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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黎听停顿了一会,垂眼补充,“虽然我有想过能不能碰上你。”

    第39章

    “你不要这样想我。”

    昏暗的灯光下,黎听眉眼柔,唇色淡,丝毫不见之前的盛气凌人。

    许寄不懂,不懂黎听现在是在做什么,先是坦白离婚原因,后说工作室搬来这是有私心,现在又说“有想过能不能碰上”。

    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对方不答话,黎听换了个话题,“那个镜头,我有一个想法,你要明天李泾转达给你,还是我现在和你说?”

    许寄皱起眉,因为当时李泾没什么意见,所以他今晚全按当时讲好的方案改了,现在都快改得七七八八了,突然说有另外的想法?

    他道:“你现在讲吧。”等明天李泾转达,一有可能讲不清楚传达不到位,二是越拖越晚。

    黎听恍然中只觉得太久没听过许寄的声音,他立刻来了精神,“我还是想用回阳光,当时效果不好可能是因为阳光普照的范围太广了。我想有一个能把玻璃和设备放进去的遮光大盒子,然后在盒子上戳出一个小洞,让阳光从这个洞里钻进来,照射到玻璃上。”

    许寄理解对方的意思,他说的人造灯和黎听所说的本质基本相同,他是打算在一间全黑的房间里,开一束人造灯投射。

    只是,要做一个能够把人、玻璃、设备都放进去的空间可需要不少的时间,许寄觉得还不如把墙凿开一个洞来得简单。

    最最重要的是,今晚的加班等于白做。

    许寄有些烦躁,他道:“可以,只是这样拍摄要延后,因为需要做道具。”他也要重新改脚本。

    在对话期间,黎听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是他出现幻嗅了还是真的闻到了,许寄那股淡淡的古龙香总萦绕在他鼻子下方。

    可按理来说不可能,毕竟之前他抱着许寄贴着脖子才闻到,而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仍能站下三四个人。

    黎听细细盯着许寄鼻梁骨上的那颗痣,低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许寄道,甲方的要求怎么能叫麻烦呢,虽然这个甲方压根没让他赚钱,说是打六折,但许寄只是堪堪算了下成本,就按照这个价钱给了黎听,说不准还亏。

    当时他真的没想到,会发生后面那件事。

    “要不就按你原来那个来吧?”黎听又往前挪了点。

    许寄没发现,他的视线落在斜前方的地板上,脑子正在想象两个画面的效果。

    黎听的眼神从许寄的锁骨一直飘到耳后,在暖黄的灯光下,面前裸露的肌肤像打上了一层柔和滤镜,变得光滑细腻。

    他知道牙齿陷进肉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尝过这段脖颈、亲吻过这个耳垂,还曾在上面留过印子。

    “我想了下,其实这两个……”许寄联想完毕,他抬眼,对上黎听的目光后停顿了下,然后才继续道,“区别不大,效果应该差不多。”

    黎听重新垂下眼睫,“这样吗?”

    “嗯,”许寄公事公办道,“到时候我先用我的方法试一遍,拍出来发给你看效果,看是否和你想象中的画面差不多。”

    黎听顺从道:“好。”

    许寄不欲多说,转身去关灯。果然,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那火辣辣的视线瞬间就重新粘上了他的后背,就像刚刚抬头不经意撞见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又装乖,他心想。

    第二天仍是李泾来监工。

    “刚刚那个镜头导出来发给你了,”许寄对李泾说,“你发给他看看。”

    这个“他”是谁没有明说,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在只隔了三公里的另一个办公楼,黎听用工具把融化了的玻璃做成一个贝壳的形状。虽然生意没有之前火爆,但还是会有零零散散几单,算是在慢慢恢复。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火焰里的玻璃,忽然,他控制不住地侧头咳嗽几声,烧红了的铁差点烙在他的手指上。

    他好像有点感冒,扁桃体也发炎了,喉咙冒了烟地痛着,像是有海胆在里边翻滚。

    本来这甲醛的味道就熏得他难受,再加上这段时间四面八方的窗户大开着,风很大,吹得不舒服。就连放床的小隔间都正对着窗户,睡觉时脚底板凉飕飕的。

    估计昨晚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黎听愣了下,划开,是人造灯方案的视频,只是,为什么聊天框上顶着的名字是李泾?

    为什么不是许寄发给他?原话不是说“拍出来发给你看效果”吗?

    一股巨大的落差感与烦躁涌上了黎听心头。

    只是一个视频,也不愿意和他联系?明明昨天他想了很久,想好了要以什么借口见面,怎么开局,许寄会有怎样的反应,面对不同的回复他又要用什么借口,都要编成一部宫斗剧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许寄连个开始都不给他。

    他点开视频,却看不进去,他的心思压根不在这。

    黎听任由自己砸在椅背上,脖子仰着枕在上边,他不知放空了多久,才勉强把满腔情绪收拾好,强迫自己集中在视频上,半晌,他回复道:“可以,就这样吧。”

    接下来也还算顺利,基本就是每天拍完,李泾回来和他大概讲一遍今天的拍摄哪里有问题,明天要拍几个镜头等等,偶尔需要调整的也能够及时转达。

    一个星期后,宣传片的前四分之一部分发到了黎听手机里,是已经后期过的版本。

    黎听戴着口罩,只看了前十几秒就被震撼到了,效果远超想象,比之前那几千块做的不知好了几百倍,只一个镜头就能看出差别,那种质感是便宜的设备无法拍出来的。

    只是,看到最后几秒的黎听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走到隔壁房间问李泾:“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有个旋转角度需要改一下吗?你有和许寄讲吗?”

    李泾摘下护目镜,迷茫地想了一会,“说了吧?忘了。”

    结果和许寄那边核对了下,没讲。

    拍倒是不难拍,只是麻烦,要重新布回这一个镜头的景,拍完然后重新剪辑后期,既浪费钱又浪费力,还浪费时间。

    “不是,”李泾也很烦,“我真的想说很久了,你们不能直接沟通吗?本来每天就够累的,还要一个和你讲,一个和他讲。”

    黎听咳嗽了几声,道:“可是你最近的工作不就是这个吗?订单都是我在做。”

    本来李泾心就有怨,最后两人争吵几句,不欢而散。

    黎听头都快炸了,由于仍要通风的缘故,他的感冒一直没有好,甚至前几天还发了烧,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好累,好想睡觉,好想在没有风的地方睡觉……他解锁手机,往下划了好久,才找到和许寄的聊天框,最下面的记录还是两个月前他和许寄说他搬出来了,许寄说好。

    黎听主动发过去消息:“抱歉,明天开始换我去好不好?没事我不会打扰你的,就在一边看着。”

    半晌,许寄回复:“嗯。”

    黎听盯了屏幕一会,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只单单一个字,就让他开始期待起明天。

    算了算,他们好像已经有9天没有见面了。

    第二天黎听早早地起了床,将头发梳顺,又抹了精油,打扮得干干净净,还特地去买那天许寄和纪方池喝的咖啡,三分糖,他记得许寄喝这个甜度。

    他一进来,就看到许寄正在调试设备,后者站在中央,周围人来人往,唯独他像电影里的一幕。

    见到老板的前妻,员工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今天就是重拍之前没传达过来的那一个镜头,昨晚大家一起加班,连夜将布景复原。

    黎听没有打扰许寄,将咖啡放到桌子上后,就在后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一件外套正安静地搭在扶手上。

    黎听认得,那是许寄的衣服。

    许寄调好设备,扫了一圈四周,目光落到黎听身上时微微一愣,短时间未见,那张天仙般的脸好似憔悴了很多,像生病了。

    后者见他望过来,有点受宠若惊地扬起一个笑。

    许寄漠然地转过身去,拍了拍手,喊准备开拍。

    沙发很软,黎听坐着坐着就挪到了放外套的那边,他的手总会不经意地在布料上停留,然后再抬手把指尖放到鼻子下。

    许寄工作的时候自然是百分之一百认真,他的专注程度比所有人都要高,因为他是导演,是整个工作室的顶梁柱。

    黎听从后面看着许寄的背影,挺拔、可靠、富有魅力,只看着就让人安心。

    “灯光往左边打一点,”许寄道,“机位前摇,跟上。”

    声音也好听……像躺在海水里时听浪打在礁石上,精神越来越放松,黎听的眼皮渐渐有些打架,他撑了一会,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知道脸枕在许寄的外套上,满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古龙香。

    很好闻。

    黎听是惊醒的,周围一片静谧,人都走光了,他睡得有些懵,眼睛半睁着,白净的侧脸上压出来一条红痕,他好久没睡过那么熟了。

    “你是来睡觉的?”

    黎听闻声抬头,看到许寄坐在几米之外,正面无表情地翘着二郎腿看他,他迟钝地动了动眼珠,突然看到许寄腿边,一杯还未开封的咖啡正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他眼睛挪不开了,看着咖啡发呆。

    “你是故意的吗?”许寄淡淡道。

    黎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受,“……什么?”

    许寄说:“为了能来这里,故意撒谎和李泾说了要调整,但实际没有。”

    黎听讷讷地张了张嘴,他在脑海里将这句话过了三遍,才懂得许寄的意思。

    他忽的就喘不上气了,头疼,心脏疼,哪里都在疼。

    也是,他本就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小时候撒谎为了弄垮黎耀行的公司,之前撒谎为了和许寄上床,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事,他数都数不清。

    不可否认,他最擅长的的确是用撒谎来达成某种目的。

    许寄这样想,也很有道理。

    黎听猛地站起来,想要离开,却一下子供血不足,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

    再次缓过来,他发现自己在许寄怀里,他没有摔在地上,腰被一条手臂揽着,头顶响起许寄语速极快的声音:“对,突然昏迷,创意园69号,请尽快赶过来。”

    黎听伸手攥紧了许寄的衣服,后者一顿,低声道:“黎听?还好吗?你放缓呼吸,救护车……”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黎听置若罔闻,他用力箍紧了许寄的腰,把脸埋进许寄的颈窝里。

    许寄的体温有点凉,贴着很舒服,黎听重复了一遍:“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寄“嘶”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腰要被黎听勒断了。

    “我会改的,不会再骗你了,”黎听呼吸急促,小声道,“……你不要这样想我。”

    第40章

    “对不起。”

    黎听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许寄面色冷硬,沉默不语。

    楼下渐渐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大家吃完午饭回来了。

    肌肤相贴,脖子上另一个人的温度炙热烫人,许寄直接把人推开。

    “我没有故意……不信你可以问李泾,我有和他说的。”黎听跌倒在地上,他喘息声粗重,心头被什么东西压住,沉得他直不起腰。

    他接受不了许寄这样想他。

    许寄依旧没有回应。

    黎听固执地重复:“我没有故意,你听到了吗?我没有撒谎。”

    许寄终于轻声道,“黎听,别恶心我了。”

    黎听瞳孔一缩,心瞬间宛如坠入寒窖,他浑身都冻僵了,手脚冰冷。

    许寄却不再看他,径直往外走,鞋“哒、哒、哒”敲击地板的声音在黎听耳朵里放慢了几倍。

    他想开口,却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寄走掉。

    黎听干脆躺倒在地上,他很累,又有点想哭,满腔的情绪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呼吸不了,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扶着他的后背让他坐起来。

    他睁开眼睛,是许寄。

    许寄用了点力气托他,忽的道:“对不起。”

    什么?

    黎听反应不过来,他侧脸贴着许寄的肩膀,真人身上的味道远比衣服上的好闻,他禁不住细细嗅着,觉得自己是对这香水味上了瘾。

    许寄说:“起来。”

    他不想起,也不想动,但他现在应该是要乖的,所以他艰难地把自己从许寄身上撕下来,站好。

    许寄带他往外边走。

    黎听身体发软无力,有点头重脚轻,像有锥子一下一下地敲着太阳穴,他对这种状态很熟悉,应该是又烧起来了。

    除此之外,消极懈怠的情绪笼罩着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被许寄半扶半抱地带到停车场。

    许寄拉开后座的车门,让黎听坐进去。

    黎听一愣,混沌的脑子让他有些迟钝,他可以坐许寄的后座了?他不确定地看向许寄。

    许寄莫名觉得黎听现在有点像只小流浪狗,可怜巴巴得很,做什么都要征求主人的同意,他说:“坐吧。”

    黎听上了车。

    许寄坐上驾驶座,从柜子里掏出一根水银体温计,用酒精消毒了下,又甩了甩,递到后座去,“量体温。”

    黎听是真的震惊了,许寄平日里最忌讳别人用他贴身的东西,上次他想穿一下许寄的背心,都被后者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而体温计这种肉贴肉的私密用品,许寄竟然……?是因为他发烧了?所以对他格外纵容?生病这么好的吗?

    还是因为那两句道歉,许寄原谅他了?终于……吗?

    想到这,黎听的心脏砰砰跳起来,他哑着嗓子道:“真的可以用吗?”

    许寄:“你不嫌弃我就行,我到时候去买新的。”

    黎听那颗死灰复燃的心立刻暗淡下去,他垂下眼,将体温计夹在腋下,“哦。”

    许寄踩油门开出停车场,“你家在哪?送你回去。”

    “嗯?”黎听总觉得许寄的声音好似没一开始那么冷漠了,“回去干嘛?”

    “回去吃点东西睡觉。”许寄用车内后视镜看了对方一眼,黎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眼尾被高温烧得泛粉,可能鼻塞的缘故,微张的唇越呼吸越红,就跟事后一样。

    哦不对,许寄收回视线,下意识又把黎听当0了。

    黎听有些难以启齿,“我在工作室睡的。”

    许寄没多想,缓慢减速掉头,“那就回工作室。”

    37.7度,低烧。

    黎听是真的不舒服,他下车时都有些晃。

    创意园楼层不高,普遍没有电梯,许寄原本没打算上去,但实在怕对方一个不小心磕在阶梯上,受伤事小,毁容事大。

    结果还没进玻璃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许寄的眉头狠狠皱起来。

    黎听不知是鼻塞,还是闻习惯了,看着没有任何不适地往里走,他硬撑着,“要喝水吗?”

    许寄答非所问,“你在哪里睡?”

    黎听愣了愣,带许寄到小隔间,“这里。”

    许寄安静了一会,问:“你就睡在这?”

    说是小隔间,其实就是一个过道,两个人都站不下,而且还是在窗边,风吹得许寄头发都乱了。

    “你闻不到这甲醛味吗?”许寄道,“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黎听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算了算,“两个月?”

    许寄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无语、愤怒、荒唐,还带着点别的,心脏有点酸。

    他没有看黎听,锋利的下颌线紧绷着,“黎听,你是小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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