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是他没想到,以往还算有用的药,今日药效褪得竟如此之快。宋言汐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转身蹲下,仔仔细细的一寸一寸地捏墨锦川的腿。
她动作太快,转身时披散在身上半干的墨发轻扫过墨锦川的鼻间,带起一缕幽香。
香味很淡,不似女子上妆用的脂粉,也不像是平日保养头发用的桂花油。
闻起来更像是由内而外……
墨锦川闭了闭眼,逼迫自已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寸寸检查完,在确定他除了腿骨骨节处感到疼痛之外,再无其他知觉,宋言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
到底是她太过心急了。
就在宋言汐为难时,墨锦川开口问:“夫人,本王的腿今日可还需要药浴。”
宋言汐回神,点点头道:“需要,我这便给王爷配药。”
这半个月,除了昨晚上缺席之外,她每晚都会来锦王府为他施针,药浴。
每日药浴所需的药材,也都是她一人调配,从不假手于人。
并不是宋言汐不信任锦王府的人,而是她自已动手,药量把握的更精准,也能在观察到墨锦川的情况后及时做出调整。
如今看起来,这些日子的辛苦并不算是白费。
哪怕只有一丝不起眼的好转,对他们而言,也是好事不是吗?
借着烛光,墨锦川看着宋言汐认真的侧脸,心头蓦地涌出一股冲动。
他问:“林夫人今日向林将军提了和离,却在御前自请为妾,是为何?”
第23章
和离是迟早的事情
宋言汐配药的手一顿,淡淡道:“我同他和离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墨锦川会知道这些,她并不意外。
且她本就有意和离之后抱上他的大腿,自然也没打算瞒着他。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开口道:“若是夫人需要,无论是和离亦或其他,本王都可以帮忙。”
宋言汐婉拒,“不麻烦王爷了。”
“不麻烦。”
听出墨锦川语气认真并非玩笑,宋言汐掀眸看向他,淡声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与将军和离一事,还望王爷暂时不要插手。
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求王爷帮忙。”
她跟林庭风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仔仔细细的清算。
还有何氏,林庭萱母女俩。
前世今生的恩怨,若不让她们千百倍偿还,她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和离,岂不是太便宜她们?
墨锦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似是想确定什么。
半响,才笑了笑道:“听你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言汐总觉得,他这话除了浓浓的无奈之外,仿佛还带了一丝长辈同晚辈说话时的宠溺。
若非身份差距,她真的很想提醒锦王殿下一句话。
论辈分,他该喊她一声小姑姑才对。
*
靖国公府,庄诗涵看着门上倒映的影子,失望道:“你回去吧,我不会见你的。”
在外等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林庭风顿时激动起来。
他赶忙拍门,着急道:“诗涵,你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咱们有话慢慢说。”
“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庄诗涵的声音带着哭腔,质问道:“林庭风,在边疆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都忘了吗?”
林庭风语带懊恼,“诗涵莫哭,此事都怪母亲,连个内宅妇人都处置不好,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帮我们扫平屏障。”
他话音落地,面前紧闭的门被人一把拉开。
看着浑身湿透的林庭风,庄诗涵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压低声音问:“处置是什么意思?你们打算杀了宋言汐?”
林庭风眼神阴冷,沉声道:“她若活着,如何会同意我娶你为正妻?”
况且此事,两人在边疆之时也是商量过的。
看懂他的眼神,庄诗涵忙撇清干系,“我只是想让她识趣让位,不曾想过要她的性命。”
说着,她眼底不免多了愤怒,“一个没有丈夫疼爱的女人已经很可怜了,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雨势逐渐变小,生怕他们的声音被人听去,林庭风赶紧拉着庄诗涵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安抚道:“此事你无需忧心,有为夫在,日后宋氏绝不可能越过你去,把她当个小猫小狗养在府中便是。”
庄诗涵顿时变了脸色,声音尖锐,“你不打算休了她?”
“当然要休!”林庭风态度果决,眼底满是嫌恶,“母亲说她已经跟外面的男人有了首尾。像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配为我将军府的正室夫人?”
他说着,话锋一转,“只有如你这般心性善良,敢作敢为的女子,才堪为本将的将军夫人。”
庄诗涵脸上多了一丝娇羞,正要说话,余光瞥见院内的情形骤然变了脸色。
她赶忙挣脱林庭风的手,着急道:“快,翻窗走!”
外头雨声渐大,淹没了来人的脚步声,林庭风只当她是难为情,举手发誓道:“我林庭风对天发誓,此生此世至爱吾妻诗涵一人,终身不离不弃。
若违此誓,便叫我断子绝孙,全家上下不得好死。”
庄诗涵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更白,完全没有被他的誓言所感动的模样。
她狠狠推了一把林庭风,怒道:“走啊!”
林庭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刚想说什么,就被几个彪形大汉狠狠掼在地上。
脸颊擦过地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费力转头,脱口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打本将军。”
话音落地,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哗啦的雨声中,他隐约听到人愤怒的声音响起。
“老子打的就是你!”
*
昨夜情急之下忘记带伞淋了雨,宋言汐回去就有些发热,配了一记药服下,这才昏昏沉沉睡下。
没曾想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才发现将军府的天都快塌了。
“姑娘是没瞧见,今日府上那热闹的,都快赶得上过年了。”竹枝笑得挽发的手都在抖。
宋言汐原本觉得浑身绵软,没力气,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今晨姑娘刚睡下,将军便一身伤被人扔在了后门口,要不是门口拴着的大黄一直在叫,估计人死……人出事了都没人知道。”
竹枝说着话,手指灵活地在宋言汐发间穿梭,很快便梳好一个朝云髻,简单大方又不失精致。
竹雨挑了一支白玉簪给她簪上,默默添上一句,“老夫人才施了针不久,看到人又被吓晕了过去,听福寿堂的人说,卢大夫开了防治中风的方子让人去抓药。”
“伤得如此重?”宋言汐对镜瞧了瞧,挑了个不显气色的口脂涂上。
早知道有这种热闹看,她还睡什么觉?
竹枝竹雨疯狂点头。
“听说脸都破相了。”
“好像腿骨也断了一根。”
听着二人夸张的说法,宋言汐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吧,随我去看看将军。”
*
“她来做什么,让她滚!”林庭风正窝火的厉害,压根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若是宋言汐不耍心机,乖乖的死了,昨日便是他与诗涵二人入宫,顺理成章求得赐婚。
即便靖国公不满,可有正妻之位在,也断不会同昨夜一般,根本不听他一句解释,恨不得将他往死里打。
都怪宋言汐那个贱人!
门外,宋言汐听着里间传来的打砸声,压下即将上扬的嘴角,面带担忧道:“我听闻将军受了伤,可否严重?”
小厮面露不忍,压低声音道:“夫人莫担心,将军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养个几天就能下床了。”
宋言汐眉梢微挑,感到可惜的同时,暗暗感叹靖国公果然如传言一般,疼这个女儿入骨,竟然连擅闯未婚女儿闺阁这种事情,都能忍得下来。
只是靖国公忍得了,她可忍不了。
宋言汐看向身旁竹枝,故意拔高了声音,“光天化日之下,这贼子竟如此猖狂胆敢袭击将军,岂不是视律法为无物?
竹枝,备马车随我入宫!”
第24章
交出私库钥匙
“你敢!”屋内传来林庭风震怒的声音。
宋言汐恍若未闻,转身离开。
檐上的乌鸦受了惊,发出两声刺耳的“嘎嘎”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竹枝看着,小圆脸上满是惊奇,“姑娘你听,这鸟好像在骂人呢。”
宋言汐唇角微扬,心情不错道:“你许是听错了。”
乌啼兆凶,多被世人不喜,远远看到都要说一声晦气。
见到恨不得避着走,就更别提让它飞入院中还在檐上歇脚了。
不过今日瞧着,这乌鸦倒是颇通人性,许是知道这家的主人不日即将大祸临头,提前过来报丧了。
主仆二人刚走到门口,身后骤然响起林庭风阴沉的嗓音。
他威胁道:“宋氏,今日你胆敢踏出府门一步,本将必休你出门!”
世间女子最重名节,尤其是像她这种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儿,一言一行代表的皆是家族脸面。
若是被休,哪怕她是永川侯府的嫡女,侯府也不可能不顾家中其他儿女的未来接她回家。
等着宋言汐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削发为尼余生长伴青灯古佛,再不然,便是三尺白绫系在梁上了结了自已。
宋言汐闻言,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以为她是怕了,林庭风冷哼一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本将也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你既已知错,今日之事便只当没发生过,你往后记住切莫再犯就是。”
这副好说话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难道突然转性了?
宋言汐与竹枝眼神交汇,并不这么觉得。
果然,林庭风见宋言汐不反驳,当即话锋一转开始提要求。
“母亲身体不适,你身为儿媳理应侍疾。一整日面都不露,让长嫂一人伺候在母亲身侧,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竹枝气不过转身,道:“将军府丫鬟婆子若干,哪个不能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她眼眶微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军大可出去问问,哪有人家硬逼着病中的儿媳妇伺候婆母的!”
这一嗓子威力不小,惊得自院外走过的下人纷纷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个仔细。
林庭风脸色冷沉,盯着宋言汐的后背,问:“宋氏,你便是如此管教身边下人的?”
对于竹枝所说的宋言汐病了,他根本不在意,只想趁机抓住她的把柄。
竹枝实在心疼,气不过道:“将军……”
“住口!”
宋言汐冲着竹枝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转过身,苍白的小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问林庭风:“将军确定要我前去侍奉婆母吗?”
确定的话都到嘴边了,林庭风想到昨日府门前林老夫人提及宋言汐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脸上的笃定没了大半。
尤其是宋言汐询问的话,越是细品,越觉得这话处处透露着不对。
就像是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他松口了。
至于准备什么,不言而喻。
林庭风越想越窝火,脸色阴沉的几乎能吃人,硬是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宋言汐点头,转身欲走,却被林庭风开口喊住。
她看向他,清冷的眸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将军还有事?”
林庭风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
这个贱人方才是故意的。
若是真放她去了母亲的院子,非把人伺候出个好歹不可!
对上他几欲喷火的眸子,宋言汐唇角微扬,心情大好道:“将军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养病了。”
她说话时精气神十足,不过是脸色看起来白了点,哪里像是个病人?
林庭风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宋氏,你身为将军夫人,理应操持将军府的中馈。
既然你身体不适,此事便让母亲代劳,把你的私库钥匙一并交出来,我代你送到母亲院中。”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惊得仿佛落针可闻。
门口候着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分明是觉得离谱的程度。
哪怕是寻常人家,动用妻子的嫁妆,都是一件非常丢人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他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要不是怕宋言汐不高兴,竹枝高低得上去抽林庭风俩大嘴巴。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还真敢张嘴!
还想要她家姑娘的私库钥匙,给他一瓢金汁他要不要?
宋言汐皱着眉头,问:“将军方才说什么?”
不等林庭风开口,她浅笑解释道:“方才外头的狗叫得太大声,我没听清。”
“你!”林庭风怒极,张口想说什么,外头适时传来一阵激动的犬吠。
宋言汐笑得一脸无辜,仿佛在说:“你瞧啊,刚刚真的是狗在叫。”
若非林庭风常年习武听力过人,确定自已不曾听到过声音,还真有可能被她装出来的和善模样给骗了。
他彻底没了耐心,干脆不装了,看向宋言汐的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嫌恶,“宋氏,这一切皆是你自找的。
是你自作主张拒了皇上的封赏,又趁着母亲不注意,搬空了将军府变卖了府中所有的铺子田产,这个窟窿理应由你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