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们在里面一片温情,如懿虽已听不见,心中却已经波澜大作。“乌拉那拉宜修!”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直冲头顶。弘历为何会如此亲昵地称呼皇后为姑母的名字?姑母不是早几年就当着自己的面服毒自尽了吗?难道……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富察诸英”巨变的容貌和性情浮上她的脑海。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当今皇后,竟是她的姑母!
这怎么可以?这全然不合礼法纲纪,如懿踉跄着脚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延禧宫的,连海兰的问候也听不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荒诞至极。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她不能让弘历继续被姑母蒙蔽!她必须行动起来,拨乱反正,让弘历清醒过来!
“姑母,你早就应该去了,不是吗?”如懿在心中低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第37章
璟瑟
翌日上午,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弘历在养心殿被大臣们绊住,宜修特意在景仁宫耽搁了会儿,正悠闲地品着上好的龙井。
“主儿,”进忠低声禀报,“昨晚娴嫔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走了。”
宜修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满是对自己这个侄女的轻蔑。
“嗯,你盯着吧,本宫不想在那两个蠢货身上多下心力。”
进忠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更加谄媚的笑容,他对自己的主子可是心服口服。
“娘娘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保证不会让您失望。”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将来的波澜。
来到养心殿,此时的弘历似乎在烦恼着什么,来回踱步。
“怎么了?”宜修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眼晕,出声询问。
“是科尔沁想要替其子求娶一位嫡公主,好大的胆子,如今适龄的只有太后的恒媞和富察氏的璟瑟。”
他深知,这不仅仅是婚姻之事,更是关乎大清与蒙古各部的微妙平衡。
“小小科尔沁,也敢来求娶嫡公主?真是蹬鼻子上脸。”宜修也皱起了眉。
眼中闪过询问,弘历带着犹豫,“那如何?把折子打回去吗?”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轻易能做的决定。
宜修轻轻摇头,“倒不必。”
弘历微展的眉头又立刻皱起。
“可……恒媞是太后的野种,不能让她嫁到蒙古大部落;而璟瑟,朕的掌上明珠,怎么舍得?”
宜修轻轻握住弘历的手,“本宫也不舍得,还是取个折中的办法,色布腾巴勒珠尔算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长相还过得去。不如告诉科尔沁,求取嫡公主可以,但必须在京中建造公主府,留璟瑟住在京城。”
弘历紧绷的情绪终于缓解,“你说得对,如今的科尔沁早不比从前,难道还敢反了不成?就这么办。”
宫中很快定下了璟瑟的婚期,紧锣密鼓安排了起来。
十月怀胎,没有海兰刻意服用朱砂,五阿哥呱呱坠地之时,哭声洪亮,健康无比。弘历龙颜大悦,重赏了延禧宫上下,这孩子当即被抱到了景仁宫。
当海兰从生产的疲惫中醒来,产房内十分冷清,她紧紧握住如懿的手,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安。
“姐姐,孩子,孩子呢?他们……他们把孩子送到哪去了?”
如懿听见她的问题神情有些闪烁,先是扯开话题,轻轻地拍了拍海兰的手,试图安抚。
“海兰,你先安心养好身体。皇上看在你诞下龙子的份上,已经册封你为愉嫔,等你身子康复,便可迁入新的宫室。”
因着这个封号,宜修还直笑话弘历没文化,生下的孩子让他心情愉悦就赐号愉,如此草率地赐了封号,全然没有文人墨客引经据典的风雅。
可海兰的心思全然不在封赏之上,听了她的话,反而更加着急。
“姐姐,我不想和你分开,位份宫室我都不在乎。孩子呢??孩子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把这孩子放在姐姐身边,做姐姐的孩子的!”
闻言,如懿有些惊讶。“做我的孩子?”她轻声重复着。
“姐姐,你心中清楚,这宫中的局势,主位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唯独姐姐没有,这怎么可以?我们的孩子到底被带到了哪里?”
海兰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触及自身,如懿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了决心。
“皇上下令,五阿哥被送至……景仁宫。”
“景仁宫?”海兰闻言,脸色骤变。
“皇后不是已经有了大阿哥吗?既嫡又长,何等尊贵,为何还要抢走我们的孩子?这是何道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海兰,海兰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如懿几番踟蹰,屏退下人,打算拉海兰下水。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但你必须保守秘密。皇后她,并非真正的皇后,而是先朝景仁宫皇后假扮。”
“什么?!”海兰大为震惊,“她……那她岂不是姐姐的姑母?勾引儿子,强夺甥婿,她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皇上的心?”
第38章
永琪
想到许久未见过的少年郎,如懿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本宫也不得其解,但如今局势危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海兰,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拨乱反正吗?”
海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姐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一起主持正义,把我们的孩子抢回来。”
转眼月余,迎来了五阿哥永琪的满月庆典,这孩子刚刚降生,就被弘历起名为永琪。琪,美玉也,比喻珍贵之物,寓意着这个孩子如美玉般温润,将永远受到上天的庇佑与皇室的宠爱。
满月之日,整个皇宫被装点得喜气洋洋,红绸高挂,灯笼璀璨,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息。清清楚楚上了玉碟的皇后亲子,满月礼自然办得风光无限,朝臣命妇纷纷献上贺礼。
礼堂之内,金银玉器交相辉映,丝竹之音悠扬悦耳,一派热闹非凡。在这场盛宴的中心,小永琪被精心打扮,躺在摇篮里,偶尔露出无邪的笑容,连宜修都不免为之心软。
礼毕,天色已晚,众人散去,景仁宫里的宜修正在逗弄永琪。
就在这时,进忠轻步上前,低声禀报道,“主儿,愉嫔来了。”
海兰的到来没有分开宜修半分注意,她并未有任何动作,而是吩咐道。
“嗯,你去处理吧。”
“嗻。”进忠应声而退。
进忠缓步院中,月光稀薄,为这深宫之夜添了几分寒意。他停下脚步,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愉嫔娘娘,皇后娘娘刚从宴席回来,有些乏累,这会儿怕是不能见您了。您也真是,怎么不知道挑个清闲的时候来?这宫中的规矩,您应当比奴才更清楚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海兰有些压不住火气,她秀眉紧蹙,仿佛随时可能爆发。
“五阿哥可是本宫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他满月之际,本宫连探望的权利都没有吗?”
进忠轻轻一笑,笑容里藏着讥讽与不屑,“呦,愉嫔娘娘慎言呐。这五阿哥可是明明白白记录在册的皇后嫡子。您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岂不是公然忤逆了皇上的圣意?”
海兰此时心里恨得滴血,但想到正事,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尽可能软下语气。
“就算如此,本宫为五阿哥亲手缝制了两套衣裳,望进忠公公能代为转交,恳请皇后娘娘务必让五阿哥穿上,也算尽了本宫的心了。”
进忠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海兰手中的精致衣物,看到一旁太医微微点头,终于笑了出来。
“愉嫔到底是绣娘出身,这手艺,还真是没得挑。”
听他如此说,海兰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正欲发作,却被进忠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
“来人!将她制住,速去将皇上请来,愉嫔心思歹毒,意图谋害皇后娘娘,其情可诛!”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海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听闻有人胆敢谋害皇后,弘历瞬间怒气爆表,连轿辇都顾不上坐就直奔景仁宫。
“到底是怎么回事?!”弘历踏入宫门,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这时候的进忠倒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仿佛满是后怕,颤抖着声音。
“回皇上,今儿五阿哥的满月礼结束后,愉嫔娘娘便来求见,言辞恳切,只求五阿哥能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以表母爱之深。”
说到这里,弘历的神情已经不悦,只见进忠接着说了下去。
“贴身之物自当仔细查验,不容有丝毫差错。可恰巧负责娘娘身体的太医也在场,他发现了衣裳上淡淡的墨乌气味。”
“墨乌?”弘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看向太医,“你详细说来。”
“回皇上,这衣裳上确实沾有墨乌,有散寒止痛之效,单用无毒。”太医显然也感受到了来自皇上的巨大压力,略停了一下。
“只是,皇后娘娘有春秋两季咳嗽的毛病,常饮川仙鹧鸪汤以养阴生津、润肺解燥。墨乌与川仙相克,草石相反,使人迷乱,力甚刀剑。反药同用会增强毒性、损害机体。时日一长,娘娘只怕会日渐虚弱,最终……”
第39章
懿症
说到这里,太医已经不敢再继续下去。
弘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仿佛异常愤怒与震惊。
“竟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弘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愉嫔!你可还有什么辩解之词?”
海兰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绝望,声音却异常坚定。
“皇后以权势之威,抢夺臣妾亲子,此恨此仇,臣妾不过是以牙还牙,无话可说。”
弘历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尝试缓和自己的情绪,就算事前有所准备,可他不敢想象若是海兰得手,来日自己竟会面临何等痛楚。
“珂里叶特氏,谋害皇后,废为庶人,即刻押往慎刑司,严加审问,不得有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宫殿内的凝重,如懿匆匆赶到,声音沙哑。
“皇上且慢!”
转过身,弘历目光如炬,直视着如懿,“这贱妇谋害皇后,还有要说什么?”
如懿表情呆愣,声音却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皇上,此时此景,臣妾百口莫辩,只想借一步与皇上私下谈谈——先帝的景仁宫皇后。”
言罢,她的目光直直射向殿内。
闻言,弘历脸上似是闪过惊讶,“你知道什么?”
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如懿态度越发强硬。
“臣妾确有要事相告,此事关乎后宫安宁,更关乎皇家颜面,臣妾斗胆,也想请皇后娘娘一同对峙,以求真相大白。”
弘历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凝视着如懿,片刻的凝滞之后,他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殿内走去。
“进来。”他的声音从殿内传来,简短而有力。
如懿紧随其后,缓缓步入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室,脸上满是拆穿宜修的得意。
“姑母,许久不见了。”
宜修闲然倚在榻之上,轻轻侧头露出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一时间让人有些分不清这二人谁才是姑母,谁才是侄女。
“不是上午满月宴刚见过?”
如懿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嫉妒与愤恨交织,走近几步。
“真的是您,您为何如此?你明明可以安然随先帝去了,为何要勾引皇上,行此等乱伦悖逆之事?”
宜修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什么,可更像是在兔死狐悲,“青樱,原想留你在宫中安养一辈子,可惜啊。”
“可惜什么?”
此时,宫殿内烛光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自踏入这扇门起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弘历,突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赵德。”
赵德难得没有立刻应声,而是手持条泛着冷光的白绫,如同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如懿纤细的脖颈。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如懿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弘历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静无波,却宣判了如懿的最终命运。
“娴嫔指示旁人谋害皇后,赐自尽。”
拖着死狗一样的如懿,赵德悄无声息离开了屋子。门扉轻合,发出细微却清晰的一声“吱呀”,室内终于只剩下弘历与宜修二人。
弘历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几分释然,他迈步坐到榻上,随即伸出臂膀,将宜修拥入怀中。
宜修依偎在他身上,难得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跟那种脑子有毛病的人多说一句话,都容易让本宫头风发作。”
“宜修,下次这种事可要提前告诉我,可吓了我一跳呢。”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却是宠溺与无奈。
轻轻仰头,宜修目光流转,似笑非笑,“也不是没告诉你,这样乌拉那拉家再也不用做那些没用的皇后梦了。”
弘历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差点吓坏我了。不过也好,留着这二人终究是个麻烦。如今也算是无后顾之忧了,那么,我的皇后,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为夫愿倾尽所有,为您一一实现。”
眼中闪烁着对权力的渴望与执着,宜修有些不怀好意,“本宫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太后,你去死一死吧。”
第40章
急病
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作一抹无奈,“朕的皇后,想要谋杀亲夫喽。”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看他这个窘样,宜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弘历有些恼羞成怒,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宜修的惊呼声被淹没在了他的胸前。
“那朕就努努力,争取能在皇后娘娘的床上精尽人亡吧。”弘历不再辩解,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女子特有的芬芳,肉体与心灵的交融与升华。总之,又是精彩纷呈的一夜。
数十年时光,宛如滔滔江水从指尖悄然滑落。
紫禁城的红墙绿瓦见证了无数风雨,也见证了宜修在前朝的话语权越发强盛。大臣们并非没有尝试过反抗,可威逼利诱之间,最终只能无奈地捏着鼻子,低头认下这个现实。
偶尔闲来无事,宜修还会看看进忠的热闹,他和一个小宫女、小侍卫陷入了绝情三角恋,精彩至极。
孩子们也悄然成长。永璜,迎娶了一位出身瓜尔佳氏的美丽福晋。而永琪也在时光的洗礼下,渐渐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青年,与鄂尔泰的孙女成婚。
夫妻之间,在政事上也曾有过激烈的争吵。平定大小金川之时,弘历紧握着手中的实际决策权,乾纲独断。宜修却与他政见不同,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最终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吵。
不过当战争的颓势逐渐显现,弘历终于意识到问题,只能灰溜溜跑到景仁宫认错。此后,两人再无争执。
然而近来,宜修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她最近时感疲惫,太医却诊不出什么毛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值这微妙的时刻,边疆传来捷报,准噶尔之乱终得平定。因着这个,寒部主动示好,派遣使团前来中原朝拜。
看着寒部的贡品清单,弘历啧啧点评道。
“这寒提倒是识趣,知道上贡白玉来讨好。只是来就来吧,带个女儿干什么?还提前送来了画像。”
宜修轻轻摇曳着手中的团扇,眼睛都没睁只反问回去。
“听说是位难得的美人,深得边地诸部落的爱戴,皇帝不动心?”
看着宜修这日渐懒怠的样子,弘历心中满是担忧,随随便便下了定论。
“什么阿猫阿狗的,未免自视甚高了。若能讨得皇后欢心,迎进来跟那几个蒙古嫔妃一样,规规矩矩做个摆设也就是了。”
为了逗宜修打起精神,弘历特意安排了一场不小的仪式欢迎寒部来朝。
寒部的首领寒提,恭敬地跪拜在地,“皇上,寒部的香见公主愿为皇上献舞,望公主一舞表寒部对皇上的敬慕之情。”
众人这才见到这位公主,姿容清丽,只是不及宜修冷艳,美貌更是差得远。
他言辞恳切,弘历听了却并不高兴,“只敬慕朕,就不敬慕皇后吗?”
这什么首领,也太没眼色了。
闻言,寒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忙补救。
“自然,自然是一齐敬慕皇上与皇后,愿以此舞,恭祝皇上皇后福泽绵长,恩爱永远。”
弘历这才微微颔首,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从前还没见过寒部舞蹈,开始吧。”
随着帝王的一声令下,乐声骤起,寒香见奉命献上寒部的舞蹈,翩翩起舞,正当众人沉浸其中时,寒香见突然身形一顿,竟是意图自刎。
见此情形,弘历满面阴云,正欲开口降下严惩,却陡觉肩上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沿着脊椎蔓延开来。他愕然转身,只见宜修的脸庞苍白,无力地软倒在他的肩头。心中涌起慌乱与焦急,再也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
一声令下,整个太医院有一个算一个,能喘气的皆被召来。太医们轮番上阵,或切脉、问诊,或低声商讨。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宜修的情况却未见好转。
终于,院首颤巍巍地跪倒在弘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