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悲从中来,从前她的珠珠儿,多轻的磕着碰着,都会掉着泪喊疼,如今,竟是一夜长大了!“珠珠儿,你受苦了!”魏云清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护她一世安稳。
待两人平复下来,魏云清抓着魏云珠的胳膊:“珠珠儿,你走吧,阿姐送你离开长安。”
魏云珠骤然间慌乱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若是走了,裴寂不会放过你和岩儿的,绝对不行!”
“阿姐已经同顾侍郎商议好了,你放心,有越王在,裴寂不会轻易动我们母子的,倒是你,你必须离开。”
魏云珠固执的摇头,回想着裴寂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悲切道:“阿姐,大周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况且裴寂说过,只要我留下,他一定会站在岩儿这边。”
“珠珠儿,你不明白,他的目的绝非如此,离开长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吗?否则阿姐万死都无法心安!”
听见这话,魏云珠脸色苍白,陷入迟疑。
魏云清却沉了沉眉,微微侧头:“出来吧。”
那屏风后,顾延翊走了出来。
魏云珠诧异极了:“顾哥哥?你怎么……”
“郡主,现在时间紧迫,你必须跟我走,我会安排专门送你出长安,如此才能开展那计划。”
“那日在感光寺,臣告诉郡主的计划,郡主还记得吗?”
魏云珠下意识握紧一直被自己藏在腰间的兵符,是了,她顺利拿下了兵符,而且,裴寂并未发现。
那个男人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对世间万物都是冷漠无情,但是,他总是会在自己面前放松警惕,这是为何呢?
“郡主,相信我。”顾延翊眸子里满是诚挚。
魏云珠抬眼,便撞了进去,明明裴寂死了的话,她第一个应该高兴的,可是……她真真切切在犹豫……
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或许,是怜悯,因为听了他凄惨的身世,起了怜悯之心……
终于,她取下了那兵符,紧握着的手久久的悬在半空中,微微发抖,没有收回,也没有送出去。
第32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云珠紧紧闭了闭眼,她骤然将那兵符撞进了顾延翊怀里。
声音有些发颤:“好,我离开。”
只有离开长安,她才能真正远离那些噩梦。
同阿姐告别后,魏云珠随着顾延翊,穿过了地道,直奔后山,这才上了马车。
山路崎岖,可颠簸的哪里是路,还有她的心。
顾延翊瞧着微微皱眉的少女,哪有一点逃脱魔爪后的喜悦,有的只是愁容。
“郡主,你对裴寂是否已经有了私心?”
魏云珠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呆愣了一瞬后,她摇了摇头:“不……不……我恨他。”
像裴寂那样的人,他对自己偕越至深,死了好,死了好……
刚刚那话与其说是告诉顾延翊,她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们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可因为他,却不得不分开。”
顾延翊骤然抓住少女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两手之间,无视她已经被吓到了。
“郡主,我时常会在梦中惊醒,自责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把你抢回来。”
“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受制于他,眼睁睁看着他欺辱你,却无能为力,我简直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顾延翊的双手不断缩紧,他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就算少女在挣扎。
“顾哥哥,你先放开我!”魏云珠手被他捏的生疼,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急躁的模样,下意识要拉开距离。
顾延翊眼眸猩红了起来,声音莫名变得哑了些:“郡主,难道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少女眉间的抗拒愈发浓烈,灼伤了他的眼,忽而放开。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头低下,整个人晦暗不明,失落到了极点。
魏云珠张了张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他缓缓恢复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郡主,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我所担心的那件事真的会发生,抱歉。”
魏云珠虽然心有余悸,可还是开口道:“顾哥哥,其实我的事,你不必自责,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顾延翊的眼眸瞧起来没有丝毫戾气了,他温柔的点了点头:“郡主,四周的关口都被封锁着,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送你到前面,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将你安全送到。”
听到这话,魏云珠莫名松了口气,和顾延翊这样独处,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十几刻钟后,她换了另一辆马车,车夫在前方奋力挥着鞭子,直直的往山里更深处驶去。
半山腰处,马车轮似乎是卡进了石子,车夫便下来道:“姑娘,麻烦您下来等一等,我看看这马车出什么问题了。”
魏云珠在一个平滑的石头上靠着,忽然,她看到远方有滚滚的浓烟弥漫至上空。
着火了?
她猛的挺直脊背,问着正在修车轮的车夫:“大叔,那处是什么地方?”
车夫擦了一把汗,随意扫了一眼:“好像是大慈恩寺的方向。”
魏云珠脑袋骤然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那日在感光寺,裴寂说过的话,萦绕在她耳边——
微臣不仅爱杀人,还挺爱放火的。
他发现了,发现自己逃走了!
半个时辰前的大慈恩寺敬香阁门前。
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可那扇门还是紧闭着,裴寂耐着性子,死死的盯着扇门。
半柱香又烧尽了,裴寂眼神平静,整个人却戾气凛然,后脖颈的青筋已经微微暴起。
骤然间跨过去,他一脚踢开了门,果然,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小郡主跑了。
她可真敢啊……
“搜!”裴寂厉声发号施令。
大慈恩寺乱套了,明明着了火,可金吾卫却阻止僧人们救火,只怕那火烧的还不够旺似的。
“造孽哦!”
不住有僧人望着那熊熊烈火,哀叹着。
他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扬起双手,一边默默祈祷,一边磕头。
开心吗?小郡主,你又连累了这么些无辜的人,裴寂心底恶狠狠的想着。
大火蔓延的速度很快,若是有人敢藏在某个大殿里,那一定必死无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寂的声音在滚滚黑烟中,显得格外阴狠,没有人敢忤逆,这来自地狱的煞神。
他在赌,赌这场大火,能让娇贵的小郡主再次自投罗网。
“大人,姑娘她……不见了……”
侍卫艰难的禀报着,生怕一个字说不好,把命折进去。
裴寂微微低头,瞧着挂在剑柄上,被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桃木梳,神色发暗。
看来小郡主已经厌恶自己到,看到至亲的人深陷火海,也不愿意回来了吗?
很好,那他就去亲自把人抓回来。
四处的爪牙一涌而出,整个长安城都不太平了,就连刚刚还日头正盛的天,突然都变了。
老百姓们纷纷躲进家里,透着门窗的缝隙,不由自主的往外看。
“变天了,变天了……”
“是哪位又要造反了?”
在这段最黑暗的时光,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
整个长安城,现下最心烦的人,莫过于裴寂。
距离郡主失踪,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他带着金吾卫畅通无阻的搜查,可次次失望的结果,叫他焦躁不已。
但他可以肯定,魏云珠逃不出长安城,因为整个长安,遍布他的爪牙,只要她出现,就一定会暴露。
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的,只是现下需要费些时间。
有个不怕死的敢勾引郡主,教唆她逃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位金吾卫头领快马加鞭而来:“大人,找到顾侍郎了。”
不怕死的来了。
裴寂嘴角勾起一抹怪诞的笑,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把人给我看住了。”
大部队就这样调转了方向,呼啸而去。
裴寂停在一处上山的路口,大步下了马,看到了老熟人。
顾延翊被两个金吾卫死死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傲的不得了。
以及,那顶明晃晃的马车,他那软酥酥,杏眼里总爱噙着泪水的美娇娘,在里面吗?
他有一点期待呢。
第33章
你把她藏哪了!说!
裴寂眼角压着一丝狂傲,居高临下的瞧着顾延翊:“放开顾侍郎。”
顾延翊厌恶的抖了抖衣袖,他这才明白,裴寂早就察觉了,他就是要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顾延翊,你胆子很大。”
裴寂半眯着的眼睛,杀意四起。
“竟然敢勾引我的女人,你是不是想要一整个顾家给你陪葬。”
顾延翊原本清润的眸子盛满怒气,眉头紧锁,整个人因为愤恨青筋暴起,面部有些扭曲,他几乎是沙哑的嘶吼:“是你抢走了她,她是我的妻!”
裴寂微微抬头,快速嘲讽笑了下,睥睨他的狼狈:“可现在是我的了。”
说完,眼神游弋到那马车上,犹如一直紧盯猎物的饿狼,他缓缓靠近,故意走的极慢,目光如炬,闪耀着捕猎般诡异的兴奋。
他的珠珠儿正在发抖吗?还是在莺莺低泣?
他手抚上了那帘子,终于缓慢的掀开了。
可他的美娇娘呢?
骤然间戾气上涌,他抬脚狠狠踹上了那马车,力气大到竟然将马车自一旁的滑石,踹翻了下去。
“人呢?”他牙齿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下一刻,他犹如急风骤雨般转身卷了过去,一把拽住顾延翊的衣襟,杀气凛冽:“我问你!人呢!”
顾延翊发出一连串的嗤笑:“哈哈哈哈……”
现在换他来欣赏他的狼狈了。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这一辈子,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说这句话时,顾延翊手猛的抓向裴寂的胳膊,一字一顿,企图击溃他的防线。
“你把她藏哪了!说!”
的确,裴寂怒火中烧了,他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抓着剑柄,微微发抖。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若是杀了我,你猜猜郡主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此时此刻,顾延翊是真的觉得,如果裴寂杀了自己,能叫郡主心里真真正正给自己留个位置,那也很好了。
裴寂眼眸猩红,他这人最经不起激。
悍然拔出利剑,猛的刺了过去!
看着顾延翊那赢弱的身躯,抖动了一下,裴寂残忍一笑,压着那剑柄的手再次用力,大有穿透的架势。
李义看到这边的情况,心里暗叫不好!
他三两步上前,自后一把抱住裴寂的腰,以阻止那利剑再深入。
“大人,不可!”
顾延翊绝不能杀!
现在的局势,顾家仍是世家门阀之首,上次关押顾太傅不过是警告,都察院三日前就放人了,可是顾太傅却情愿待在牢里,说是不给调查结果,他绝不出狱。
这已经引起了世家门阀们的不满,首辅大人今日若真是在冲动之下杀了顾延翊,那么三方势力所保持的微妙平衡,定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首辅大人是想让小郡主恨他一辈子吗!
“大人,大人,不可啊!”
李义奋力阻拦着。
却见已经理智回笼的裴寂,慢悠悠的拔出了自己的剑。
当剑抽离身体的那一刻,顾延翊便形同纸人一样朝后倒了下去。
“放心吧,他死不了。”裴寂居高临下瞧着血如泉涌的男人。
他刚刚故意刺歪了,自然不是顾及什么局势,而是顾及小郡主,若真叫小郡主知道自己杀了顾延翊,那可真是不好解释。
厌恶的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裴寂吩咐着:“把顾侍郎抬回去。”
两个时辰了,仍然没有魏云珠的踪迹。
裴寂已经已经焦躁到了极点,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找到那个小骗子后,他的理智是否还能在。
只一心想着,到时候不管她求饶的态度有多么诚恳,哭的有多么惨兮兮,他都要给她长个记性了!
他要狠狠捻着她娇弱的身躯,叫她从此以后,眼里只许看他,嘴里只许唤他的名字!
终于,在半山腰的东麓地带,他寻到了些许踪迹。
一个惨死的马车夫,一件零落在地上,皱皱巴巴的大氅。
裴寂疯了般执起那大氅,双手不自觉颤抖,这是怎么了?
小郡主出事了?
“顺着这条路,追!”裴寂急迫的上了一匹风采熠熠的黑马,悍然向前驶去,不可一世中带着生人勿近的戾杀之气。
东麓地带,山匪频出,多少人命丧在此。
蠢货,这个词送给自己,也送给魏云珠,他蠢,是不该自作主张赌这一场,如果知道她会有危险,自己一定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