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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直到他路过一个露天的书摊。

    书摊的老板是个裹着灰扑扑棉衣的中年人,一见来客立是欢喜,挤出一副夸张笑脸,作揖拱手道:“公子过年好!瞅瞅,这都是新进的传奇和话本,新鲜得很。公子看喜欢哪几本,尽管挑就是!”

    江循咬了口包子,指着其中一本,道:“那个,拿过来让我看看。”

    一翻开书页,打眼就是一张绘工有些粗糙的手绘图,但依稀可辨,是两个人交叠在一起,一个仰卧一个起坐的娱乐健身运动。

    江循右手手掌的温度乍然升高了好几度,里面的秦牧脸红到几乎要爆炸:“小……小循!”

    江循:“你都看过活春宫了,一张小黄图有什么好怕的?”

    秦牧哭唧唧:“我冤枉。我每次都是闭眼的。”

    江循:“胡说。你难道听不见声音?”

    秦牧对手指:“我可以想象你们在打架,然后你被打得很惨。”

    江循:“……”

    调戏过秦牧后,江循转头问过老板价钱,便随手把手中吃剩下一半的包子往掌心一捏,变成一串铜钱后便往老板怀里一丢:“不用找了。”

    老板大喜过望,立刻把这一吊钱掖入袖中,左手一个个清点着铜钱的数量,那数字令他喜形于色:“谢公子!公子常来!“

    江循在老板谢谢惠顾欢迎再来的千恩万谢中翻着书走远了。

    秦牧把捂住眼睛的手指露出一条缝隙来:“你买这个作甚(*w╲*)”

    江循却没有回答他,翻了几页过后,才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怪不得他瞧这装帧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兽栖东山》的原名,叫《仙门乱——淫兽飞渡寒山雨翻卷红被浮云浪》。

    知音体题目果真是每个地摊文学的标配。而且不得不说,还是《兽栖东山》听起来更有逼格一些。

    等江循忍着生理不适把整本书看完,他也只能长叹一声。

    ——丫居然还是连载。

    穿来这么多年,江循关于《兽栖东山》原文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不少,这篇小黄文中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唤醒了他的记忆。这本书的结尾在“秦牧”身份败露,狼狈出逃,并在尼姑庵里与几个小尼姑激情4p时戛然而止,看样子这个缺德带冒烟的作者还打算出下册。

    但是,这本书除了让江循略微有点糟心外,摈弃那些胡编乱造瞎踏马扯淡的内容,居然帮助发现了某些微妙的、他以前很少甚至从未思考过的内容。

    ——宫家到底是被谁杀灭全族的?

    ——好好的,为什么秦道元会突然抽风,铁了心去挖当年影卫“江循”的坟?

    还有……

    江循合上书,反问秦牧道:“阿牧,你说,当初为什么太女要来杀我?”

    秦牧:“唔?……我记得……她当初说,你是秦家的独子,如果杀了你,一定会让秦家家主伤心欲绝……”

    江循:“她是吃饱了撑的吗?”

    江循一直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因为之前的他想当然地认为,穿书嘛,任何不合常理的情节都可以用“作者脑残”这个万金油借口糊弄过去。作者想要主角和一个魔道妖女发生点什么,总要找点花头嘛,比如刺杀py什么的,香艳刺激有搞头。

    但是,《兽栖东山》却是脱胎于他个人经历的,是先有了他被刺杀的经历,流传到民间,经过无数脑补和歪曲,才给坊间百姓提供了各种脑补想象的空间。因此,太女作为一个心机深沉又阴鸷歹毒的独立个体,其行为不可能是出于简单的心血来潮。

    ——她把宫异的释毒丸替换成奇毒温柔乡,从而害死明庐一事,尚能解释得通。她是应宜声的拥趸,杀了宫异,于她自己而言是有好处的。

    相反的,她跑来刺杀自己,则是毫无动机,仅仅用“好玩”二字来解释,未免牵强了些。

    且展懿也曾经提出疑问,太女虽然心狠手毒,可用扇面美人来谋害殷家人,绝非其惯常的行事作风。

    对江循而言,事态已经越来越复杂,应宜声终年潜伏,不见人影,可不知在幕后策划些什么;而太女活跃在外,行事却十分可疑。

    若不多加留心,江循只怕自己会跌入一个更大的陷阱之中。

    ……也不知道玉九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寻到还魂阵的替代阵法。

    此时,百里之外。

    上谷的结界外,朔风凛冽,白雪飞絮,六角形的大片雪花飒飒飘下,压在枯槁的枝头之上。树枝下的冰挂已结出了小臂一样的长度,却不够晶莹剔透,脏兮兮的冰里冻着两三片朽烂的黄叶,还泛着冬日树枝独有的干涩苦味儿。

    一个身着厚重玄色斗篷,青纱覆面的人缓步走到了结界边缘,举起手来,掌内凝光,聚成了上尖下方的棱形令牌状光影,结界立解,霎时间,周围被大雪倾覆的天地一扫而空,化为了另一方洞天。

    微明的天光与云朵水□□融,这里与外界的世界截然不同,竟已进入了初春时节,且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槐花落白,香气袭人。地上的一方飘满槐花香瓣的小水洼映出来人匆匆的行色,她无心赏景,一脚踏碎了这片水镜,快步朝雅风殿而去。

    雅风殿中。

    玉邈正在书案前,持狼毫小笔,在一卷竹简上写着些什么,乐礼正负手站在那幅曜云门众人的年夜团圆图前,默然观画,一语不发。展枚坐在一侧,捧着一侧上古竹简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猛然掷下,眉头深锁:“玉邈,此事绝不可行!”

    玉邈正欲回话,雅风殿的正门便骤然向两边打开,着玄色斗篷的人影闪入殿内,殿门立时关闭,她取下面上薄纱,将严严护住头脸的兜帽也向后掀开,赫然是秦秋。

    玉邈转向了她:“释迦阵法你看过了,可有问题?”

    秦秋也不废话,在一方客座上坐下,端杯饮了一口酽酽的热茶,道:“没问题。我虽说灵力有限,但对这五行阵法,八卦玄妙尚能算得上半个行家。我已反复推演过,此阵除了能够封印灵力之外,绝不会对被封印者的身体产生任何损伤……”

    秦秋越说越是激动,她本不信哥哥是被江循所杀,可父亲已被仇恨控制头脑,听不进任何劝告,日日切齿,要杀江循为哥哥复仇。现在有办法能替江循洗雪污点,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谁料,展枚竟难得失礼,打断了秦秋的话:“此阵不能用!”

    秦秋诧异,玉邈却面不改色,依旧埋首在书案前,持狼毫墨笔书写着什么,丝毫不理展枚的发难。

    展枚面色铁青,转向秦秋时却仍记挂着男女大防,低垂着眼睑不正视她的面容:“秦小姐,你可知,这阵法需要何物才能成吗?”

    秦秋皱眉,目光在展枚和玉邈之间逡巡一番,据实以答:“我只知一般封印阵法,除却相应的祭祀之物,需得被封印者身上的某样物件,毛发、指甲等皆可,但必须是出自封印者之身,需得镇阵的宝器,还需得启动阵法的一个阵眼。我可以负责布阵,但我的确需要知道,设下这上古释迦阵法的祭品和必备之物,你们可有准备好?”

    展枚正想答话,乐礼就接过了他的话头,语气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温存柔和,瞬间将殿内的紧张气氛消去了三四分:“……大体准备好了。”

    尽管对展枚的抵触态度心中存疑,可听得必备之物都有了着落,秦秋还是忍不住高兴:“你有我循哥身上的什么东西?”

    玉邈与乐礼对视一眼后,便把一方折叠整齐、上面却染了淡色斑迹的床单从丹宫中取出,正大光明地放在了桌案之上。

    虽不明玉邈此举之意,秦秋却是明白,玉邈拿出的东西不会有差,便继续追问:“那镇阵的宝器?”

    乐礼答:“此阵是上古之阵,需得七件仙器镇阵。我已和观清商定,他的广乘剑,我的上古神笔,展枚的苍黄剑,展懿的子午剑,履冰的天宪,云霰姐的指天,再加上秦小姐你的银傀儡,共计七件,已经够了。”

    秦秋禁不住勾起唇角,一朵小小的梨涡在她唇边盛开:“那就应该是启动阵法的阵眼有些麻烦?”

    四下里却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无人回答她的问题,这让秦秋不禁心中一寒,转眼看向了展枚:“……怎么?这阵眼是什么难得的稀世之宝吗?还是……”

    玉邈走笔至竹简末端,这时才搁下笔,神情淡然道:“并不难得。”

    听到玉邈如此轻描淡写,展枚终是忍耐不得,接过话来,冷声道:“这东西是不难得,修士人人皆有。不过,玉邈你该是知道的,谁会愿意甘心情愿地将自己修炼得成的金丹献出?更何况是要从一具成熟仙体里活生生剜出来?”

    ☆、第101章

    金丹(二)

    秦秋面色一悚,拍案而起:“不可!”

    玉邈持起一把手掌大小的羽扇,轻轻扇动,好催那竹简上的墨迹速干。他头也未抬,淡然道:“是用我的金丹,不是用你的,何必大惊小怪。当年纪家主转修殷氏五行之术,也是自熔金丹,废了自己在展家所习数年的硬骨功法,不是吗?”

    展枚一字一顿地强调:“她只是自熔金丹而已。这和*取丹相差甚远!”

    玉邈把手中竹简细细卷好,用一根丝绦卷起:“于平常修士而言自然是相差甚远。于我而言,不过都是从头再来一次而已。”

    展枚的脸色阴沉得很,一双铁拳攥出了喀嚓喀嚓的金属响声:“玉邈,此事绝非儿戏!内丹一取,再无转圜之机,且至多就能封他一月灵力。这样牺牲,难不成就只是为了瞒过秦家主和魔道的耳目吗?”

    “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些。”

    玉邈将指尖点在丝绦边缘,便有一道灵力火漆加封于上。他将整理好的竹简收入广袖博衣之中,才抬眼望向了展枚,正色道:“因为我们是双修,我不愿他再在外流落。双修,双修,在一起方能成双,所以这些是我理应为他做的。可明白?”

    展枚:“……”

    数秒钟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半自燃状态,一张严肃的脸从苹果红涨成猪肝红,又变成鸡血红,一向冷锐的眼中更是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竟是要被羞得哭出来了。

    事到临头,秦秋可顾不得这些卿卿我我的事儿,稍稍呆楞了一下便续上了话题:“妖丹不行吗?魔丹不行吗?何必……”

    话未说完,她就见乐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秦秋眉心一皱,明白了乐礼所指之意。

    ——若是妖丹魔丹真的能用,玉邈又何苦要自取灵丹。

    止住了秦秋无意义的问话,乐礼转朝向了玉邈,声音像是冬日里的山间温泉般动人温和:“观清,你心中急躁我能明白,但我认为,现在尚不到自我牺牲的时候。我的意思是,除去所有的修仙世家外,还有一人,身怀未被魔气妖气玷污的金丹。”

    玉邈言简意赅答:“我怕时间不够。”

    展枚那厢才缓过了点劲儿,听到二人的对话,严肃地摸了摸还在发烧的脸颊,竭力摒除满脑子回荡刷屏的“双修”二字:“焉和,这的确是难了些。秦……江循,他搜寻应宜声的踪迹已近半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再者说,如果真能找到应宜声,让他出面说清当年红枫林中之事,我们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了。”

    玉邈不语。

    展枚还不知道衔蝉奴之事。准确说来,现在除了玉邈的父亲玉中源,还有几个仙界之人外,与江循相熟的人都认为他之所以苦苦寻找应宜声,是为了洗雪当年在红枫林中杀秦家公子夺其身份的冤名。

    江循现在的身份还未能坐实,玉邈当然不会把衔蝉奴的事情广而告之,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注目,给江循招来额外的祸患。

    展枚心性纯良正直,又与应宜声毫无交游,当然不知其为人狡诈,是绝不会替江循出面张目的。不过他所言的确不虚,只要找到应宜声,一切麻烦便可迎刃而解。

    乐礼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展枚的话:“不,不是应宜声。”他转向玉邈道,“除了应宜声之外,还有一个人,堕入魔道,仙体未破。她的金丹,倒是可以一用。”

    玉邈哂笑:“我知道,钩吻太女纪云开的金丹是可用的,应宜声的金丹也是可用的。只不过要找到他们二人,时间不够。”

    ——他不能确认江循这样无人保护地游荡在外能保多久的平安。应宜声越是不露面,他越是不能安心。

    ——而且,大概是自己杞人忧天的缘故,他近来总觉得有恶事要临近,这样日日担忧,梦里也尽是修罗之景,这不得不让他有所忌惮。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江循锁回东山,再不叫他沾染外界的纷争抢夺。

    一提到钩吻太女这个人名,秦秋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乐礼也继续劝说玉邈:“此事确实急不得。我们大可以先筹备别的东西,金丹的事情暂时押后也无妨。说起来,殷家不是一直在暗地里追踪她的动向吗?我们可以同纪家主商量下,让她帮忙,如果有纪云开的行踪便通知我们……”

    秦秋不甚赞同地接过话来:“云霰姐是外姓家主,本就难以自处。晚春茶会后,我与她谈过,她是相信循哥清白的,只是碍于身份,保持中立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现在殷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巴不得她在这个位置上出点儿事情,登高跌重。她就算想帮循哥,怕也是有心无力。”

    说到此处,秦秋顿了一顿:“……不过,我知道殷氏中有个人,绝对是肯帮循哥这个忙的。”

    玉邈脸色一沉。

    展枚微微挑眉:“谁?”

    秦秋粲然一笑,负手盈盈而立:“曜云门中,可不止你们几人与循哥交好呢。”

    既然提到了太女,关于剖割金丹一事便暂且搁置起来,几人再作了一番商讨之后,秦秋便告辞离去,回去演练那释迦阵法的画法了。

    一脚踏出上谷的满园□□,再往前一步,便是凛冽如刀的烈烈朔风,将秦秋重新穿戴好的斗篷与面纱吹得凌乱飞舞起来。雪比刚才更大更急了,几乎把入目的一切肮脏都雪洗干净,覆盖在底,只在眼前留下一片厚重的纯白。

    她也不急着走,只在雪谷间站着。广袤的雪原把所有的声音都一应吞噬干净,把人推入极静谧的冥想氛围中。

    秦秋沉醉在极美的景象之中,呆呆地望了许久后,才兴奋地对身旁道:“哥哥,这么好的雪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尾音也被空落落的雪迅速吞没。

    她自嘲地一笑:“……傻瓜。”

    ……不过,假如循哥真的能洗清冤屈,明年的冬日,就有可能再和他一同观雪景了。

    说不定,哥哥也能回来……

    这样的美好幻想让秦秋甜蜜地勾起唇角,整理好颈边的风毛,用兜帽将肆虐的风雪阻拦在外,迈步朝谷外走去。

    她走出十数步开外时,不远处的一方山石之后,才闪出了一个落满雪的雪人。他的口里,头发,鼻翼两侧都挂满了松散的雪花,睫毛上已经凝出了一层冰晶,看上去像一只狼狈的金毛犬。

    窦追本来是一直守在渔阳山门外的,却不料看到了秦秋偷偷溜出渔阳山、一路直奔上谷而来的一幕。

    近来妖魔多出,窦追放心不下,就一路追了来,在上谷外等着秦秋。

    这一守就是近两个时辰。

    窦追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想要扶着山石站起,谁想双脚一用力就是一阵生冷麻痛,窦追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追秦秋而去。

    他不敢随意出现在她面前。前几日去提亲,他生生被赶出了渔阳山门,他垂头丧气了好几日,深觉自己愧对秦秋,半年来也没能把自己的承诺兑现。

    能这样追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知道她平安无恙,于窦追而言,已是天降之赐。

    他踩着秦秋在雪地行路时印下的脚印,一步步朝前走去。

    窦追是那样虔诚认真地抬脚,落脚,力保自己的脚能和秦秋的严丝合缝地对应上,稳稳地踩下去一次,就好像距离秦秋更近了一步。

    风雪中,两个漆黑的小点缓慢地一前一后移动着,前者在赏雪景,后者在赏看雪景的人。

    ……

    释迦法阵乃上古法阵,需得布阵者用朱砂一点点绘出,半分也不能遗漏,错失一处,封印者就会面临灭顶之灾,秦秋自是不敢有分毫懈怠错慢。

    她虽是对奇门遁甲甚为了解,但此阵太过繁杂,她足足练习了一月有余,才勉强能把整个释迦法阵一笔不落地绘下。绘制一个,往往要耗费半日光景,阵法绘尽,便是汗透重衣,面如金纸。

    每次绘阵,秦秋都以点点心血画就,这一月来的勤学苦练,总算是出了些成果。

    可她不知,就在她费尽心力地练习时,悟仙山下的冰泉洞中,一个释迦法阵也在一支沾满丹砂的椽笔下画完了最后一笔,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与古籍所载的图样一模一样。

    应宜声抬起腕来,把笔撂下,细细端详了一番后,确认阵法无误,手掌一抬,将这丹砂阵法凌空从石板上揭起,虚虚推出一股掌风,阵法便砰地一声被打入墙壁,腾起一阵飞雾后,阵法无形,石壁无损,只能隐约在石壁上看出灵力流动的痕迹。

    太女提了食盒走进来,见应宜声已经搁笔,便巧笑嫣然地走来,用丰软高挺的两片浑圆巧妙地擦过了应宜声的手臂:“主上,您的丁香馄饨。”

    应宜声对此似乎是习以为常,转过脸来,对太女一笑,带出一段千秋无此绝色的风流。

    他用手顶在了太女的肋骨偏下的位置,指尖游移着,将致人筋骨酥麻的灵力推送在她的穴位上,按理说,她该是难受至极,但太女面上却浮现出了极痛快的舒爽感,一声声娇哼着,在空绝山洞里碰撞出放浪形骸的回响。

    最终,应宜声的手指停留在了她的丹宫处。

    太女媚眼如丝,娇声道:“主上如有吩咐,太女赴汤蹈火也会去做。求主上不要再戏弄太女了。”

    应宜声微颔首,手指在那处柔肤上缓缓画着圈:“鱼儿饿着肚子游荡了这么久,心浮气躁,是时候该让他咬钩了。”

    停顿一下后,他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他认得你?”

    太女嘻嘻一笑,眉眼间漾起的喜色就像是一个被父亲夸赞了的天真少女:“奉主上之命,曜云门那夜我差点儿夺了他的性命。他就算忘记别的,也不会忘记我的脸。到时候,我会将他引到悟仙山来,把他完完整整地献给主上。”

    说到此处时,太女的身体都忍不住兴奋地微微战栗。

    主上的殚精竭虑,从数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曜云门刺杀,正是应宜声让她去做的。

    红枫林中,应宜声很清楚自己杀掉了谁。虽然不知道江循是如何李代桃僵,取秦牧而代之却没有招致任何人的怀疑的,但他并无意揭破这点。因为在枫林中,他就发现了江循的怪异之处。

    他额头上的伤口能够自行治愈,此等情况,应宜声曾亲身体验过,更别提江循体内涌动的、与自己能完美相融、同出一宗的灵力。

    应宜声就这样放过了江循,在得知他成为了秦氏公子后,还相当高兴。

    ……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会很安全,能够茁壮成长,安安全全地长到和宜歌相仿的年纪。

    不过在他初入曜云门的时候,应宜声却特意派出了太女,让她以女傀潜入殷家,伺机刺杀江循。

    他当然知道,江循不会轻易就死,所以他此行的目的唯有一个:

    ……让江循认清太女的脸,方便在很久的以后,用太女做饵,把这个丧家半年之久的流浪猫钓回悟仙山。

    一切的谋划和布局都只是铺垫而已,从假冒秦牧之名向秦道元托梦开始,才是高潮。将那江循搞到身败名裂,离开东山后,应宜声目的可以说是达成了一大半,但他却不急于去寻找江循,只晾着他,直到江循足够心浮气躁。

    而现在,出手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们可以抓捕衔蝉奴了,用应宜声早就找到的上古记载,释迦法阵,

    应宜声的另一只手抬起,抚了抚她的额发,按在她丹宫处的手指也旋动着加力,把那柔软的肌肤按下一个凹陷:“太女,知道我为何要把你带出殷氏吗?”

    太女那样倾慕地仰望着应宜声的面孔:“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主上。”

    应宜声微微笑开了。

    面前半开的食盒里,丁香馄饨的清汤摇映着两人的面容,仿佛一对天成佳偶。

    ☆、第102章

    金丹(三)

    这些年来,太女在应宜声身旁随侍,对衔蝉奴之事也有了七八分了解。

    衔蝉奴,造物之神,为天地灵气诞育,其身不毁不殒,其力蕴山倒海,可活死人,肉白骨,药伤者,塑仙身,坐化万千气象,所塑之物,皆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但是,主上所需的,并非一个脱胎换骨的应宜歌,他心心念念的,是拥有着过往记忆的宜歌,喜欢吃栗子酥和丁香馄饨的宜歌,绝不是一个拥有着应宜歌外表的空壳。

    应宜声手中所持的神魂碎片也是绝不可能交付出去的。他与正道的仇怨已深,若是没了这块碎片傍身,他怕是难以保护自己,更难保护复活后的宜歌。

    因此,主上的心愿,便是她纪云开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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