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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墨锦川垂眸,“父皇,今日晚间有雨。”

    自他伤了腿之后,每逢阴天下雨前双腿便会疼痛难忍,宫内宫外不知道多少医者前去看过,也没找到能根治的方法。

    这也是,宣德帝心中永远不能提及的痛。

    小五是他几个孩子中最优秀的,也是他从小带在身边,最疼爱最器重的孩子。

    只可惜天妒英才……

    他正感伤着,只听墨锦川开口道:“日后得空,儿臣再来陪父皇下棋。”

    他出事后便鲜少出门,这几年入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宣德帝忍不住红了眼眶,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待墨锦川离开后,他立即沉了脸色,看向身侧伺候的德公公,吩咐道:“派人盯着林家,别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当年,他的小五便是在林庭风取得胜利之处,遭遇了敌军的埋伏,断了双腿。

    论行军打仗,此人比他的小五可差得远。

    第21章

    两位郡主儿媳

    福寿堂,林老夫人一见到自家儿子便开始抹眼泪。

    林庭风本就心烦,见状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哭若是有用,不若母亲随儿子入宫,朝着陛下好好哭一哭。”

    林老夫人一噎,又不敢反驳,只能问他:“风儿,如今那贱人未死,诗涵郡主那边可怎么办?”

    林庭风冷笑反问:“母亲觉得应该怎么办?”

    听出林庭风话里的埋怨之意,林老夫人难免委屈,咬着牙将宋言汐的所作所为仔仔细细同他说了一遍。

    “这个贱人!”林庭风一掌劈向桌面。

    只听“咔嚓”一声,上好的黄花梨桌从中间一分为二。

    林老夫人着急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道:“我儿可有伤到?手疼不疼,快过来让母亲看看!”

    “无碍。”林庭风阴沉着脸,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门口一丫鬟着急忙慌进来。

    “老夫人,将军,宫中又来人了!”

    林老夫人闻言,面上不由得多了喜色,赶忙道:“定是宫中对我儿的封赏到了,快,把我的诰命服取……”

    “不必了。”林庭风打断她。

    “怎么不用?你看你这孩子,领旨可是天大的事,如何能马虎。”

    说着,林老夫人赶紧吩咐丫鬟,“快,让人准备香案,把全府的人都给我喊出来接旨!”

    如此光宗耀祖的时刻,可不得让阖府上下都看着,也好让宋言汐那贱人睁大眼睛看看,便是比起那王爷她儿也是不差的。

    要是可以的话,香案最好设在大门口,这样街坊四邻也能看到他们的风光。

    林庭风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母亲,我说不必了。”

    “什么?”林老夫人正激动着,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甚至已经想到,两月后她的四十大寿,以往瞧不上他们家的那些人家,该是如何卑微的模样前来巴结他们家。

    届时,她非要好好出一口恶气不可!

    最好安排两队护卫守着大门,他们将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林庭风懒得跟她再解释,霍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丫鬟被他周身煞气吓得不轻,林老夫人接连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赶忙去给她取诰命服。

    *

    灵犀阁,前来送赏赐的是德海的干儿子,同样是在御前得脸的人物。

    齐公公宣读完皇上的赏赐,笑得脸上都多了褶子,“陛下说了,日后郡主什么时候得空,便带着御赐的令牌入宫,无需传召。”

    宋言汐跪地笔直,恭敬道:“臣女谢主隆恩。”

    自今日起,她便是货真价实拥有食邑的郡主,而并非谁家妇。

    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要求林庭风改为入赘郡主府,成为她的郡马。

    齐公公几乎是小跑着上前,亲自将宋言汐扶了起来,意味深长道:“郡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宋言汐面带微笑,客气道:“借公公吉言,我送公公出去。”

    她说着,顺手取了腕上的玉镯,递给了齐公公。

    齐公公赶忙推辞道:“郡主,万万使不得。”

    竹枝小跑过来,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包递给他,笑道:“此香包放在床头可助眠,公公就莫要同我家郡主客气了。”

    “既如此,奴婢便却之不恭了。”

    齐公公接过香囊,登时被手中份量所惊,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一行人刚出灵犀阁的门,便撞上匆忙而来的林庭风。

    见到是齐公公,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庭风问:“公公此行,可是陛下有话要嘱咐内人?”

    其实他心中隐约明白,宫中来人,多半不是为了训斥宋言汐。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绝做不出前脚封赏后脚斥责的事情。

    可他并不觉得,宣德帝会再赏宋言汐。

    齐公公还算客气道:“杂家是奉命来给郡主送赏赐的,想着将军连日赶路必然疲乏,这才未曾惊动将军。”

    说直白点,便是他不配知情。

    林庭风虽是武将,却同他爹一样擅长钻营,又怎会不知这是场面话?

    他强压下怒火,抱有一丝侥幸问:“不知是公公送的是宫中哪位贵人的赏赐?”

    齐公公笑不出来了,直接问道:“将军这话的意思,杂家怎么听不懂呢?”

    宫中各有司职,便是皇后,也不可能用得动宣德帝身边的人。

    这些事情,林庭风自然是不懂的。

    他脸色微白,动了动嘴唇想解释,就听自家母亲的高亢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林老夫人被丫鬟扶着,一手提着诰命服厚厚的裙摆,飞快朝这边走来。

    嘴里嚷嚷着:“贵人恕罪,府中的丫鬟不懂事,竟带错了路。”

    她打从心底里就没瞧得起宋言汐,即便知道皇上今日给了她封地,也不觉得眼下的封赏是给她的。

    不过是个破落户生的有名无实的嫡女,根本不得父兄疼爱,真以为自已算个什么东西!

    要不是她儿用得着言家那老东西的人脉,像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连他林家的门也别想进。

    林老夫人走得极快,林庭风压根来不及阻止,只能用眼神暗示她闭嘴。

    可老夫人却压根没看他,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齐公公的身上,激动道:“贵人定然是来送封赏的吧?”

    齐公公点点头,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

    林老夫人见状笑得更开心了,忙道:“前厅已经设下香案,公公随我来吧。”

    齐公公听迷糊了,直接道:“东西杂家已经送到了,这便要回去复命了。”

    “送到了?”林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一众宫人。

    便是没有珠宝玉器之类的赏赐,也该有册封的圣旨啊,怎么能空着手来?

    林老夫人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齐公公这下明白了,看着脸黑如锅底,恨不得动手捂嘴的林庭风,皮笑肉不笑道:“林将军莫不是还未曾告诉老夫人实情?”

    “什么实情?”林老夫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若只是走错路,宋言汐差人送他们过去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跑一趟。

    除非……

    林老夫人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齐公公可不管她受不受得住,扬起一抹笑,十分善解人意道:“老夫人大喜啊!”

    听到喜字,林老夫人心中不免多了一丝侥幸。

    她家风儿如此勇猛,此次回京更是带了敌军主将的人头,立下汗马功劳。

    于情于理,皇上也该给些赏赐。

    否则,将军府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

    林老夫人心中有了底气,脸上多了笑,客气道:“公公言重了,此乃我大安之喜才是。”

    不等她夸夸其谈,齐公公直接开口道:“林大将军在御前用所有封赏求了诗涵郡主为平妻,林老夫人如今,是有两位郡主儿媳的人,这可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大喜事啊。”

    第22章

    泼天富贵全没了

    “用所有赏赐求了个平妻?”林老夫人眼神发直,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她原本还想着,风儿这次立了这么大的战功,怎么着也能捞个侯爵当当。

    金银珠宝之类的,那更是不必说。

    老夫人甚至都已经想好,两个月后的四十大寿,一定要大办特办,越风光越好。

    也好让平日里那些不愿跟他们家来往的官员家眷都看看,如今高攀不上的,是他们!

    结果现在突然来人告诉她,这泼天的富贵全都没了?

    林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软的厉害。

    没等热心的齐公公说话,她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锦王府内,暗一放飞前来送信的信鸽,转过身恭敬道:“主子所料不错,宫中已经派了暗卫盯着林家。”

    书桌后,握笔书写大字的墨锦川淡淡应了一声,烛光之下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白。

    暗一走上前,问:“主子,可否需要属下去请林夫人?”

    “不必。”墨锦川冷声拒绝。

    这个时辰,她应该与她的夫君在一处。

    若是此刻让人去寻她,无疑是把能将她置于死地的把柄送到林家母子手中。

    左右疼几日罢了,他早也习惯了。

    “可是主子的腿……”暗一听着外头轰隆的雷声,欲言又止。

    主子为了帮林夫人,不惜忍着双腿疼痛也要入宫,甚至冒着陛下猜忌的风险,为言家说话。

    这么大个人情,于情于理,也该让林夫人知情才是。

    墨锦川抬眸看向他,深沉的眸色仿佛能洞穿人心般。

    暗一立即低头,恭敬道:“属下该死。”

    话音刚落,周遭瞬间被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屋子亮如白昼。

    映衬得墨锦川本就苍白的脸,惨白如纸。

    额头上大滴冷汗滑落,没入眼睫,酸涩感刺激的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哗啦的雨声中,暗一惊诧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林夫人?”

    墨锦川蓦地抬眸,视线锁定门口那道背对着风雨的纤细身影。

    抬手抹了把额上雨水,宋言汐浅浅勾唇,“今日晚了半个时辰,让王爷久等了。”

    墨锦川微抿唇,神色淡淡:“无妨。”

    他本以为,她今日不会来了。

    如今能来已是意外之喜,早些晚些都很好。

    暗一赶忙道:“林夫人稍后,我这就去取干净衣衫来。”

    “有劳。”宋言汐应声,提着药箱快步走到墨锦川面前。

    走得近了,她方才看清他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

    那张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大滴冷汗顺着脸侧滑落,打湿了墨锦川鬓角的长发。

    明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由内到外透着清冷矜贵之态,让人生不出丝毫冒犯的心思。

    哪怕这张脸一连看了半个月,宋言汐仍觉得墨锦川的脸无可挑剔,简直是他人口中的天人之姿。

    顾不上欣赏美景,她快速打开药箱,头也不抬道:“劳烦王爷将腿上的汤婆子移开,然后脱掉裤子。”

    墨锦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红,声音沙哑,“要在这里?”

    “王爷还能走?”宋言汐取出银针,看了眼桌上未完成的笔墨,动作轻柔地将其挪开铺上银针。

    看着她的动作,墨锦川心头因她方才那话生出的懊恼,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是个医者,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墨锦川动作僵硬地拿起汤婆子,放在书桌一角,然后开始慢吞吞撩衣摆。

    宋言汐瞥了一眼,问:“很疼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墨锦川果断拒绝,额头的青筋都被气的跳了跳,加快了手中动作。

    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若是这点力气都不剩下,即便是治好,也只是个废人。

    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宋言汐解释道:“今夜雨势不小,我得尽快封住王爷周身的几处大穴,或可减轻些疼痛。”

    墨锦川沉默片刻,道了声:“好。”

    书房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无限拉长。

    远远看着,二人的身影交叠,竟如鸳鸯教颈一般,亲密无限。

    远处走廊下,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抱着汤婆子的少年瞬间爆红了一张脸,赶在妹妹发声前扔了汤婆子捂住了她的嘴。

    娇娇拼命眨眼睛,“呜呜!”

    少年冲她摇了摇头,果断拽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道:“咱们莫要吵到爹爹。”

    娇娇闻言,眼睛瞪地滚圆,余光看了看那边窗户透出的影子,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一般。

    她攥紧了拳头,暗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

    “王爷当真能确定今日的痛感,比从前更甚?”宋言汐眼底带了紧张。

    看着她期待的小脸,墨锦川浅笑点头。

    白日入宫时,他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特意吃了颗镇痛的药方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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