲!

    “外头是谁,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毫不犹豫掏出手枪,对准门?锁就是一枪,火速拉开门?,却被迎面滚来的厚重黑烟呛了一口。

    闻亭丽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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