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听完下人的禀报,秋嬷嬷难免心惊。这个永安郡主,怎得行事如此不合常理?
华阳长公主倒是笑了,“本宫先前说什么来着?宋家这丫头藏拙,实际聪明着呢。”
秋嬷嬷蹙眉,看着她的脸色埋怨道:“这永安郡主未免太不识好歹,殿下帮了她,今日怎么也该亲自登门道谢。”
“她如今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真若是来了,那些言官还不知道要如何猜测本宫。”
说起这个,华阳长公主看了眼秋嬷嬷,淡声问:“查的如何了?”
秋嬷嬷忙道:“底下的人还没送回消息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锦王殿下的身份何等尊贵,京中那么多才貌俱佳的贵女他都不曾看一眼,更何况是……
殿下许是多虑了。”
“兴许吧。”华阳长公主恹恹起身,吩咐道:“让人准备些孩童喜欢的东西,本宫也好长时间,没去看过那几个孩子了。”
第99章
女人的悄悄话,男人不能听
锦王府。
宋言汐一手搂着娇娇,一手喂她吃着葡萄,耳朵还得分给子旭检查他的功课。
锦王殿下这哪里是在折磨孩子,分明是在考校她的记忆力。
小奶团子坐在她的腿上,一双小短腿晃呀晃,奶声奶气问:“姐姐,你跟姑奶奶有仇嘛?”
宋言汐手上动作一顿,“怎么这么问?”
“因为下午姑奶奶过来,爹爹让我们几个不要提起姐姐,也不可以多说话。”
娇娇说着,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道:“娇娇还想介绍姐姐给姑奶奶认识呢。”
子旭在一旁小大人般道:“没那个必要。”
小奶团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三哥哥快背书,不然爹爹揍。”
“你!”子旭捏了捏拳头,捧着书走远了点才继续读。
坐在窗边的看书的子桓缓缓抬头。
子旭下巴一抬,傲娇道:“女人的悄悄话,男人不能听。”
闻言,子桓默默低下头继续自已的事情。
担心解释不清娇娇会误会,宋言汐斟酌了一番用词,才开口道:“我每次过来王府,是为你爹爹治病而来,这些你知我知外面的人却不知情,传出去难免误会。
王爷之所以那么叮嘱你们,也是怕有闲言碎语传出去,对我们名声有碍。”
娇娇年纪尚小,对她的话很多都是一知半解,但是有一点,她听明白了。
“姐姐怕人说闲话呀!”小奶团子眼睛都亮了。
不等宋言汐开口,她便想到了主意,攥紧小拳头道:“那姐姐住过来不就行啦!”
一语惊三人。
宋言汐还没来得及纠正小丫头的想法,余光就瞥见子旭一张小脸肉眼可见的充血变红,手中的书本也脱力摔在了地上。
注意到她的眼神,子旭“哎呀”了一声,跺了跺脚转身朝外跑去。
子桓抬头看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不解。
娇娇拍了拍小手,咯咯一笑道:“三哥哥是害羞啦。”
宋言汐语塞,这孩子才多大点,知道害羞是什么意思吗?
见她似是不信,小奶团子急了,连说带比划道:“那天晚上,姐姐跟爹爹亲亲!”
“咳!”宋言汐险些没被自已的口水给呛死,脸上不由得飞上一抹红霞。
她什么时候跟锦王殿下亲……亲亲了?
“爹爹。”子桓还在震惊着,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立即站了起身,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
宋言汐听得身子一僵。
锦王殿下何时来的?
小丫头的话,他是不是……
一想到娇娇刚刚说让她住过来的话,宋言汐只觉得两颊烫的厉害,赶紧将她从腿上抱了下来站起身。
看着她局促的背影,墨锦川沉了嗓音,“子桓,带妹妹出去玩。”
娇娇刚想说不要,乌黑的大眼睛转呀转,突然就改了主意,冲着宋言汐眨眨眼转身就走。
动作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等宋言汐意识到尴尬时,兄妹俩早已走远了,就好似屋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硬要说有,从前不曾伤到双腿时的锦王殿下,确实令人闻风丧胆。
宋言汐很快平复好心情,转过身垂眸朝着门口的方向福了福身。
这些日子他们交流虽多了不少,勉强算是无话不谈,可礼不能废。
相信锦王殿下,也定然不会希望自已王府未来有一个不通礼仪拿不出手的女主人。
木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并且缓缓靠近,宋言汐却没有听到往日那句声音好听的“不必多礼”。
她心下一沉,难道是锦王殿下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借此提醒她不要痴心妄想?
可他若真是无意,此前那令人误会的种种行为又是……
宋言汐一时心如乱麻,竟没注意到,眼前地面何时多出来了一双男式靴子。
头顶传来男人无奈的轻笑,“本王又不吃人,你用不着这么怕我。”
“王爷误会了,我不……”宋言汐抬眸解释,却被眼前的一堵肉墙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顺着男人的胸膛往上,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一瞬红了眼眶。
出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王爷,你站起来了?”
明明上次疼得满身冷汗,也只是勉强扶着轮椅站一下的人,此刻就这么笔直地站在了她面前。
宋言汐无法形容当下激动的心情。
她只知道,他们这来日来的辛苦和心血,都没有白费。
墨锦川点头,眼底浮现出些许难为情。
看他脸色微白,似是在忍着疼,宋言汐立即明白过来,扶着他坐回轮椅上。
担心他双腿的状况,宋言汐作势便要去掀他膝盖上的外袍,手腕刚伸出却被墨锦川一把握住。
他解释道:“无妨,本王的情况自已清楚。”
宋言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想到自已方才迫不及待站起来给她看的模样,墨锦川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你所料不错,边境确有异动,八百里加急今晚会送入宫中。”
“他怎么敢?边境的安定关系到大安的未来,究竟是谁给林庭风的胆子让他如此胡来?”宋言汐的声音带着恨意。
她笃定道:“此事绝不是巧合!”
林庭风前脚交出兵符,皇上还未批复他辞官一事,边境就传来异动,他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不成?
看她气愤模样,墨锦川虽能感同身受,却不得不实话实说。
“自林庭风回朝,宫中便有人一直盯着将军府的动向,他没有机会在其中动手脚。”
如果是旁的,他父皇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关大安江山的稳定,他绝不可能姑息。
宋言汐不甘心,追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回来之前,便安排好了这一切?”
话一出口,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因为按照林庭风的计划,他们夫妻二人双双把家还时,她早已深埋地底。
而林老夫人的寿宴,不仅大办特办,寿宴快尽之时宫中对庄诗涵的封赏又刚好下来。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将军府都处于盛宠阶段,边疆异动亦是几年后的事。
带病出征平乱的人,正是墨锦川。
宋言汐灵魂消散之际,听到的最后一句,便是林庭风哄庄诗涵的话。
他说:“夫人何必同一个有去无回之人置气?”
第100章
宋姑娘介意丧夫吗?
宋言汐当时被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报仇,压根没想过庄诗涵为何会那么恨墨锦川。
一个是将军之妻,御前红人。
而另一个,是向来闭门不出的残疾王爷。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忽然,宋言汐回想起一件事。
前世她作为鬼魂飘荡在林庭风身边时,曾看见在林庭风和庄诗涵一双儿女办周岁宴时,锦王府送上了一副春景图,出自大家之手。
如果她没记错,那副图如今应该同外祖的其他珍藏,一同收在言家的珍宝库内。
言家被污谋反惨遭灭门那日,除了少部分财物后来被林庭风上缴国库之外,其他的都被他昧下用作哄庄诗涵开心和笼络同僚了。
本该是见不得光的赃物,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已一双儿女的周岁宴上,被众人目睹,夫妻二人如何不怕?
只是他二人再风光,一切殊荣也不过是龙椅上的那位给的。
他在位一日,他们夫妻俩便一日不敢妄动。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让一直隐而不发的林庭风,如此笃定墨锦川会有去无回?
宋言汐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从无交集的言家出头,公然挑衅当时荣宠加身在京中盛极一时的夫妻二人。
他究竟……
“宋姑娘介意丧夫吗?”对面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宋言汐回过神来,不由得一怔。
锦王殿下究竟知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林庭风虽上交了虎符,可皇上的批复一刻不曾下来,他便仍是大安的将军,手下更有数万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土。
杀他固然简单,但之后呢?
以为她是有所顾虑,墨锦川薄唇微抿,沉声道:“你若担心孀居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本王也可……”
“王爷误会了。”
怕他真动了杀心,宋言汐忙解释道:“杀一个林庭风不难,可若是他死了,躲在他背后搅弄风云之人必然会藏得更深。”
她眸光闪了闪,声音多了恨意,“林庭风作恶多端,让他这么死,未免太便宜他。
他不是一心想往上爬,待他要登顶之日,再将他狠狠扯下,看他坠入谷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岂不是人生快事?”
被她眼底浓烈的恨意所惊,墨锦川试探问:“凉州城外之事,你都知道了?”
宋言汐蹙眉,问:“殿下说的何事?”
忽的,她想到了凉州城外那些饿红了眼的灾民。
据林庭风所说,那些灾民是永州底下的区县受了灾前来逃命的,恰巧被她们碰见这才起了歹心。
可此后回京的官道上,并未见到任何灾民,与外祖父提及此事他虽有听说永州灾情,却远没有严重到满城出走的程度,想着或许是某个小地方的村民不曾多心。
如今细细想起,此事无一不透露着古怪。
一想到此事从头到尾可能都是骗局,宋言汐身子一软,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她抬眸看向墨锦川,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咬了咬牙道:“多谢王爷提醒。”
见她脸色不对,墨锦川关心道:“宋姑娘若是身体不适,可去偏房稍坐休息,本王这便让人去请府医。”
宋言汐摇头婉拒,对上他眼底的担忧不由得轻笑,“王爷莫不是忘了,我自已便是大夫。”
墨锦川:“医者不自医。”
宋言汐挑眉,“那只能证明他的医术还不够高明。”
看着她满脸自信,一副天大的事都不放在眼中的骄傲样,墨锦川笑而不语。
眼见宋言汐眉头紧蹙,似是有话要问,他先一步开口道:“本王自然信你。”
听着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信她,宋言汐反倒心中有愧。
救下丽妃母子一事,她事先并未同墨锦川商量。
并非是防着他,而是此事完全是意外,她总不能告诉他是自已能掐会算,不仅知道丽妃要在这个时候出宫,而且还确定她会在那条街道受惊早产。
重生之事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若非亲生经历过一遭,即便是再亲近之人告诉宋言汐,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思来想去,宋言汐觉得她还是该给墨锦川一个保证。
毕竟,他们如今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合该坦诚。
听宋言汐解释救丽妃母子,暂时站队不过权宜之计,墨锦川忽地笑了,“难怪你方才心事重重的样子,竟是在担心这个。”
“倒也不是……”有太多的话,宋言汐说不出口。
墨锦川轻笑,坦言道:“本王对那个位置并无兴趣,从前没有,之后多半也不会有,所以你无须担心。”
话说一半,他敛了笑继续道:“你是言家人,应该知道言老爷子当年为何急流勇退,再拉他们入局,并非明智之举。”
他说的这些宋言汐又何尝不知,只是许多事,由不得他们。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那屠刀落下之日,倒不如以身入局拼一把,也好叫那做局之人知道,泥人尚有三分血性!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明白她已下定决心,多说无用,墨锦川无奈地叹了一声,操纵轮椅转了个方向,轻声道:“随我来,介绍几个人同你认识。”
*
将军府。
林老夫人病歪歪地靠在床头,抹着眼泪。
周氏递上一碗黑乎乎散发着臭味的药,淡声道:“婆母,该喝药了。”
老夫人抬手想打翻,就听她幽幽道:“这一碗药五十两银子呢。”
“你说多少?”林老夫人瞪大了眼,伸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
“五十两。”
“他们怎么不去抢?”
林老夫人说着,猛地咳嗽了两声,险些没把肺管子咳出来。
周氏上前给她拍背顺气,故作生气道:“卢大夫回乡看他那年迈的老母亲去了,其他铺子的药一家比一家贵,这一家便宜的还是看在与我母亲有些交情的份上才给便宜了。”
闻言,林老夫人更生气了,险些没一口气提不上来厥过去。
那卢大夫早年便没了娘,几条巷子的人哪个不知,他分明是不愿意过来!
老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喘着粗气道:“这些个落井下石的腌臜货,待我家风儿重新得势,定要抄了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