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林庭风不悦拧眉,想也没想道:“我与宋氏尚未生子,岂有嫡子未生庶子为长的道理,这种混账话,大哥以后休要再说。省得传出去,让人笑话我将军府不通礼数。”
被他一通指责,林庭业顿时火冒三丈,当即阴沉了脸道:“老二,我看你当真是昏了头,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大哥这是何意?”
“何意?”林庭业冷笑,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带着几分不屑,“你自已干的好事,还需要别人来提醒你不成?”
余光瞥见一张脸肿着,还要开口为林庭风说话的林庭萱,他眼底嫌恶更甚。
不顾周氏阻止,他冷冷道:“小妹,别怪大哥心狠,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你能待的地方了。”
林庭萱顿时红了眼眶,嗓音沙哑的喊了声“大哥”,作势要往前走。
林庭业一脸嫌弃的揽着周氏后退两步,像是生怕沾染什么脏东西一般,冷漠道:“别这么喊我,从今往后,我便不是你大哥了。”
身为读书人,在他的眼里一向是名誉大过天,失了清白的女子就该自行了断。
硬留在这世上,自已往后没办法抬头做人不说,还会连累的家中人为之蒙羞。
更别提,他们兄弟二人皆在朝中任职,家中出了如此丢人现眼之事,让他二人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自处?
想到年前本该有个升迁机会,却被死对头抢走,林庭业眼底怒意更甚,咬了咬牙道:“念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大哥不要你一死以证清白。
你走吧,往后莫要再回来,也不可让人知晓你与林家曾有干系。”
林庭萱呆愣地看着林庭业,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颤声问:“大哥,你难道不要萱儿了吗?”
林庭业闭了闭眼,绝情道:“留你一命,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林庭萱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自已的鼻子重新问道:“是我得寸进尺?”
她一边笑一边哭,松开了林庭风的衣袖,擦着眼泪道:“大嫂还不知道吧,大哥之所以这段时间日日在家陪你,不光是因为你怀孕,更是因为大夫诊断出他纵情声色伤了身子,往后再难有自已的孩子。”
第423章
墙上挂着的丝瓜,空了瓤了
“竟有此事?”周氏惊讶地用帕子捂住嘴,脸色微白。
就连手指,都微微颤抖着。
任谁看,都是一副伤了伤痛难以置信的模样。
只有天知道,她此刻究竟有多高兴。
林庭业骤然变了脸色,冲上前狠狠甩了林庭萱一耳光,咒骂道:“贱人,谁准你在我夫人面前胡言乱语?
若是伤及她和腹中孩儿,我定活活扒了你的皮!”
他慌忙转过头,看向周氏道:“夫人,她这是犯了失心疯,逮谁咬谁,你可千万别信她所说。
”
周氏点点头,眼含热泪道:“夫君别这么说,小姑毕竟是与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是你的骨肉血亲啊。”
林庭业一脸厌恶道:“若是可以,我情愿母亲只生了我们兄弟二人。”
林庭风默默听着,没赞同却也没反驳。
在林庭萱看来,便是默认。
二哥也觉得,没有她这个妹妹更好,是吗?
林庭萱无声流着眼泪,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只觉得心口越来越疼,竟是伤心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看她软软倒在地上,周氏“呀”了一声,着急道:“快来人,将三姑娘送回兰轩院。”
林庭业揽住她,态度强硬道:“往后这个家里,只有两位公子,没有什么所谓的三姑娘。”
周氏轻捂着胸口,难以置信道:“夫君难道是要将小姑从家中除名?”
她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抓着他的衣袖哀求道:“夫君三思啊,小姑如今尚且是林家人,庄子上的那些恶仆就敢如此磋磨她。
你这般做,便是在逼着她去死啊!”
周氏一番话半真半假,却也到底存了几分情意。
却不是为着二人姑嫂之情,而是为着,她们同为女子,在这世间生存有着诸多不易。
否则,光凭她从前多次故意挑拨,害得她被婆母不喜夫君厌弃一事,她就该恨不得她下地狱滚油锅。
如今下场,又何尝不是她咎由自取?
林庭业一甩袖,眼神怨毒道:“她若还愿意认我这个哥哥,年前便该喝了老二差人送的酒,给自已留一份体面。
如今闹成这样,她即便是现在就去死,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挡不住外头的人往后看咱们林家的笑话。”
说到激动处,林庭业一张脸涨的通红,捂住胸口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到在地。
周氏忙扶住他,关切道:“夫君,你可要紧?”
林庭业摇摇头,恶狠狠瞪了眼地上的林庭萱,正要开口,忽听林庭风问:“如今的将军府,全凭大哥一人说了算?”
林庭业身形猛地一僵。
周氏一怔,随即赔着笑道:“二叔说得哪里话,你不在时都是婆母管家,平日里大事小事都是要请示过她才行。”
她看了眼似是被吓到,一时答不上话的林庭业,心中暗骂他不争气的同时,开口道:“夫君素日里只爱关在院子里读书,旁的事一概不管,此事二叔是知晓的。”
林庭风扫了她一眼,嗓音冰冷,“我没问你,你多什么嘴。”
听他连敬称都懒得带,周氏不由冷了脸,生气道:“二叔,我知你素日里不喜我,觉得我与你大哥并不般配,认为是我们周家高攀了你将军府。
可你别忘了,当初我嫁到将军府时,将军府可远不是如今的景象。”
见林庭风没制止的意思,她沉着脸继续道:“自我入府,婆母便以我尚且年轻管不了家为由,将管家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林庭业捂着胸口,皱眉呵斥道:“周氏,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并未分家出去,这个家本就该由母亲来管。”
“是,婆母管家我并无怨言,可自我们成婚后,我未曾见过夫君一次月钱。”
周氏讽刺勾唇,眼角似有泪珠滚落,“说起来不怕二叔笑话,成婚这么多年,我连你大哥月钱几何都不知晓。”
“你在浑说什么?再敢污蔑母亲,我休了你!”林庭业怒不可遏。
他抬起手,想要狠狠甩周氏一个耳光,却被她轻轻偏头躲过。
周氏擦去眼角泪珠,一脸平静道:“夫君若觉得我所说都是假的,那便是吧,左右这将军府我也待够了,你休了我吧。”
她若是又哭又闹,或者是像从前那般扯着他的衣摆哀求他,林庭业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因为像她这般寡淡无趣的妇人,母亲甚至不用怎么费心,就可以再为他娶一个,甚至家世门第要远远高过周氏。
可她如此平静,俨然一副不在乎被他休妻的模样,却让他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好”字。
更别提,她如今腹中还怀着他唯一的骨血。
林庭业眉心突突直跳,压下心头的火气低声呵斥:“胡说什么,你还怀着孕呢,我若这时休了你,旁人该如何看我?”
周氏冷眼看着,没说话。
若不是清楚自已没退路,她真想如宋言汐一般,同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彻底撕破脸。
如此,到底还不是时候。
知她最是心软,林庭业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二弟方才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并非是故意说你什么,瞧你怎么还生气上了。
你如今怀着身子,大夫不都说了,这几月要静养,切不可动怒。”
看着他满目温情的模样,周氏差点就以为,这才是她夫君本来该有的样子。
可她知道,不是。
他之所以对她好,完全是因为她肚子里这块肉。
因为他呀,是的的确确不能生了。
京中但凡有些资历的大夫,他全都看过一通,就见那不甚靠谱平日里他路过都不屑看一眼的街头大夫,都找东西挡着脸去问过。
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
他常年借着读书为名沉迷美色,家中两个通房外头养了小的还不够,时不时同他那些自诩风雅人土的朋友去花楼寻欢作乐。
一来二去,身子自然就差了。
更别提,她这个大度的夫人年前又为他寻觅了两个在青楼卖艺不卖身,习得一身伺候人本事的清倌人。
如今林庭业的身体,早就像是那墙上挂着的丝瓜,空了瓤了。
眼下她肚子里这个,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你让他如何能舍得?
周氏唇角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二叔随口一说不当紧,可知于女子而言名誉大过天,今日之事若传扬出去,日后我该如何做人?”
第424章
周氏,你当我死了不成?
不等林庭风反驳,周氏又道:“是,如今二叔军功在身,府上又指着诗涵郡主的嫁妆过活,我一个弱女子在人屋檐下,合该缩着脖子装鹌鹑。
可我到底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发妻,便是日后郡主过了门也要叫我一声大嫂,有道是长嫂如母,我便是再不堪也不该遭你如此折辱。
你若真看我不上,或是替你大哥不平,便代他给我一纸休书,往后便是饿死在外头,也绝不再登你们林家门半步。”
一番话出口,周氏只觉得心口郁结多年的气瞬间发了出来,不免通身舒畅。
她那弟妹、不,言汐妹子果真活得通透。
谁若对你客客气气,便客气以对。
可谁要是蹬鼻子上脸,处处找不痛快,那便让他也不痛快!
左不过就是落个无德跋扈的名声,撑死让林庭业那个窝囊废休了她。
真到那一步,她便舍了肚子里这团肉,厚着脸皮去郡主府讨一份活,总不至于将自已饿死。
往后,再让她看林家人的脸色过日子,定是不能了。
林庭业听着周氏决然的话,险些血气上涌厥过去,整个人微微颤抖道:“让老二代为休妻,周氏,你当我死了不成?”
周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却又好似在说:“你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你!”林庭业瞪圆了眼,只觉得胸口闷疼的厉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林庭风黑着脸听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氏,好似要在她脸上看出两个洞来。
从前的大嫂,行事唯唯诺诺,在他面前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两句,更别提如今这般牙尖嘴利同他兄弟二人争辩。
而眼前这个女人,口齿清晰,与他的目光对上竟也丝毫不怯。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周氏吗?
不知怎的,林庭风竟从眼前这张脸上,隐约看到了宋言汐的影子。
他眼神陡然变得危险,咬了咬后槽牙道:“一个个的,我看你们当真是要反了天!
来人,将她给我拿下,暂时关到柴房去,莫要伤了她的肚子。”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痛苦的声音响起,“我看谁敢!”
林庭业捂着胸口,神色痛苦道:“老二,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林庭风分了点余光,给脸色苍白看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自家大哥,不容置否道:“来人,送大哥回登云院歇息。”
“老二!”林庭业身形有些踉跄,咬着牙道:“我可是你大哥。”
林庭风点点头,“我知晓。”
他若并非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就凭她妻子方才那些言论,他也绝不会允许这二人继续站在院子里。
见他铁了心要如此,又见已经有佣人来“拿”他们夫妇二人,林庭业一时怒极攻心,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大哥!”林庭风上前两步扶住他,心下不免动容。
无论如何,这也是他大哥。
可林庭业一张口,说的却是:“老二,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狠毒的兄弟?”
他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一偏头又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朱公公带着人来时,看到的便是“手足相残”的一幕。
而林庭业昏过去之前骂林庭风狠毒的话,也被他和一干内侍听得一清二楚。
他面带为难道:“将军,咱家来的不巧。”
林庭风将失去意识的林庭业交给府中下人,很快整理好神色道:“朱公公大驾光临,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请。”
朱公公脸上带着笑道:“坐就不必了,林将军,准备一下接旨吧。”
林庭风心下一沉,面色不变道:“快,备香案。”
“用不着这么麻烦,咱家今日带的是陛下的口谕。”
听到是口谕,林庭风脸色微变。
他奉旨随锦王殿下回京,最迟今晚之前也要入宫一趟,面见陛下。
究竟是何事,竟让陛下如此着急,连几个时辰都等不及,要派身边内侍特意走一趟。
这道口谕,恐怕来者不善。
林庭风不过稍作迟疑,就听朱公公问:“林将军莫不是打算站着接旨?”
莫说是区区三品,便是尊贵如公主王爷,也只有坐轮椅的墨锦川一人可见圣旨不跪。
便是口谕,站着接旨那也是大不敬之罪。
宣德帝真要怪罪下来,林氏九族的脑袋叠在一起都不够砍的。
林庭风顾不得解释,赶紧一掀袍重重跪下,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态度,便是最好的答案。
林家上上下下,对于宣德帝绝对没有半点不臣之心,也绝不敢。
朱公公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将宣德帝所交代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
说完还贴心问道:“咱家方才所说,林将军可都听清楚了?”
林庭风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臣谨记陛下的教诲,一字不敢忘。”
朱公公走上前,笑着用双手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林将军也不必太将此事放在心上,陛下肯说,就证明他还是信林将军的。”
他说着,余光扫了眼静静躺在地上,仿若死了的林庭萱,故作惊讶道:“这是哪来的疯婆子,光天化日的,竟敢闯到将军府来撒野。”
林庭风眸光闪了闪,顺着他的话道:“府上忙着为本将筹备接风宴,一时不察,竟让这疯婆子闯了进来,一番风言风语闹得府里人仰马翻的。”
他自袖间摸出一个荷包,笑着递给朱公公,“让公公见笑了。”
朱公公却不接,只道:“陛下的口谕已带到,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咱家便不叨扰了。”
他离开时,余光扫过地上的身影,当即对着鼻子轻扇了几下,低骂道:“哪来的疯婆子,当真晦气。”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林庭风眸色冰冷,脸色更是阴沉的好似要杀人。
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他尊称他一声公公,还真拿自已当个人物了。
他林家的人,便是再不堪,也轮不到他一个无根之人说三道四!
黄丰快步上前,还未开口就听林庭风冷声道:“本将还没疯到自掘坟墓的地步。”
动御前的人,除非他是嫌命太长。
“那三姑娘……”黄丰看了看地上的人,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