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宁迢怀疑他是发烧了:“感冒了?你最近出门穿太少了。”他抬手去摸魏衔玉的额头,探不出个所以然,又从他身上起来,去拿体温计。
魏衔玉怀里变空,温度骤然下降,他愣了愣,起身跟过去。
宁迢把体温计递给他:
“量量。”
魏衔玉推走体温计:“没发烧。”
宁迢也不强迫他,顺势把体温计放回原处,然后把灯打开。
屋内瞬间明亮不少,魏衔玉的手机恰逢其时的响起,是文墨打过来的。
魏衔玉一顿,走进阳台接起电话:“怎么了?”
那边文墨声音沙哑的很,听上去异常疲惫:
“我爸,昨天查出肝癌晚期了。”
魏衔玉愕然:“这……”
文墨打断他:
“前几天我妈偷偷进他房间里,把遗嘱翻出来了,他想把名下五成财产转给那个私生子,还有公司12%的股份。”
魏衔玉意外道:“没记错的话,你在文氏只有18%的股份吧?”
文墨自嘲一笑:“对啊,他以后就是除我和我妈之外公司最大的股东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
“我真是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那个私生子的亲妈也找上门了,她装可怜,在我爸住的那家医院里找了份护工的工作,整天病床前伺候他,哄得我爸眼泪汪汪的。”
“衔玉,医生说我爸情况好的话还能撑几年,少的话……可能就明年的事了。
所以我妈说让你有空过来一趟,她带咱俩去紫清寺重新算个日子,我本来想推掉的……但她最近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好,所以麻烦你了。”
魏衔玉听到这里,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看见宁迢还躺在沙发上后,他松了口气,说:
“没事,日子你挑。文叔出了这么大事,柳姨又整天要看着那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心情难免不好,尽量顺着她点,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文墨轻声道谢。
“对了,船票日子定下来了,在十二月二十二号。”
魏衔玉呼吸急促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等这场戏演完之后,有需要我帮忙的,你说就是。”
自家的事乌烟瘴气乱成一片,文墨对他为什么演这种戏已经失去了好奇心,她点了根烟,惆怅道:
“我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魏衔玉挂断电话,望着窗外烟雨濛濛的景象发呆。
帮助母亲离开魏靖允这件事,总会让魏衔玉想到待在他身边的宁迢。
时至今日,他仍然在限制宁迢的自由,不准他和别人说话,不准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尽管魏衔玉已经在一步步后退,想给宁迢的自由让步。
可退一步,他就会深陷进无尽的惶恐情绪当中,身后已经是万丈悬崖,魏衔玉感觉他最大的忍让范围就在这里了,再往后退,就会跌的粉身碎骨。
可是他自己知道这远远不够,他越畅想着母亲自由的未来,就对囚禁宁迢这件事感到越痛苦纠结。
本质上,他和魏靖允没区别。
窗外的雾恍若凝成实质,它穿过窗户湿漉漉缠绕在魏衔玉身上,把他的脖子吊起,让他腾空挣扎,呼吸困难。
宁迢看向站在阳台上的人,手中锅铲翻动,把煎蛋翻了个面。
聊什么聊那么久?饭都要做好了。
宁迢一直有意无意地瞟他,直到关火,把饭菜盛出来时,他看见魏衔玉跪在了地上。
宁迢心中一沉,立马放下手中盘子跑到阳台。
“衔玉。”
魏衔玉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惊恐发作。
宁迢脑袋中闪过四个大字。
继医生也什么都不告诉他之后,宁迢只能自己偷摸去翻魏衔玉的药瓶子去查,然后了解到了对他而言很陌生的一个词。
他张开双臂抱住魏衔玉,手掌捂住他的口鼻,缓声道:
“慢慢呼吸,不要急。”
魏衔玉抱紧他,濒死感像在密闭空间中装满了水,淹的他不能呼吸,他像抱紧救命的浮木,死死搂着宁迢的手。
“嘘……没事了,我在这,衔玉,别怕……”
宁迢手臂收紧,轻声安慰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衔玉呼吸逐渐趋于平缓,他默不作声靠在宁迢怀里。
窗外雨停,泪水干涸。
魏衔玉望着宁迢,悲哀地想明白:
他不可能和宁迢有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关系。
倘若某天宁迢不再爱他,想再次逃离他,他会和魏靖允做出一模一样,甚至更疯癫的事情。
第86章
月满则亏
紫清寺笼罩在烟雨当中,一派诗情画意,文墨妈不满地看了文墨一眼,嗔怪道:
“衔玉拿着那么大一把伞,你不去和他站一块,非要和我凑在一起。”
文墨撇嘴,使劲往她身上蹭:“我就爱和你凑在一起。”
文墨妈拍了她脑袋一下,走进寺内,对魏衔玉和蔼道:
“衔玉,今天下这么大雨,难得你还过来一趟来陪我们。”
魏衔玉收起伞,做出一份虚伪温柔姿态:
“文墨最近不开心,我多过来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文墨妈感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取香。
她一转身,文墨和魏衔玉同时露出被恶心坏了的表情,文墨冲他做出呕吐表情。
魏衔玉保持风度,没有回她中指一类的动作。
文墨妈拿着点燃的香,递给文墨:
“你和衔玉拜完之后,带他去后山,那边有个算姻缘的大师,很灵的,这可花了我不少功夫,不许敷衍他啊。”
文墨点点头。
魏衔玉也象征性跪下去拜了拜,不过他可没好心到替文墨他爹祈福,他想的是宁迢和他妈妈。
从地上起来时,他还伸出手,在文墨妈妈面前,拉了文墨一把。
文墨妈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们去吧,我吃个斋饭等你们。”
后山这边景色宜人,有一处碧绿湖泊,岸旁栽着柳树,枝条被微风拂过,千丝万缕的垂在湖面上。
魏衔玉和文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自私生子登堂入室之后,文墨把他和小三骂的狗血淋头,她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家里的那点破事,偶尔穿插几句自己喜欢的人如何如何了。
魏衔玉则是:
宁迢,宁迢,还有宁迢……
文墨耳朵快起茧子了,她视线落在远方一顿,打断了魏衔玉的话:
“衔玉!衔玉你先别说了。你看,那是不是林衔秋啊?”
魏衔玉止住话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林衔秋长腿交叠,在凉亭中和一个人面对面聊着什么,他手里依旧拿着那串坠饰艳红的佛珠,像是无聊,他垂着眼皮,把佛珠左右抛着玩。
“我靠,他对面那个人好像就是我妈说的神棍。”
魏衔玉好奇林衔秋能问些什么东西,于是抬脚往前走。
文墨和林衔秋不怎么熟,她觉得自己上去偷听有点冒昧,一番思索后,她打着伞往一旁凉亭里去了。
神棍看向林衔秋,说:
“林先生,我言尽于此,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也劝不了你什么,只能说一句,若要把人留在身边,就请务必小心再小心,尽量避免一些……血光之灾吧。”
他刚靠近时,神棍嘴里念叨的东西立马停下来。
魏衔玉心道那确实应该避免血光之灾,两个人老互捅刀子的行为不太好,容易折寿。
林衔秋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魏衔玉:
“衔玉,真巧啊。”
他又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最近柳总到处求神拜佛的,而且这边求姻缘很灵,你今天是来陪文墨的吧?”
魏衔玉应了声,问他:“你来这里算和李却归的姻缘?”
林衔秋稍稍敛起笑,漫不经心摩挲手里的珠子:
“我算算阿却什么时候会杀了我。”
魏衔玉幽幽道:“我感觉他每天都想杀了你。”
林衔秋表情不变,笑着说:
“你这话太令人伤心了。”
他站起身:“既然你是和文墨一起来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慢走不送。”
魏衔玉坐在石凳上,冲着旁边凉亭里的文墨招手,文墨重新举起伞,走过来坐到魏衔玉身边。
神棍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看着对面两个人,摆手道:
“你们两个不诚心,都没在一块,我算不了。”
魏衔玉和文墨的表情一僵。
文墨试探道:“我妈叫柳弗英,您应该有印象吧?”
神棍说:“我知道,但是你们两个压根没在一起,也不想在一起,你让我算什么?”
文墨放低声音:“你随便说点就行啊,我总得回去应付我妈。”
神棍还是摇头:“这种事哪能乱说?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的。”
文墨欲言又止,魏衔玉忽然开口:“那我们各自算各自的,能算吗?”
文墨一听也有道理,连忙对那神棍说:
“来都来了,您也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啊。”
神棍看着他们,叹了口气,看向魏衔玉:
“你情路坎坷,今年年底有一劫,注意点。还有,莫生口业,伤人的话三思后行。”
年底?是他母亲的事吗?
伤人的话……他之前和宁迢吵过架。
魏衔玉坐直身体:“还有吗?”
神棍:“只能提醒到这了,奉劝一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要的太多会适得其反,慢慢来,先把当下过好,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
魏衔玉被戳中心事,低声道:“谢谢。”
文墨看魏衔玉表情就知道面前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他刚同魏衔玉说完,文墨就迫不及待道:“大师,我呢?”
神棍:“家庭环境是会影响一个人的运势的,现状无法解决的话,就少看,少听。
撒谎伤感情,别总觉得别人不理解你,有时候把事摊开讲,反而能增进感情。”
文墨不说话了,和魏衔玉面面相觑。
神棍看向他们后方:“没事的话就回去吧,你们有钱人的无可奈何我见多了,也多少知道点,场面话我会回去跟你妈说,要感谢我的话,多给点就行。”
文墨复杂道:“您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谬赞。”
回去路上魏衔玉一直在想那神棍的话,他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想要一份完整的爱怎么这么难?
魏衔玉垂眸,举着的黑伞把他笼罩住。
来拜了拜后,柳弗英和文墨心情都轻松了不少,柳弗英呼出一口浊气:“这下我这心里算是有着落了。”
一阵寒风拂过,文墨抖了两下:“妈,赶紧上车吧,好冷啊。”
柳弗英往她背上一拍:“要风度不要温度,现在知道冷了?早跟你说今天冷多穿点,非得不听,谁家小姑娘三月份就穿裙子啊……”
伞面在他们头顶摇摇晃晃,香火味到处蔓延。
魏衔玉不知不觉落后他们一大截,他忧愁地咬住一根香烟。
吞云吐雾间,伞面随着他的动作扬起,抖落第一片枯叶,长夏落尾,宁迢站在他身边。
魏衔玉扭头,挑起宁迢垂在锁骨的发丝:
“迢迢,你头发变长了好多,能扎辫子了。”
宁迢把他手里的烟拿过来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吐到魏衔玉脸上:
“我明天就全剃了。”
第87章
永远永远
魏衔玉不满道:
“不行,现在都九月份了,剃头发很冷的。”
宁迢拢了拢自己头发,发觉确实能扎出一个小马尾,这更让他下定决心,威胁道:
“明天就去剪,你要是不带我去,今晚上我趁你睡着时拿剃须刀把头发全剃了。”
魏衔玉想象了下他锃光瓦亮的光头样子,一阵颤抖,妥协道:
“好,带你去。”
宁迢看着地上的一片被雨打湿的枯叶,又抽了口烟,感叹道:
“过的可真快,一转眼又入秋了。”
魏衔玉搂着他往车上走:
“你穿的少,别着凉。”
汽车缓慢行驶,路过阮迟店前时,宁迢忽然想到自己去年秋天的时候,就蹲在那个石台阶上给魏衔玉发分手信息。
魏衔玉发疯囚禁他,然后他们互相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