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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后山的那片竹林背后,有一个可以直通府外的破洞。」

    我面无表情说:

    「滚吧。」

    她像是听懂了,不再朝我低吼,大半个身形藏在桌椅后,只是依旧目光警惕地看着我。

    或者说,是看向我的身后。

    我回过身,见陈管事捧着一个木匣,目光和蔼地看着我,却一如多年前那样令我作呕。

    12

    烛火微微晃动,被打开的木匣从桌案另一侧朝我推过来,里面是一枚漆黑亮泽的药丸。

    陈管事收起点亮蜡烛的火折子,说:

    「这药太珍贵了,这些孩子不像表小姐从前那样命好,也比不得表小姐自小那样出色,只能先用些制废了的药渣让他们适应。」

    他微微叹说,像是有些可惜:

    「没挺过去的孩子只能丢到乱葬岗烧了,这孩子是他们之中表现最好的一个。」

    「她和当年的表小姐最是相像,怎么关也关不住。」

    「不过也快到头了,听说前几日还呕了血。」

    「侯爷气得急了,一不留神砸烂了屋里御赐的花瓶,战战兢兢躲在府里不敢出门,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寻到了一个赝品。」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有些抱怨,看向我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说起来,表小姐真是我的贵人。」

    「十年前我因您晋升为府中管事,如今穷途末路之际,又是表小姐出现救了我。」

    他将木匣又朝我推近些许。

    「表小姐快服药罢,老奴好与侯爷交差。」

    我没说话,陈管事也侯在一旁耐心等着,直到我当着他的面将那枚药吞了下去,他像是总算安下心来。

    他将木匣收好,又起身要去抓那孩子。

    眼见陈管事就要抓住她,我眼也没抬,手中慢吞吞地剪掉明亮的灯芯,随手将烛刀丢回在案桌上。

    屋内霎时暗下来,烛刀擦过桌沿滚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陈管事。」

    我平静地开口:

    「你还记得你左眼的那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他忽然僵住了。

    那孩子趁着黑暗,如泥鳅般溜了出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我收回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十年前,我第一次试药时,你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我,从此跃身为侯府管事,好不风光。」

    他回过头,背着月色,那张堆着笑意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看向我的眼中满是恨意。

    「后来,你觉得自己拥有了权力,就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

    那时我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谢侯爷、我名义上的舅舅,为了让我乖乖试药,把我关在这座我娘曾经住过的院子里。

    我被人压在身下撕扯衣衫时,攥着那把烛刀,划伤了他的眼睛。

    我毫无章法地往他身上捅了好几刀,他的哀嚎引来了院外的丫鬟。她们赶到时,我抓着刀,浑身是血地抬起眼,那些丫鬟满脸惊骇,被吓得下意识后退几步。

    谢侯爷得知后气得浑身发抖,本想命人将陈管事打死,但不知他究竟和谢侯爷说了些什么,居然捡回了一条命。

    我站起身,漠然地看着陈管事垂着脑袋气得发抖,兀自越过他,迈出屋门。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长记性啊?」

    「你说,你的侯爷主子会不会为了保住我,命人剜掉你的一双眼睛?」

    我的声音一顿,像是终于有了几分兴趣,笑意盈盈地说:

    「还是说,我亲自来?」

    「毕竟现在的我,已经知道烛刀究竟该往哪里捅,才能真正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屋外的雪又开始落下了,月亮被云层遮挡住,小孩逃跑的脚印已经被落雪层层叠叠彻底覆盖。

    我即将走出院门时,听见陈管事咳嗽嘶哑的声音。

    「既然表小姐回来了,那么这些哑童,无论是逃了还是死了,侯爷根本不会在意,表小姐大可以放心。」

    「只是表小姐莫要忘了,他们无父无母,没有牵挂,但你不同。」

    他咳了一下,满含恶意说:

    「若你还想见到你娘,就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一次你见到的是代替你试药的哑童,那么下一次呢?你再见到的会不会就是你娘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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