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周母按照周荣教的染色方法，先把炉子的火烧旺，然后搁上装有半盆水的脸盆，再把两袋靛蓝染料倒入，煮开后，把要染的衣服裤子放进去，拿着火钳不时的翻动，以便让颜色染得均匀。妮妮守在炉旁，小声问：“外婆，今年过年没有新衣服穿吗？”
周母边翻动裤子，边回答：“我听你妈说，今年有好几个街坊娶妻嫁女，她送了些布料，布票都用完了，等明年的布票发下来，要是不用送人情，就给你们做新衣服。”
妮妮失望的说：“明年肯定还有人办喜事，我感觉我们的新衣服没戏了。”
二娃：“你去年不是做了一件花棉袄吗？当时还嫌妈给你做大了，说卷着袖子不舒服，今年正好穿，干嘛还要新衣服？”
妮妮：“过年不穿新衣，怎么能叫过年？！再说了，你去年不也做了一件新衣服吗？”
二娃：“我只要有衣服穿，新旧无所谓，等外婆把衣服、裤子染好色，我们相当于换了新衣，可以了。”
妮妮噘着嘴，不理二娃，在她眼里，男孩子都是糙汉子，对吃穿不讲究，她是女孩子，自然要打扮的美美的。
旧衣服哪有新衣服美？！
周母见妮妮不高兴，笑道：“我们在乡下都是讲究老大穿小了，老二穿；老二穿小了，老三穿，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往年布票有结余，你妈都给你置办了新衣，这两年情况特殊，又是天灾又是还债，大家都克服一下，等渡过难关，一切都好了。
而且我们现在穿的衣服没有补丁，已经超出了不少人，咱们做人好知足常乐，才能开开心心的。”
妮妮：“外婆，你说的我都懂，老师天天教我们要勤俭节约，但不知道为什么，过年没有新衣，就是开心不起来。”
周母去房里找出一件妮妮的罩衣，说：“我把这件罩衣给你染个色，和新衣服没区别，你罩在袄子外面，就说是新做的，谁知道？
你妈交代了，让我提醒你，别再背着我们把罩衣脱了，否则就露馅了。”
妮妮和其他小女孩一样，每次穿了新衣，就喜欢到处显摆。
还喜欢趁着大人不在身旁，把罩衣脱下，故意把花棉袄穿在外面，让其他孩子羡慕不已。
现在听了周母的话，妮妮尴尬的低着头抠手指，她就知道，没有事可以瞒住老妈......
衣服、裤子煮了约20多分钟后，周母把它们从盆里捞出，摊在地下，等衣服、裤子凉下来后，就用清水漂洗干净。
衣服、裤子晒干后，乍一看和新衣服确实没区别，妮妮的心情这才变好......
江城人爱好咵天，特别喜欢在巷子里咵天。
冬至三九，夏到三伏，只要不是下雨天，都会搬个小凳坐到巷子里咵天。
对于擅长咵天的人，他们的手也许是闲着的，但嘴一定不会闲，就算没人陪着聊，自已也能自说自话的咵出一场脱口秀来。
贾德阳就是大家公认的咵天高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场面绝不会冷清。
他喜欢讲自已走南闯北的见闻，大家也喜欢听，他每次咵天时，身旁总是围满了人。
因资本家身份的关系，他这几年过的一点都不舒坦，只有在咵天时才能找到优越感。
今天，正当他和往常一样开始天南地北的胡吹时，一位容貌姣好，看起来有30岁左右的女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出现在他面前。
激动的说：“贾老板，我可算找到你了！”
第334章
你真滴不认识她？
贾德阳没认出来和他说话的女子是谁，迷糊的问：“你是哪个？”
赵梅见贾德阳不认识她，忧伤的说：“贾老板，我是赵梅啊，我们在不夜天认识的，你把我忘了吗？
你说过的，等签完一个大单子，就和家里的母老虎离婚，然后娶我，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这些年一直在等你，也在找你，你刚离开，我就发现自已怀孕了，你瞧，我们的儿子都快6岁了，你不能再抛下我们了，宝儿，快喊爹！”
那个叫宝儿的男孩儿，低声怯怯的喊了声：“爹......”
贾德阳：“？？？！！！......”
有那不嫌事大的人，觉得有热闹看了，当即跑去贾家通知姜文娟，说贾德阳的皮盼，带着个6岁的儿子来认爹了。
贾家不想被人过多关注，早就把保姆辞退了，这几年家里的活都是姜文娟和她大嫂王淑珍，及两家的儿媳干。
姜文娟正在家里帮忙炸藕夹，听了来人说的话，抄起身旁的菜刀就往外跑。
王淑珍觉得要出大事，让她儿媳看着锅里的东西后，急忙喊上在书房里练字的贾德远去拦着姜文娟。
贾德阳还在愣神中，姜文娟就已经杀到现场了，举着刀，愤怒的问：“哪个不要脸的，是我男人的皮盼？站出来！”
赵梅牵着宝儿，躲到贾德阳身后，害怕的说：“贾老板，这是谁呀，好凶，我好怕。”
姜文娟：“就是你这个小婊砸勾引我男人是吧？老娘今天就剁了你，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勾搭人！”
姜文娟说着，就调转刀口的方向，用刀背砍向赵梅。
赵梅紧紧拽着贾德阳的衣服，左右躲闪，还火上浇油的说：“姐姐，我和贾老板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行行好，成全我们吧，下辈子，我当牛做马的回报你的恩情。”
姜文娟越听越气，挥刀的力度不自觉的大了几分，还调转了刀背方向。
赵梅因不停躲闪，没被伤着半分，贾德阳的上衣却被划破了多处，胳膊处还有血迹渗出。
贾德阳疼的龇牙咧嘴，用力推开姜文娟，不悦的说：“你够了！发么斯疯？我不认识这女的，你哪能够凭她的几句话就拿刀砍人？”
姜文娟狐疑的问：“你真滴不认识她？”
贾德阳：“当然了，现在到处闹饥荒，哪个晓得她是不是家里冇得吃的，胡乱认亲，好骗吃骗喝？”
贾德阳已经想起赵梅的身份了，是他在北方做生意时认识的一个舞女，当时为了解闷，就包养了对方一段时间。
后来北方的生意没有谈妥，他就回来了，两人不再联系。
他都忘了有这么个人，谁知道这女人竟然带着个孩子来认亲？！
别说孩子不一定是他的，就算是的，他也不会认。
他又不是没儿子，不可能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毁了家庭。
何况姜文娟不是吃素的，贾德阳坚信，他只要敢认下这个孩子，立马会被大卸八块......
赵梅不可置信的看着贾德阳，泪眼朦胧的说：“贾老板，你忘了我俩昔日的情分吗？
你之前可是天天喊我宝贝的，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全然不记得了？还说出那种伤人的话，你让我们母子怎么活？
你要是不认我们，我们只能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了。”
赵梅说着，就要拉着宝儿往墙上撞。
她以为会有人拦着她，就能借坡下驴的为自已造势，以拿捏贾德阳和姜文娟，想没到额头都快碰到墙面了，还没有人来拉她。
赵梅这种人，围观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讹钱的，撞墙不过是演戏，贾家的成分虽不好，但待人和善，多年的街坊邻居，大家已经处成了亲人，哪能帮外人呢？
没人搭戏，赵梅只能自编自导自演的将戏演下去。
她轻轻的在墙上碰了一下，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抹泪，抽泣道：“贾老板，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在一起住了几个月，又生了个儿子，你真的不顾念旧情吗？
你之前给了我一个假地址，害得我白白折腾一圈，要不是我无意中翻出你往家里寄信的一个存根，都找不到这里来。
我们历经了这么多磨难才相聚，你真的狠心不要我和孩子吗？非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姜文娟扫了赵梅一眼，嗤笑道：“一个老菜苔，还学人家小姑娘抹眼泪装可怜，真是不要脸！
老娘家的便宜，不是你想占就能占的，赶紧给老娘滚，要是不识相，莫怪老娘动粗。”
赵梅期盼的看着贾德阳，希望他能帮自已说话。
贾德阳捂着被砍疼的手，站到姜文娟身旁，淡声说：“这位女同志，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请你莫要乱说话，影响我们夫妻感情。”
赵梅见贾德阳铁了心的不想认她，直接豁出去了，将她和贾德阳从认识到同居的点点滴滴，全抖了出来。
还说贾德阳要是不给她一个名分，不认她的儿子，她就去政府告状。
姜文娟听了赵梅的讲述，肺都快气炸了，揪着贾德阳的胳膊就是一阵用力拧。
疼的贾德阳眼泪都出来了，连忙求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当时只是为了解闷才找她消遣下的，我从没想过要娶她。
她是舞女，男人多的是，她的儿子绝不是我的，今天上门就是为了讹钱，你莫信她的。”
姜文娟：“哼！要想我信你，你亲自把他们赶走，要不然我砍死你！”
贾德阳看着姜文娟手中的刀有点发怵，对赵梅说：“身为一名舞女，你么样会信一个男人逢场作戏的话？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们这些人为了捞钱，么样的事都能做出来。
我包养你期间，不是天天守着你，哪个晓得你有没有找其他男人？
何况你是等我离开后才怀孕的，这小伢的爸爸到底是谁，有待查证。
你走吧，带着你的小伢去找那些更有能耐的男人要钱，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现在就是个穷鬼，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家的资产都上交给国家了，冇得钱给你。
你做舞女时收入不错，肯定有很多存款，要不借点我？等我发达了，就还给你。”
众人：“......”
第335章
你想抢我地盘？
赵梅没想到贾德阳会说出那番不要脸的话，她也懒得装了，讥笑道：“都说破船还有三千钉，你是资本家，再怎么穷，日子都比老百姓好过。
我住的那里，这两年一直遭灾，缺衣少食的，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来找你，你想什么都不给的把我打发了，不可能！
你的家产必须分我一半，否则我和孩子不会离开，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贾德远瞪了他那个爱拈花惹草的弟弟一眼，随即对赵梅说：“同志，我们家真的冇得钱给你，快过年了，赶紧带着孩子回老家吧。
你儿子有6岁了，已经懂事了，莫让他在外面遭罪，也莫让他对你这个妈妈有不好的看法。”
赵梅：“我都快养不活他了，还管其他的？他要是被活生生的饿死，不是会更恨我？
这个孩子确确实实是贾老板的，你瞧他的眉眼，和贾老板长的多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怀上这个孩子不容易，以后也没机会生其他孩子了，宝儿是我唯一的儿子，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来找你们要钱。
你们可以不给我们名分，但抚养费必须得给，每个月30块钱，外加60斤粮食，直到宝儿满18岁。
你们可以一次性结清，也可以分月给，要是分月的话，我就在你们这附近租个房子，要是哪个月钱粮不到位，我就上门讨要。”
贾德远打量了下宝儿，容貌确实很像贾德阳，但这个孩子他们不能认，否则姜文娟会闹翻天，他们家也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且赵梅要的钱粮实在太多了，要是贾家鼎盛时期，兑付起来毫无压力，可现在，他们自身难保啊！
贾德远为难的说：“你要的钱粮，我们负担不起，你爱么样就么样吧。”
贾德远说完，就拉着王淑珍离开了。
姜文娟不想搭理赵梅，贾德远离开后，她也跟着走了，她的嫁妆和私房钱，可以支付赵梅要的那笔补偿款，但她凭什么拿出来？！
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她男人那“处处留情”的德性，指不定有多少女人找上门。
豹子荣在聊天时说过，男人没有钱靠谱，她又不是嘎巴子，怎么会做那种傻事？！
贾德阳就更不想理会赵梅母子了，捂着自已的胳膊，说他的手快断了，必须去医院包扎，然后就跑的没影了......
赵梅见贾家人是这样的态度，她也破罐子破摔，牵着宝儿就往贾家走。
发现贾家的大门栓了后，她就带着孩子坐在贾家门口，只要有人路过，她就抹眼泪，要是有人问她的身份，她就毫不吝啬的哭诉自已的凄惨遭遇......
周荣下班回家，赵梅正在和一位老婆婆讲述自已和儿子逃难来江城，差点饿死在路上的经历。
周荣将自行车停放好，小声问周母：“妈，那人是谁啊，怎么坐在贾家门口，姜嬢嬢他们不管吗？”
周母悄声说：“那女的是贾老二的皮盼，那个小孩，是他们的私生子，今天为这事，闹了大半天呢！”
周荣八桂的问：“还有这种事？和我说说事情经过呗。”
周母把周荣拉进房里，将自已看到的热闹，声情并茂的演绎出来。
周荣听了直咂舌，她就说贾德阳的样子看起来挺不正经的，怎么会没有女人找上门闹事，原来是报了假地址。
现在遇到一个精明的，不就出事了？
周荣不想掺和别人家的事，吃完饭，检查了孩子们的作业后准备休息，听见有人敲门。
周母去开门后，回来一脸无奈的说：“那女的说她身上没钱，担心孩子夜里着凉，想来咱们家借宿一晚。”
周荣听罢，直接去回复赵梅，她家不方便借宿，随后就把大门关了。
赵梅将贾家附近的人家全问了一遍，没有一户愿意收留他们母子俩。
冷风嗖嗖的夜晚，冻的赵梅直打哆嗦，口袋里被那些臭男人骗的只有10几块钱了，没找贾家弄到钱之前，她不能乱花。
赵梅为了驱寒，也想报复贾家及那些不愿借宿的人家，就在巷子里唱曲子。
婉转的曲声，要是在戏院里听，就是一种享受，但在宁静的夜晚，总会让人想入非非。
有人在窗户前骂，有人直接找上赵梅，让她消停点，别打扰大家睡觉。
赵梅说，除非贾家愿意接纳她和孩子，或有人能收留他们母子，否则她是不会停的。
谁也不想摊上贾家的这个烂摊子，只能由着赵梅唱戏，想着她唱一会儿就唱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可大家低估了她的耐力，赵梅唱一会儿，歇一下，断断续续的曲调更加折磨人。
周荣好不容易睡着，就被吵醒了。
敢打扰她睡觉，必须严惩！
周荣见妮妮不受任何影响，还有细微的呼噜声传出，她放心进了空间，换上自已的“新娘嫁衣”，画上女鬼妆，露出半截身子，飘在赵梅跟前，幽幽的问：“你想抢我地盘？”
赵梅看着眼前头发散披，面容白的吓人，嘴边糊满鲜血的女鬼，眼睛瞪大，嘴巴微张，直接吓傻了。
周荣见赵梅愣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用宽大的衣袖甩了她一巴掌：“这是我的地盘，速速滚开，否则我吃了你！”
赵梅被打后才回神，惊觉自已不小心抢了女鬼的地盘，连忙牵着同样吓傻了的宝儿，头也不回的跑了......
姜文娟被赵梅吵的睡不着，也担心贾家其他人心软，偷偷把赵梅母子领回家，一直站在窗户那盯着。
女鬼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姜文娟全看见了。
她之前不相信世上有鬼，现在眼见为实，由不得她不信。
姜文娟颤颤巍巍地爬上床，紧紧捂着被子，浑身颤抖。
贾德阳问她怎么啦。
姜文娟一脚将贾德阳踹下床，哆嗦着说：“你的皮盼招来了女鬼，你今晚不许睡觉，就在房里给老娘守着。
女鬼想吃人，你自觉送上去给她吃了，你这么大块头，她吃了你，肯定就饱了，就不用吃我了，我就安全了。”
贾德阳：“？？？......”
第336章
你要我离婚？
赵梅被“女鬼”吓到后，只敢白天去贾家。
见贾家仍是紧闭大门，避而不见，就让宝儿冲着房门不停的喊：“爹，我饿......你给点吃的吧......”
贾德远听到宝儿的呼喊，有点于心不忍，又顾及姜文娟的感受，只好眼不见为净，跑去书房练字。
贾德阳则装作没听见一样，在大堂边喝茶边看报......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周母为了让年饭丰盛点，和周家广一起在家炸藕夹、豆腐块、豆腐圆子等。
赵梅闻到了周家的香味，见贾家迟迟不开门，就以宝儿的名义，上门讨要吃的，说孩子饿的不行了，让周母发发善心，给两碗饭救孩子一命。
饥饿的人，是什么样，周母见过，赵梅和宝儿的脸色虽有点蜡黄，精气神却很好，身形看起来也不像长期没吃饭的样子。
周母不想摊上贾家的烂事，一脸为难的说：“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都是以糊糊为主，大人孩子都吃不饱，要不是快过年了，想给孩子们解解馋，我们哪有钱买东西开油锅？
你去其他人家瞧瞧吧，我们家实在拿不出米饭来救你的孩子。”
赵梅盯着厨房门口，心想着等下只要她的手脚够快，定能弄点吃的到手，周家要是不给，她就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