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我就是那一年在外婆这里小住,然后结识了他们。可为什么,我又唯独忘了他们。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山坡,那时候,外婆会带着我在山坡那里放牛,那里的草最茂盛。
外婆养的小白狗也时常会跟来,惬意地在草地上打滚。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脑海里闪过的皆是过去与外婆的记忆。
可为什么唯独就是没有他们。
过去的记忆在脑海里翻飞,无解的疑惑在心间萦绕,最后编织成了一张烦躁的网。
我垂眸按压着眉心,只觉得难受。
顾易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冲我难过地笑道:“那段记忆对你来说很痛苦么?你要把它忘得那么彻底,甚至连去想起都这么痛苦?”
“不是。”我摇着头,难受地喘气。
顾易将车窗降下来,他低喃道:“别想了,等去我父亲坟前上个香,我便带你回去。”
他说完便又发动了车子。
郊外的寒风灌入车内,让我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可那些忘掉的东西,依旧想不起来半分。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小道。
远远地,我看到一座孤坟在一片荒废的田野上。
孤坟前,还站着两抹身影。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也是骗我的
那两抹人影正是贺父跟后妈。
贺父低头看着眼前的坟茔,表情僵硬。
后妈使劲地推搡他,似是在催他赶紧下跪。
贺父脸色阴沉,似是隐忍了好半晌,这才缓缓地跪了下去。
后妈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像是要留作证据回去给贺知州看一样。
顾易看着前方的场景,忽然笑了一声,语气里尽是嗤嘲。
“瞧啊,这贺老爷子还真是疼爱他那小儿子。
像他这样阴险自私的人,竟然还会为了小儿子朝我父亲的坟头下跪。
呵,说真的,我都有点同情那贺知州了,他的存在还真是悲哀。”
这话我听着,心里格外地不舒服。
我忍不住道:“他的存在一点也不悲哀,我爱他就够了。”
顾易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收紧。
他忽然沉沉地看向我,眼神又充满那样的冰冷与怨恨。
“你记不记得,你曾也说过,有你爱我就够了,可你现在竟然……呵呵呵……”
他自嘲地笑着,笑声在这荒凉的郊外,格外凄清悲哀。
“那时候,我父母离异,母亲成天活在幽怨里,对我和妹妹不管不顾。
父亲一心讨好那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万般讨好贺知州。
那个时候啊,我碰到了你。
我同你说,我不该存于这个世界上,我的存在就是一种悲哀。
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顾易冲着我笑,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眼眸猩红一片。
“你说你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说有你爱我就够了,可是这样的话,你如今却是为了那贺知州说的。
小时候他抢走了我父亲,为什么现在连你也要站在他那边去,为什么?”
说到这时,他骤然掰住我的肩膀,情绪激动地冲我大吼:“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变了?”
“顾易!”
我用力地挣开他的手,抵在车门上,心惊地望着他。
顾易沉沉地盯着我,眼眸猩红得可怕,唇角却旋起一抹悲哀和自嘲。
“原来,我的存在才是最悲哀的。”
“你不要这样想。”我小心翼翼地说,“并不是非要别人来爱你,你的存在才有意义,你也可以爱你自己,你也可以去爱别人。
还有你的那些影迷,他们都很爱你啊,你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是悲哀的?
顾易,世界上悲苦的事情很多,人生短暂,放过自己,不要让自己一直这样活在悲凉和仇恨当中,好么?”
顾易死死地盯着我,猩红的眸子像是要将我吞噬。
他呵呵地笑:“你以前也是这么劝我的,可是到头来,你也是骗我的。”
“顾易……”
顾易自嘲地笑了一声,推门下车。
我看着他颀长孤寂的背影,心里只觉得难受。
我也恨我自己没用,为什么就是不能想起那段记忆。
如果能想起来,我至少能明白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至少能跟他面对面地把那些感情说清楚。
也不至于他一直还有一个期盼,认为只要我能想起来,我跟他就能回到年少时期。
顾易靠在车头上抽烟。
贺父正在朝顾父的墓碑磕头。
他几次想要起来,都被后妈给按了下来。
我推开车门下车,顾易看了我一眼,然后朝坟茔那边走去。
我们一走过去,贺父就站了起来,后妈按都按不下去。
后妈见状,也不强求了,连忙冲我和顾易道:“你们也都看见了哈,他的的确确朝这坟头磕头了,回去你们可一定要让贺知州撤诉哈。”
“是么?”
顾易冰冷的视线落在贺父身上。
他吐了口烟圈,轻笑道,“我怎么看贺老爷子好像极其不情愿的样子,怎么,让你向我父亲道个歉就这么难?”
贺父阴冷地瞪着顾易:“我跪也跪了,头也磕了,你还想怎样?”
“嗯,你是跪了,也磕头了,可是这不情愿的道歉,我想我父亲是不会接受的。
看来,我回去还得跟贺知州说说,不能轻易撤诉……”
后妈听到这里,顿时急了,连忙扯着贺父的手臂哭嚎道:“你赶紧跪下,重新向着里头的人忏悔,我早就跟你说了,要诚心,要诚心,赶紧的!”
“哎呀!”贺父烦躁地推开后妈,怒瞪着顾易。
顾易漫不经心地笑:“贺老爷子既然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强求,毕竟,折磨你儿子带来的报复快.感可比你在这磕头认错要强得多。”
“你!”贺父气得脸色涨红。
顾易冲我轻笑道:“我们走吧,这里的情况也该跟贺知州说一说了,免得某人以为只拍个照就能证明一切。”
顾易说完就拉着我作势要走。
后妈急得大喊。
贺父终是软下态度,咬牙切齿道:“好,我重新忏悔!”
说罢,他便又在墓碑前跪了下来。
顾易垂着眼睑,眼神轻蔑地看着他:“记住啊,要诚心悔过,否则,我父亲是听不见的。”
后妈也一直在他身旁强调。
贺父气得脸色涨红,他这一生,怕是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吧。
可当初做的坏事,总归是要偿还的。
如顾易所说,只是让他在墓碑前磕头认错,真的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贺父磕完头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后妈急切地冲我们强调了好半晌,让我们一定要劝贺知州撤诉。
我冲她点了下头,她才肯离开。
荒凉的郊外终于安静下来。
顾易忽然拿出三支香点燃,插在墓碑前。
墓碑上,男人的照片英俊硬朗,笑容温柔。
顾易与男人并不是很像,他应该更像他母亲吧。
顾易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看着看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我看不得这景象。
我别开脸,心里也跟着难过。
顾易在墓碑前蹲坐了好半晌,这才起身带我离开。
坐上车的时候,我回头朝坟茔看了一眼。
荒凉的郊外,孤零零的坟茔更显凄凉悲伤。
车子在田间小道上穿行,我又看到了那片芦苇荡,又想起了外婆,想起了那段炎热却充满温馨的日子。
我冲顾易问:“现在就回去么?”
“嗯。”顾易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抿唇道:“那能不能……先让我去我外婆家看看。”
也不知道外婆的小院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时候天一黑,我最喜欢躺在院子里数星星。
外婆就会给我端来各种各样的水果,旁边点着毛蜡烛,驱赶着那些蛇虫鼠蚁。
栀子花的香味萦绕在院子里,沁人心脾,宁静且安心。
然而回忆总是美好的,回归到现实,看着眼前破败的院落,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年少时的合照
木门歪歪扭扭,一推就倒了,厚重的灰尘飞扬,迷了眼前的视线。
顾易挡在我身前,先将院子里的杂草给踢开。
他牵着我走进院子里,熟悉的布景勾起许多回忆。
脑海里的那份美好与眼前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我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外婆不在了,那样的温馨美好,再也回不去了。
院子里有一颗橘子树,树长得很大,地上都是掉落的橘子腐烂的痕迹。
顾易站在橘子树旁,惊讶道:“这棵树竟然还在。”
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我种下的啊。”他冲我笑,又添了一句,“是我跟你一起种下的。”
我惊讶道:“我们一起种下的?”
顾易点了点头,柔和的眉眼像是在回忆。
树干上似是有刻字的痕迹,我蹲下身仔细去看,那上面刻的赫然就是我跟顾易的名字。
顾易伸手抚着那字迹,冲我道:“这还是你亲手刻的,记起来了么?”
我茫然地看着那字迹,一些断层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翻腾。
[等这棵树长大了,我们的名字还会在上面吗?]
[肯定会的,到时候我们回来看。]
是谁在说话,又是谁在做着天真的约定。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难受地闭紧眼睛,大口呼吸。
顾易轻抚着我的后背,低声道:“别想了,忘了便忘了吧。”
顿了顿,他又笑了一声,笑声低落:“虽然我很希望你能想起那段时光,但是你实在想不起来,我也不会怪你,毕竟,你也不是故意忘掉的。”
我缓缓抬眸看他。
男人冲我笑得温柔,只是那双眉眼里到底还是藏着一抹忧伤和自嘲。
他起身往屋里走。
我伸手摸了摸树干上的名字,起身跟了上去。
外婆的家是一座两层式的小阁楼。
那时候我跟外婆都是睡楼上的,夜里的清风和着花香飘进窗子,格外好闻。
如今楼道上都是灰尘和杂乱的蜘蛛网。
屋里的桌子破败不堪,小白狗的碗还在桌脚那,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外婆被接去江城的时候,把小白也带上了。
只是外婆走后,小白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央着家里人把小白埋在外婆的旁边,我还跪在墓碑前哭了好久好久。
现在想起来,与外婆在一起的记忆清晰得仿佛昨日。
可唯独关于顾易跟贺知州的记忆却寻不到半点踪迹。
顾易牵着我往楼上走,楼道上还挂了许多老旧的画像,有我与外婆的合照,有我与小白的,还有……
我在一副画像前停了下来。
画像里是我与两个少年的合照。
画像上落满了灰尘,看着朦胧不清。
我伸手擦了擦,下一秒,我整个人都惊愕住了。
那两个少年赫然是年少时的顾易跟贺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