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男人的声音,充斥着委屈:“珠珠,你为什么不理我?”少女索性将话本子甩在一旁,神色有些嫌弃这酒鬼,声音冰冷:“放手!”
裴寂将这看在眼里,他骤然凑近少女的脖颈,故意顽劣的呼出一口酒气,然后贴近那莹白耳廓,低低的笑了几下。
魏云珠下意识推了一把他,恼怒的瞪了那人一眼,就见那恬不知耻的恶蟒,又凑了上来,少女立刻偏头躲过,可是裴寂却偏偏不如她所愿,追着她,坏极了。
这将少女惹恼了,娇气的喊着:“李义!”
“进来把你家大人带走!”
门外的李义心里咯噔一下,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闯进去。
裴寂手抵在贵妇榻边沿,将人虚虚的圈在怀里,平日在朝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首辅大人,如今却似个顽劣的孩童,幼稚的不得了。
他声音有些耍赖,又有点委屈:“郡主,你明明答应过微臣的,有东西给微臣看。”
“东西呢?”最后这句,他加重语气,简直委屈的要命。
逃跑那日,她为了搪塞这恶蟒,胡邹了个理由,他这一追问,还真叫魏云珠没法子回答。
便只能紧紧抿着唇,神色冷冷的,也不去看他。
裴寂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她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比利剑直戳他的心脏都要刺痛,他眸光流转出别样的神色,却被表面的无理取闹掩盖:“你答应我的,就不许骗我!”
魏云珠将他眼里的神色瞧的一清二楚,偏执浓烈到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化解,这倒叫她有些不自然,微微欠了欠身子:“没有。”
裴寂却笑了,笑的嘲讽极了,多情人总是自讨苦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过是在骗自己,这样索要,不过是自欺欺人。
“郡主,你不能骗微臣。”
他忽而一把揽住少女的腰肢,仿佛是酒劲上来了,声音似乎沾染上了雾气:“微臣也会心痛。”
然后,他另一只手抓起少女的腕子,强迫她将手掌抵在自己的胸口,企图叫她感受那炙热的心脏跳动。
一颗,只为她跳动的心脏。
心?他有心吗?
魏云珠觉得讽刺极了,挣了挣,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面颊也染上了恼气的红晕。
裴寂固执的不肯放过她,一心想要那张动人的小嘴儿里,吐出答案,就算是假话,那他也还有自欺欺人的机会。
骤然,魏云珠使劲一抽,却因为太过用劲,手背一个不妨撞到了贵妃榻棱角之上,她下意识缩回手,“嘶”了一声。
裴寂立刻拉过少女的手,发现那白玉釉一般的肌肤,几乎是立刻就泛红了,他眼里染上一丝心疼,低声问:“疼吗?”
当然疼,可魏云珠却忍住了,她冷冷的摇了摇头。
下一刻,裴寂微微低下头,温柔极致的以薄唇,轻轻向着那红肿吹气,是想缓解她的疼痛。
怎么会不疼呢?
小郡主这样娇气的人儿,生平一怕疼,二怕苦,是须得叫人捧在手掌心,好生娇养的芙蕖花。
裴寂轻轻抬头,很反常的,魏云珠竟然在那一向凉薄的眸光中,看到了真挚,他声音里含着叹息,落寞极了:“珠珠,别和我对着干,我心里是万分不愿你受伤的。”
魏云珠眼眸没有任何波澜,她只是觉得,虚弱至极!
一只冷血又凶残的恶蟒,连着血管的天性就是血腥厮杀,他所谓的感情,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可笑的要命。
裴寂得不到回应,眸光闪烁着莫辨的情绪,忽而凑近,他急切的,想要证明,从此以后,小郡主是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
薄唇凑过去的一瞬间,就被少女躲过了,他追上,可刚刚触上那柔软的唇瓣,就被魏云珠一把推开。
她抑制不住的急促呼吸,恼的彻底:“裴寂,你给我好好去醒酒!”
男人反倒是乐了,靠近她浅浅哼笑了几下,像是要故意将人惹恼一般,任由那醉人的酒气,将少女紧紧包绕。
“是桂花酿,珠珠不是喜欢桂花吗?”
然后在她的下巴,脸侧,接连留下潮湿又灼热的吻,等游弋到耳廓,魏云珠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男人的胸膛。
可是两人挨得太近了,一阵混乱中,她失手勾住了男人的衣襟,下意识一扯,竟然是将那紫袍给扯开了,坚实的腰腹肌肉线条,蓬勃着张力。
两人皆是一愣,在少女惊慌失措间,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坏笑:“珠珠真坏。”
然后,他宽阔的身躯就不停的逼近她,眼看着少女吓得不断向后缩去,还在一点一点的缩紧自己的包围圈。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又低沉又性感:“想看?”
少女早已经窘迫的红了面颊,她结结巴巴,说话间不住闪躲:“不……不是……”
娇嫩的芙蕖花,谁不想伸手染指,去尝一尝那花蕊上的一点露珠呢?
裴寂眼眸深沉的厉害,欲念滚滚而来,连带着吃过酒的加持,更是燥热难自已,他眸光游弋在少女身上,从樱红的唇瓣,到纤细的天鹅颈,目光灼灼,探索意味彰明较着。
魏云珠有些慌张,一瞬间读懂了他眼眸中的欲念,当那薄唇缓缓逼近自己,她猛地一下将自己手掌覆了上去。
“不、不许乱来……”
第189章
我想要嫁给首辅大人
裴寂眼眸里的深沉更甚,将少女逼到一角,呼吸紊乱间,薄唇轻轻凑了上去。
可是刚触到柔软的花瓣,便有一滴冰凉的泪珠划过他的唇角,然后身下的少女就微微肩膀抖动,低声呜咽。
男人顿了顿,微微松开,小心翼翼唤了句:“珠珠?”
少女刚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可是那泪珠子珍珠似的滚个不停,越哭越委屈,眼圈红红的,可怜极了。
裴寂微微皱眉,故意提高声音:“魏云珠,不许哭了!”
这样一下,少女抬起眼眸,只是顿了顿,就哭的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子就和流不完似的。
裴寂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可却是越擦越多,只能耐着性子哄:“好了,珠珠别哭了。”
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委屈似的,瞧起来就叫人心疼,男人便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
“珠珠不哭,珠珠不哭……”
魏云珠哭到最后精疲力尽,只是思绪朦胧间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上了床榻,然后有人紧紧拥着她,在那个温软的怀抱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裴寂温柔的抚摸着少女的发丝,眼里惹上了丝丝心疼,就算在梦里,小郡主也是紧紧皱着眉头,可怜兮兮的呜咽个不停。
她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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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气不错,魏云珠身子好了很多。
在抱厦用了膳,走在回廊上,远远就见到了一蹦一跳的活泼少女,朝自己而来。
魏云珠微微皱眉,她是如何进来的?
封薇瞧着十分热切,她三两步小跑过去:“姐姐,我还怕今天见不到你呢!”
魏云珠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可是封薇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就往房间里走。
然后,容巧就被隔在了外头,她这才压低声音,凑近魏云珠:“姐姐,你那日怎么没有走旱路?”
她可是准备了一份大礼,可是无奈,魏云珠竟然没有走她提前安排好的旱路,就导致她的一切计划都落了空。
因为此事,可叫她愤恨了好久!
魏云珠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那日情况紧急,便提前改变了路线,实在来不及同封姑娘言说。”
封薇一副可惜至极的模样,叹着气摇了摇头:“若是那日姐姐走我安排好的路,一定能逃出去。”
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封薇谨慎的禁了声,果然,扇门被人直接推开,是裴寂。
他有些诧异,这里还有别人,应是同封文显来的,不过封文显刚刚已经告退了。
思索间,封薇已经起身:“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微微颔首,眼眸没有什么波动,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今日下午我想同姐姐一起去东市逛逛,听说那里新开了个戏楼,很热闹呢。”封薇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天真烂漫稚嫩极了。
裴寂瞧了眼一旁安安静静的小郡主,这段时间她成日待在府上,总是忧心忡忡的,出去逛逛也好。
再者,封家这丫头一直和小郡主走的近,想来关系不错,小姐妹们一同出门游玩,也是能叫人心情愉悦的事。
思及此,他便开了口:“让李义陪你们去。”
封薇欢欢喜喜的应下了,倒是魏云珠,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她不动声色瞧了眼裴寂,又瞧了眼笑容灿烂的封薇。
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传言。
或许,裴寂对封薇真的有点不同,竟然如此就轻易答应,自己同她出门。
封薇差人来接她时,是申时一刻,她人是在马车里笑意吟吟的迎接自己的。
“东市今夜有舞狮队串行,一定很热闹,咱们啊,先去那新开的茶楼听曲儿,听说有不少名角呢!”
一路上,封薇都似个对什么事情都新奇的小女孩似的,滔滔不绝,兴致冲冲的讲个不停。
等到了戏楼,一个金灿灿的大招牌映入眼帘———水镜台。
名字倒是典雅,听闻这里极其吸客,连朱雀长街上的生意都因为这水镜台,大不如从前了。
封薇是个办事规整的,有人过来引路,去了观赏位置极佳的地儿,隔绝了下头的吵闹,四周的环境也的确是赏心悦目。
不久,台上的曲儿就开始了。
一曲汉宫秋,悲跹轻柔,偷弹清泪寄烟波,见江头故人,为言憔悴如许,这般求而不得的爱情,总是惹人悲愁垂泪。
那戏中饰演王昭君的女子,功底深厚,迎来阵阵不停歇的掌声与叫好声。
封薇却独自呷了口茶水,声音沉了下来:“姐姐,你应该知道吧,我想要嫁给首辅大人。”
魏云珠眼神一动,抿着唇,并未讲话。
封薇眼神凌厉的落到她身上:“恰巧姐姐你想逃走,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姐妹,是吗?”
“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也定会帮你,逃出去。”
她说这话间,完全没有了少女的天真气,反而透着老道。
魏云珠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唇瓣轻启,本欲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碰击声打断。
接着,便有一道人影冲了进来,许多人都拦着,可那人就像是豁了命,也要冲过来一般,迸发出极大的力气。
魏云珠也被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这过来闹事的人,竟然是刚刚饰演王昭君的戏角儿。
她情绪激愤,竟然是一把将封薇拽了过去:“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丈夫就这样没了!”
封薇先是不明所以的震惊,接着面颊上就充斥上恼怒:“来人!把这疯子给我拉开!”
几个壮汉都拽不开,足以证明,这女子的怨气是多么的大,她声音中是满满的决绝,哭喊声骇人不已:“你会遭天谴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这女子死死拽着封薇,咬牙切齿,被一个壮汉一脚踢在小腹处,便痛苦的倒了下去,几人见状一哄而上欲将人拖拽离开。
谁知,女子竟然是骤然挣脱开了钳制,疯了一般向前跑去,声音似是厉鬼哭嚎,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封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
在众人的惊呼间,那女子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一瞬间,头破血流,人也缓慢的滑落下去。
第190章
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情况过于惨烈,鲜血流了一地,等有人上前去查看,那女子已经断了气。
这样一闹,封薇就兴致全无了,她嫌弃的瞧了眼尸体,愤恨的跺了跺脚,觉得晦气极了,便捂着口鼻离开了。
魏云珠内心唏嘘不已,不知这姑娘是遇上什么难事了,竟然要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人世。
有人已经准备将那尸体抬走,少女目视着,神情充满伤情,再次回想起刚刚汉宫秋中的一幕,真是造化弄人!
“咣当”一声,那尸体上竟然掉落了一样东西,砸在地面上,没有人注意到,除了魏云珠。
她有些奇怪,便缓步走过去捡了起来,竟然是一枚腰牌,这腰牌看着已经有些年份了,大抵是穷人家用来代替玉佩,挂在小孩腰间的物件。
她左右翻看了下,却莫名觉得熟悉,不禁皱眉思索着,可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李义此刻来催促她:“郡主,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刚刚死了人,晦气得很呐!”
魏云珠点了点头:“走吧。”
“这好像是龙凤牌。”李义瞧着小郡主手中的腰牌,下意识说着。
魏云珠有些不解,便问:“龙凤牌?”
李义抬起头,欠身让开,走在少女身后:“郡主有所不知,这龙凤牌,其实同龙凤玉是一个道理,岭南一带的穷人家,给小孩定娃娃亲时,买不起玉,便以铜质的代替。”
娃娃亲……
回想起那女子临死前所说之话,他的丈夫死了,而且死的蹊跷。
一瞬间,电光火石下,魏云珠猛然间想起,自己见过这令牌!
那日,她被人陷害喝下打胎药,那个强行给她灌药的小太监,腰间就坠着这枚铜牌,简直是一摸一样!
那女子临死前对着封薇叫喊,好像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谴责封薇害死了她丈夫。
小太监一定是受人指使,难道说,是封薇!
不过,还需要证实。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魏云珠在房间已经等候多时,终于等来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容巧。
容巧便将自己打听的消息一一告知:“小姐,奴婢打听到,那戏角儿名叫妙清,在长安还是个颇出名的,不过三年前便退戏班子不唱了,据说是嫁人了,可是前不久,她相公失踪后,便重操旧业了。”
“他相公是如何失踪的?”魏云珠问道。
容巧道:“这个好像大家都不清楚,只是说莫名其妙就失踪了,不过,她丈夫还有个弟弟,一直靠着哥嫂供养读书,前些日子突然得了户部张大人的青睐,特批进了国子监,当教辅。”
魏云珠内心下意识一震,甚至胳膊肘都一下没撑住,闪了闪,容巧立刻去扶住她:“小姐,您没事吧!”
魏云珠摇了摇头,可是她的脸色却是异常苍白,怪不得那女子的丈夫愿意舍了命,原来是封薇许了他胞弟的前途。
如果说,昨日她不过是猜测,那今日她就敢肯定,自己那可怜的,还未出世的孩子,根本就是封薇害死的!
她想不明白,封薇到底何至于如此?
如此残忍!
魏云珠心里再也按耐不住,只觉得一颗心脏,毫无章法的乱蹦,胸口堵着什么,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却被残忍的,以那样令她心碎的方式,永久的离开了。
每每午夜梦回,她总是在梦中惊醒,白日里更是想都不敢想。
甚至于起身太着急,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亏得容巧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中是满满的隐忍:“容巧,我们去找首辅大人。”
她这句话,在容巧听来,的确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小丫头有些微微吃惊,可是抬眼间,却瞧见小姐眼尾生红,眸光流转间是湿润的雾气,压抑着复杂的情绪。
便也不敢再耽搁什么:“是。”
傍晚时分,街市十分热闹,男男女女一派其乐融融,这样的长安城,洋溢着绚丽而热情的光泽。
魏云珠瞧着这样充满夕阳余晖的长安城,心中却是无限的悲凉,她爱这里是因为家在,可,如今却怎样都回不了家了。
她在秋日的凉风中打了个寒颤,想要亲自问问裴寂,如果事关他最看重的封家,还能不能替她查清楚真相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这拥挤的长街上,仿佛永远也走不到目的地,终于,容巧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小姐,到了。”
魏云珠神色微动,她其实鲜少来首辅府,撩开窗帘子,下意识朝前望去。
这一眼,叫她的心跌入了谷底,彻底将她来时的那点念想,摔碎的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