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额娘,这样的处置,会不会太过仓促了。”太后轻轻摇头,“有时候,就是需要权宜之计,以待来日,才能保护她。”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弘历的内心,他一直觉得宜修姑侄同在后宫对宜修是一种折辱,将如懿降为庶人囚禁冷宫,算是一种保护,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缓缓点头,同意了太后的提议。只是为保留证据,离开后还是留下了阿箬封为慎常在。当晚便召她侍寝,却让她跪于床榻外,当了一夜床头柜。
外人不知内情,以为阿箬很是得宠。只是怕宜修误会,自觉现在是男德标兵的弘历一下朝就急匆匆赶到了景仁宫。
那夜之后宜修见弘历总是不太自在,看他来得实在着急,压下心头的怪异,宜修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是来说青樱被废进冷宫的事?”
停下脚步,弘历目光坚定,“是,不过还有别的事。”
宜修微微挑眉,似笑非笑,“这么长时间你还没看明白吗?青樱就是个傻的,进去也好,免得有朝一日连累了整个那拉家。”
很显然弘历并不在意这个,他急急忙忙解释下去。
“还有一事,我封了阿箬为常在,不过我没有碰过她!只是想着留下她,找些证据以待来日。”
“来日?什么来日?”宜修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好奇与审视。
“来日找齐证据再放出如懿啊,所以你不用过多担忧。”
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宜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并不想废了如懿?还有册封阿箬,都是身不由己?”
“是啊,只是苦无证据。”弘历呆呆点头。
听完他的话,宜修竟是毫无征兆大笑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不顾礼仪伏在案上。吓得弘历以为她被刺激疯了,忙上前想要安抚她,却听见了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你以为你是谁?“
第25章
醒悟
宜修的笑声在空旷宫殿内回荡,仿佛是对眼前这位年轻帝王的嘲讽。
“你是皇帝,想要谁活就谁活,想要谁死就谁死。证据?那是别人需要费心为你呈上来的。”
突然,她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尖锐,带着几分对过往的愤懑。
“甄嬛是怎么教你的?连皇帝都能玩弄到如此田地,让你如此畏首畏尾,真是用心良苦啊。”
听完这话,弘历如遭雷劈,心中五味杂陈。自登基以来,他耳边充斥着大臣们的谆谆教诲,亲眷们的殷切期望,每一句都提醒他要顾全大局,审慎行事。
他仿佛被无数双手牵引着,渐渐地,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可他是皇帝,是这片广袤天下的主人,而非任人摆布的傀儡!
那一刻,他意识到,在这权力的游戏里,自己才是真正的、唯一的棋手。
思绪回笼,看着眼前的冷艳女子,弘历的目光变得坚定。猛然站起身,年轻的帝王身形挺拔如松,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中的陈腐之气一扫而空,决心从这一刻起做出改变。
“宜修,虽然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谢谢你,真心的。”
他是皇帝,天下他要,爱的人,也绝不会放手。
后来,前朝的大臣们发觉皇帝陛下行事越发乾纲独断,他们心中虽各有盘算,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只能选择沉默。
待弘历走后,进忠小心翼翼却面带喜色,声音低沉而急促。
“主儿,成了。讷亲已全然相信那些信件,正准备私下屯兵呢。”
闻言,宜修脸上笑容邪气,藏着对即将掀起的风暴的期待。
“此等危及社稷之事,咱们怎么能坐视不管?”
她语带深意,眉头上挑。
“下月朔日皇帝要去甘露寺祈福,好歹母子一场,也让他也关心一下自己额娘吧。”
“是。”进忠连忙应声道,面上是与自己主子如出一辙的肆意。他知道,这场旁人都看不到的好戏,该上演了。
农历四月是夏季的头一个月,皇帝需要在初一举行时享祭祀,以表达对先人的追思与敬仰。随着祭祀的临近,皇宫内外一片忙碌。
祭祀如期而至,并有条不紊的顺利结束。看着初夏景致,弘历突然起了兴致在寺中游赏。
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一句压低嗓音的话语,被带着几分神秘与窃喜的口吻轻轻吐出,被他的耳朵清晰捕捉到。
“哎你说,太后的六子,真不是先帝亲生的吗?”
“瞎说什么呢!”旁人连忙打断,虽看不到脸,但大概能感受出她的惊慌。
“这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弄不好叫人听见了,可要掉脑袋!”
可对面显然没被劝住,继续兴致勃勃说了下去。
“外人不知道,咱寺里的还不知道吗?从前太后在甘露寺的时候,特意搬到凌云峰,不就是为了方便私会情郎?”
谈及此处,这人刻意停顿了一会,似乎在享受这份秘密带来的刺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只听得远处偶尔传来的诵经声,反倒更添了几分不安。
“都说啊,太后提议让六阿哥入嗣果亲王一脉,就是在认回亲生父亲呢。”
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兴奋于知道此等皇家秘辛。
果亲王?这又是哪跟哪啊?
此等闲言,弘历本不愿理会。可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弘曕与果亲王亲子元澈格外相似的面容。以及那日请安时,弘曕仇视的目光,太后莫名的态度。
弘历内心不由自觉收紧,随即轻轻侧首,看向一旁的赵德,目光中充满了深意,无需多言。
身形一矮,赵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待夜色渐浓,他面色凝重地踏入了养心殿,恭敬回禀。
“皇上,据甘露寺的姑子说,当年确实常有外男出入太后修行所在的灵云峰。只是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太后……从前贴身伺候太后的人,也或死或散,踪迹难寻。”
“这才几年,一个活口也找不到?”弘历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疑问。
“是,奴才无能,但此事之蹊跷,实在令人心生疑虑。”
他低垂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像是知道了更大的秘密。
第26章
杀意
看了一眼上首皇帝,赵德似乎在寻找一个较为温和的描述方法。
“所以奴才没有停住,而是继续深入追查了下去,额外发现一事,危及重大。”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直说。”
“奴才发现,太后与母家钮祜禄氏的讷亲大人私下里书信频繁。”
后宫与前朝有联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足为奇,但赵德特意提起,定是有其他问题,弘历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钮祜禄大人似乎是,在太后的暗中授意下,有意招募私兵,企图借着领侍卫内大臣之职,将他们……安插进宫。”
听闻此事,弘历突然捏紧了身下座椅的扶手,身子微微前倾。
赵德咽了口唾沫,“所幸一切尚未付诸实践,还没酿成大祸。”他话语中带着一丝庆幸,却也难掩其中的忧虑。
“可有证据?”弘历的声音冷冽如冰。
“在讷亲与世子住处,分别搜出了太后亲笔信笺,以及数件不合制式之物。”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古往今来种种谋反政变瞬间在弘历脑中闪过,让他脸色愈发阴沉。
“砰——”一声巨响,心爱的满彩茶杯被弘历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他们这是要逼宫,篡夺朕的江山不成?!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剩下的和前面这些相比,倒有些不足挂齿了。讷亲私开煤窑,以权谋私,干涉朝廷选官之事,私下里嘱托在朝廷选拔之时,对其门下之人多加照拂。”
赵德声音越说越低,却也越说越快,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好好好,这天下还真要成她钮祜禄氏的了。”
弘历怒极反笑,谁知道赵德那边竟还没说完。
“此外,之前派去慈宁宫的人手发现,太医齐汝表面上效忠于您,实则暗地里一直在为太后做事。这些年,他擅自更改了慧贵妃的药方,致其体寒不孕,后宫诸多事件背后都有太后的影子。”
这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裂着皇上的心。齐汝可是他御用的太医,今天能亏空贵妃的身体,来日是不是要谋害他这个皇帝了?
半晌,弘历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
“明日,太后暴毙,弘曕悲痛过度,随母而去。明白了吗?”
皇帝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那,恒媞长公主……”太监小心翼翼地问起双生胎的另一人,却又怕触怒了皇上。
“留着什么时候出去和亲罢。”
说完便不再开口,径自闭目。赵德见状,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夜幕低垂,月华如练,一抹幽暗的灯火摇曳生姿,映照着养心殿内错落有致的金碧辉煌。殿内针落可闻,但心中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弘历突然觉得很冷,急需一些温度来唤回自己。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此刻迫切的想要见到宜修!
急匆匆赶到了景仁宫,宜修被他吵了起来,斜倚榻上,眉宇间透露出倦色。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嗔怒。
“你一定每次都要趁着本宫快就寝的时候,来闹一通吗?”
熟悉的语气让弘历眼中泛酸。
“您这话说得,可真是冤枉了我。”他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只是眼中却不从前一般笑意盈盈。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更添了几分帝王之气。
“朕是天子,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再正常不过。”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表白,却仍藏着许多温柔与忐忑。
大仇即将得报的宜修,此刻玩心渐起,故意与弘历贴得极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她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是在试探着弘历的底线。
“那,天子也可以直接逼迫本宫从了你,不是吗?”
弘历听了这话,却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了一般,猛地后退了一大步,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但仅仅片刻之后,他便又毅然上前,郑重其事地拉住了宜修的手,半跪在榻前。
“我会向您证明自己的决心。”
第27章
轻吻
被他眼中的认真与执着所震撼,宜修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就在这微妙的瞬间,她的唇上突然传来了一抹温热。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宜修瞬间回神,空着的手下意识扬起,差点又是一个大逼兜。只是这次,却在半途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握住,消解了所有的锋芒。
“您这个习惯真是苦了我,上回那一下,脸颊上的印子足足留了数日未消。”
弘历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宠溺。
“明日要上朝,您若是真打下,我这一整天如何在朝堂之上保持威严?还是算了吧,待到休沐,任凭您处置,如何?”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留两人交织的目光在空中静静对峙,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寝宫内清晰可闻。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在宜修心中悄然滋生。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为这一幕增添了几分朦胧而浪漫的色彩。宜修的脸庞在柔和的光影下更显柔美,而弘历则眼神坚定,两人就这样静静对峙着,任由那份复杂而微妙的情感在心头萦绕,逐渐发酵。
最终还是弘历率先打破这一室静谧,再次小心翼翼问道。
“所以,今晚能收留我吗?”
“上回哪个蠢货说是最后一次的。”
宜修轻轻挑眉,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我不管。”耍无赖的熊孩子又上线了,直接躺在了宜修那张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大床上,一副“我就赖着不走了”的模样。
无奈地叹了口气,宜修伸手轻轻推了推他,果然没推动。她觉得好气又好笑,轻声嗔道。
“起开。”
“我不。”
回答简短而坚决,可不知为何竟让宜修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或许真的是今晚月色太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弘历身上,软了语气。
“至少去换上寝衣,总不能穿这个睡。”
“那您同意我在这睡了?”
弘历蹦的一下又坐了起来,仿佛已经捕捉到了胜利的曙光。
微微一顿,宜修还是嘴硬,“本宫就当哄孩子呢?你这么耍赖,和永璜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弘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朕是他老子,您是他额娘,咱们啊,天生一对!”
听起来他喜滋滋地,带着几分骄傲,甚至没有叫人来伺候,自顾自就下床去换衣服,宜修这才发现他早就鸡贼的自己带好了寝衣。
看着他这副模样,宜修只觉得心中一阵无力,她发现自己竟然拿这个男人越来越没办法,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换好寝衣后,弘历重新回到床上躺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还不忘反过来叮嘱她。
“早点休息吧。”
宜修暗自腹诽,到底是谁大半夜打扰了人家休息啊?
睡意上涌,不再多想,宜修在坚实的怀抱中缓缓睡去。在这静谧的夜晚,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仿佛连心跳都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的慈宁宫内,却是一片阴云密布,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太后面对散落一地的所谓“密信”目眦欲裂。
忆起往昔,当初正是因为果郡王数封带着”熹贵妃“安的家书,让她差点被先帝处死,她怎么可能再做出这种事?太后确信自己从未写过这些荒谬的东西,更不知晓所谓的谋反,这背后定有蹊跷。
然而当她颤抖着手指,拾起其中一封,仔细端详那与自己笔迹惊人相似的文字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世间,那个精通书法,能够模仿她字迹到如此以假乱真地步的人,早该在几年前就因一杯毒酒去了才对啊!
心中疑惑丛生,她试图理清这复杂的局势,但都是徒劳无功。直到毒药在自己身体内逐渐发作,痛苦上涌时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如此费尽心机地置她于死地?是谁!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再也得不到了。她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28章
如约
晨光斑驳地洒在室内,再醒来榻上只余宜修一人。
听见动静,侍女们轻手轻脚走近伺候她梳妆,为首的凝冬低眉顺眼,声音中带着哀戚。
“娘娘醒了,皇上走前吩咐过,无论多大的事都不能吵到娘娘就寝。所以奴婢们这才敢向您禀报,昨夜,太后娘娘因胸痹没救回来,薨了。弘曕世子知道后悲痛异常,也跟着去了。”
听到这话,宜修心里满是快意。轻轻抬手,捏着帕子轻轻划过眼角,装腔作势落下两滴鳄鱼的眼泪。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微的灼热,原是那颗痣在慢慢消散,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暖流沿着她的血脉缓缓流淌,逐渐充斥了她的身体与灵魂。
“皇上还留下了话,”凝冬继续禀报,“您身子不好,以免劳累过度,不必去守灵。只是宫中事忙,所以皇上白天不能来陪您,请您多加保重。”
宜修轻轻点头,随即想到永璜,又吩咐下去。
“叫人照顾好永璜,仪式累人,给他荷包里多备上些参片点心。”
“是,奴婢这就去。”凝冬应声而退,脚步轻快。
交易达成,帮原主报完了仇,一时间宜修心中竟莫名涌起一股空虚。又狠狠唾弃了自己一下,真是好日子过多了,难道回去上课,对付那好几个班的混蛋就开心了吗?他们还没有弘历这个皇帝好伺候呢。
享受着难得清闲的时光,随意看了些打发时间的闲书,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因着太后离世,桌上不见荤腥,宜修自小便是个无肉不欢的,看见这些菜色有些提不起胃口。
恰好这时弘历风尘仆仆的赶了来,“还好赶上了,朕在这也蹭一顿饭。”
言罢,他轻轻挥了挥手,身旁的赵德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菜肴。
弘历在一旁解释,“太后刚去不好太大张旗鼓,但知道你不爱吃那些,这道桂花鱼翅是早就吩咐厨房准备的,配以高汤细细煨过,口感鲜美滑嫩,尝尝吧。”
这狗男人最近确实是挺会讨她欢心的,宜修见状也没有拒绝。
只见盘中鱼翅丝缕分明,与蛋黄的“桂花”状相互映衬,甚是有趣。轻轻夹起一块鱼翅放入口中,融合了鱼翅的醇厚与蛋黄的香浓,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