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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将手表放进口袋,明灿也站了起来,淡声说:“你今晚应该很忙,打搅了,我现在就回去?。”

    池潇:“我送你。”

    明灿摇头:“司机在楼下等我。”

    道了声再?见,明灿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抓着手表,转身走出了池潇的办公室。

    房门在身后?合上,她?边走边深呼吸,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忽然涌上心尖。

    为什么,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画面之后?,会这么难过……

    十几年?来的冷淡、抗拒、戒备,已?经固化了她?的灵魂,来之前?明明想要拉近一点距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只剩下争锋相对。池潇说的没错,她?根本就不是视频里那?个?可亲可爱的女孩子,看到她?从头到尾笑不停的样子,明灿只觉得自己冷硬得可怖,这样的她?,凭什么要求别人温柔开朗地笑给?她?看?

    明灿离开后?,池潇打电话和?秘书对了下接下来的工作,没让他进办公室来。

    挂断电话,他仰靠进转椅,失神了几秒,重新坐直的时候,却没有打开电脑看文件,而是就着漆黑的、光洁如镜的电脑屏幕,打量映照在屏幕上的自己的脸——一个?面无表情的,令人毫无亲近欲望的冷峻男人。

    回想不久前?在视频里看到的男生?的样子,他提起唇角,学他那?样笑了下。

    ……

    真?是僵硬,像个?无机质的微笑模型。

    唇角的弧度可以模拟得很像,眼睛却不会骗人,他要怎么拥有那?样一双热情的、自然的、生?动的眼睛?

    今晚的事情很多,池潇却无心工作。

    手表被明灿带走了,他这里只剩下刚才转发到微信上的那?个?视频,一个?充满了笑声,却让人无比痛苦的视频。

    他坐在电脑屏幕前?,受虐狂似的,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观看那?个?视频。

    一整晚,不知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就像一只窥伺别人幸福生?活的可怜虫。

    -

    又一周过去?,北城郊区,机场。

    阳光明媚的下午,明灿带着淼淼和?两名保姆,提前?一小时到机场安检,之后?便登上了她?的私人飞机,准备飞往香港坐游轮。

    私人飞机的登机时间比较自由,只要在飞机起飞前?赶到就行。

    按照池潇的性格,明灿以为他至少会提前?半小时登机,没想到他直到起飞前?十分钟才仓促赶到。明灿已?经做好了把?他抛下先走的打算,正在打字准备给?他发风凉话,抬眸看见机舱里钻进一个?黑影,两人视线对上,皆是一怔。

    机舱舷窗都开着,光线十分明亮。

    池潇头发剪短了,只比寸头稍长,吹了个?美式前?刺的发型,干净利落又清爽。此时正是冬季,他不像往常内穿矜贵得体的西装,外套纯色羽绒服或风衣,而是整了个?黑色冲锋衣配粗针高领毛衣,下身穿工装长裤,脚踩同色系的马丁靴,走进机舱的那?一刻,明灿还以为是哪个?很会穿搭的潮男大学生?进错飞机了。

    她?快速地转开脸,望向舷窗。玻璃映出女人浅浅的身影,她?今天的打扮也和?以往大不相同,放弃了最常出现的低束发和?大波浪,精心编了个?半高马尾公主头发型,身穿浅粉色羊绒毛衣、高腰牛仔裤和?小皮靴,裸妆,不戴任何首饰,清纯漂亮的就像准备去?拍日式杂志的校花。

    坐在儿童专属航空座椅上的淼淼睁着圆圆的葡萄眼看一眼爸爸,再?看一眼妈妈,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忽然产生?了一种又穿越回他们年?轻时候的既视感……

    原世界

    机舱里开了暖气,

    池潇脱下外套交给佣人,落座在明灿对面。

    晨间清透的阳光穿过舷窗,将他侧脸映照得尤为立体,

    眼睛浅得像两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琥珀,镀着一层柔和光晕,抬眸看?人时,莫名平添了种色授魂与的感觉。

    机舱门缓缓关上,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

    即将起飞。

    明灿一只?手越过座椅扶手揉捏着儿?子的小胖手掌,

    漫不经心问池潇:“怎么来得这么迟?”

    池潇:“高架上出?车祸了,

    连环追尾。”

    “啊?”淼淼紧张地一下子坐直了,“这么可怕,

    爸爸的车没事吧?”

    池潇冲他笑了下:“我的车没事,

    只?是被堵在后面了。”

    明灿一边听一边打?开手机地图,只?见从?东边来机场的高架上堵了好几?公里,

    尤其是事故发生地,

    几?乎堵死了,

    直到现在也没有疏通。

    她看?了眼池潇,说:“你运气还挺好,堵成这样都?能挤出?来。”

    “没挤出?来。”池潇说,

    “等了快一小时,

    根本过不了车。”

    明灿纳闷:“那你怎么下高架的?”

    池潇向后仰靠着椅背,

    反问她:“人长腿是干嘛的?”

    明灿怔住,才发现他的皮肤直到现在还透着一股运动后的浅粉色,她脑海中不禁浮现池潇为了赶上她的飞机,

    下车跑出?了高架拥挤路段再重新坐车赶过来的画面。

    幸好没有穿西装。她心说。不然跑起来可太费劲了。

    伴随着一阵轰鸣,飞机升上高空,

    十几?分钟后,进入平稳的巡航阶段。

    空乘送来红酒、气泡水和几?样冷餐,摆在桌面上。身旁是万米高空,蓝天白云映衬在侧,在这种环境下吃东西,心情想不舒畅都?难。

    明灿拿出?手机给淼淼拍了几?张照,接着又转到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

    下意?识瞄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视线恰好对上,明灿放下手机,不太自在地说:“看?我干嘛?”

    对于她这个略显无理的问题,池潇以德报怨,夸奖道?:“你今天发型不错。”

    明灿拿起桌上高脚杯,抿了口酸甜的气泡水,说:“小朱非要给我编的。”

    小朱是明灿家里最?年轻的保姆,今天也跟着明灿一起去香港坐游轮。她现在就坐在淼淼旁边照顾他吃东西,闻言抬起头来,笑容灿烂地说:“灿姐的头发又多?又直,不编发真的可惜啦,而且我们今天要乘动画乐园主题的游轮,我给她做一个公主头发型,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今天早上是明灿主动找小朱说要弄个年轻点?的发型,小朱并没有戳穿她,这让明灿非常满意?,心下默默记着,这个月开始该给小朱涨工资了。

    三个小时后,飞机落地香港,一家三口在私厨吃了顿午饭,午后日光最?刺眼的时分,来到港口登船。

    他们的行李非常多?,由两位保姆和三位船员一起送去游轮顶层的复式套房。套房共有四室两厅,来之前就分配好,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住一间,两个保姆住一间,除了儿?童房外的所有卧室都?朝海带阳台,风景是整艘游轮最?开阔。

    保姆整理房间的时候,明灿、池潇和淼淼三人由专属的导游带着,参观游轮各层的娱乐设施。

    从?下往上,经过数不清的宴会?厅、俱乐部、餐厅、剧院,看?得人眼花缭乱。来到甲板上,娱乐设施更是丰富,有全世界最?大的游轮游乐场,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不同主题的泳池,各式各样的滑梯在头顶交错……亚热带的阳光明媚至极,从?北方过来的一家三口即便脱了外套还是觉得热,淼淼更是兴奋得满头汗,要不是池潇拉着他,他都?想直接跳到泳池里头玩水。

    简单参观一遍游轮就耗了大半个下午,回房间换了身轻薄衣服,出?来时太阳已经西垂,在主题餐厅用过晚餐,日落后的蓝调时分,甲板上的启航派对正式开始了。

    欢快的音乐从?四面八方传来,主持人和十几?个经典动画角色在舞台上领着大家跳舞,明灿三人待在前排靠边的位置,除了淼淼,两个大人都?有点?受不了这么喧闹的氛围。

    吵……实在是太吵了。

    明灿倚着甜品桌,边揉耳朵边吃东西,眼睛跟着站在前面摇头晃脑蹦蹦跳跳的儿?子,她忍不住戳了旁边的男人一下:“你有没有觉得他穿越回来变活泼了不少?”

    池潇:“你说什么?”

    他根本听不见。

    明灿不想大吼,耸了耸肩,当做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淼淼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跟着舞台上的卡通人物认真跳舞,忍不住跑回来,大声对爸爸妈妈说:“你们俩别只顾着吃啊!”

    明灿抓着小蛋糕的手一顿,悻悻放下了。

    她晚上穿一身浅粉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勾勒出?纤细又高挑的身材,被淼淼催着走到人群中,松了松筋骨,开始跟着音乐摇摆,半扎半披的长发在脑后晃来晃去,显得青春洋溢。

    融入群魔乱舞的环境中之后,倒是不觉得那么吵了。

    明灿一直是外向的性格,摇了一会?儿?渐渐就放开了,在主持人热场的时候还能跟着喊两句。

    “你也动一下啊。”她转头对池潇说,“一直杵着干什?么?”

    池潇两手插兜里,懒散地睨着她:“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明灿甩了甩头发,“就这样跟着音乐,用脑袋写一个米字……你干嘛?”,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东西掉了。”比桅杆还笔挺难以折腰的男人忽然弯下腰去,从?她脚边捡了个亮晶晶的东西,“发卡。”

    “噢。”明灿摸了摸脑袋,应该是刚才甩头发太大力甩下去的。

    细细的一根发卡,顶部点?缀水晶,明灿不知?道?它本来应该插在哪里,当下环境也不方便照镜子,她转头四顾,想找小朱帮忙,却只?在淼淼身边看?到另一个保姆:“小朱去哪儿?了?”

    池潇:“刚才我拜托她帮我打?印一份文件,还没回来。”

    明灿轻哂:“你倒是会?使唤人。”

    池潇捏着发卡心平气和地看?着她,走近一步:“我来吧。”

    明灿下意?识仰起头,嘈杂混乱的环境中,看?到他面对面走到她跟前,几?乎贴到她胸口才停下,咸咸的海水味和焦辛的烟火味道?中忽然钻进一线清凉的冷香,在明灿鼻尖萦绕,让她的心尖没来由地收缩了下。

    池潇抬起手,指尖轻轻梳过她发间,将那枚发卡插入原来所处的位置。,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了。”他手垂下来,松松揽在她腰间,没有立刻离开。

    视线也顺着乌黑的睫羽落下,停在她脸上,准确的说,是唇角。

    明灿维持着仰视他的动作,无视嚣杂的乐声听到了自己愈发快速的心跳,也听见池潇声音很低地说:“你嘴角沾了奶油。”

    明灿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

    游轮在海面上航行,被波涛推着,幅度很小地晃动。

    明灿忽然有种站不稳的错觉,伸手扶了一下池潇的胸口,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手背擦过唇角,问:“现在还有吗?”

    池潇:“没了。”

    明灿点?头,按在他胸膛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刚才,如果她不动手擦的话,他应该会?帮她擦掉吧?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几?乎算是抱在一起,他也低着头看?她,说不定?还会?俯下来……

    唉。她脑子里真是一点?恋爱细胞也没有。

    明灿眼睛低下来,盯着池潇的喉结看?了会?儿?,忽然又仰起眼,似是有点?不甘心,趁着现在气氛缱绻,故作随意?地问他:“晚上要不要喝点??”

    下一瞬,男人一直虚揽着她腰的手切实地贴上了她的身体,明灿不自觉一颤,接着听到池潇不假思索的答复:

    “好,地方你定?。”

    ……

    晚上玩得太嗨消耗了太多?体力,九点?刚过淼淼就睡得不省人事,明灿去儿?童房看?了他一会?儿?,回到自己房间又待了半个小时,当外面彻底安静,保姆也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她才蹑手蹑脚走出?来,准备找她那关系生疏的老公一起去酒吧喝酒。

    一边快步穿过客厅一边给池潇发消息,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明灿听到身旁传来手机震动声,转眸看?到池潇就坐在沙发上,她吓了一跳:“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池潇站起来,“我不能坐这儿??”

    “没有。”明灿淡定?地说,“走吧。”

    两人一道?离开套房,明灿步伐稍快些,池潇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明明是结婚七年的真夫妻,却像今晚才在甲板上结识似的,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太熟。

    ,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到酒吧,落座观景窗边的位置,明灿问过池潇,点?了一瓶20年的威士忌,她调柠檬水喝,池潇则什?么也不加,纯喝酒。

    酒上得很快,正宗的苏格兰威士忌,尝在嘴里冰凉辛辣,大脑很快变得微醺,酒桌上的气氛却一直半尴不尬着,热络不起来。

    明灿不确定?这样的场景算不算得上约会?,思考有什?么共同话题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前阵子听凌思姐说,她前男友盛南舟是你的大学室友,和你关系很好?”

    池潇点?头:“嗯,现在也经常联系。”

    明灿:“她最?近在追盛南舟,但是好像追得不是很顺利。”

    池潇拿起桌上的酒杯,轻晃了晃,眼睛盯着酒液里小小的漩涡,薄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难。”

    明灿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是因为凌思姐以前放弃了他吗?”

    池潇回忆了一会?儿?,缓声说:“当初不是关凌思说的分手,所以关凌思放弃他,和别人在一起,可以理解。重点?是,他们俩不合适,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见明灿安静下来,脸色有点?沉郁,池潇解释清楚了些:“盛南舟家里的事你应该知?道?吧?他爸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后来又生病住院,为此他放弃深造,一毕业就进了大厂打?工。几?年后,他攒了点?钱打?算还债的时候,债主告诉他,已经有人帮他还了,打?听了一圈,发现竟然是关凌思帮他还的。他立刻去找关凌思,那个时候也许还对她抱有一丝幻想,可是关凌思怎么也不要他还钱,还让他以后一个人好好过,后来不久,她就嫁人了。”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盛南舟对关凌思的感觉彻底变了。”

    从?一个他曾经非常喜欢的女人,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施舍他的恩人。

    他的生活太困难,所以不得不接受前女友的施舍,他对此非常感激,但也是这份施舍,加上施舍之后她转头嫁给别人的举动,将他们推向两个极端,从?此以后,彻底成为有着云泥之别的两个世界的人。

    明灿听完,抿了一口酒,继续沉默着。

    男人共情男人,女人共情女人,明灿是关凌思的好朋友,她很清楚关凌思牺牲爱情换取的婚姻为她们的公司带来了多?少经济效益,而且关凌思在她们最?缺钱的节骨眼上挤出?钱帮盛家还债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关凌思以后能过得好,能得偿所愿,即便她现在在追求一个与她隔着鸿沟,也对她早已死心的男人。

    明灿舔了舔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池潇:“你是盛南舟的好朋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凌思姐啊?”

    池潇眨了一下眼,完全没想到她会?为了朋友感情上的事情求他帮忙。

    他放下酒杯,陷入沉思。

    明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渐渐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强人所难,叹了口气道?:“实在没办法就算了……”

    “或许有一个办法。”池潇说,“但是不保证成功。”

    明灿:“什?么?”

    池潇:“盛南舟一直没成家,他妈这两年催得很紧,逼他相了上百场亲,他烦得要死,说过想随便找个人结了算了。”

    明灿睁大了眼:“你指的是……让凌思姐直接求婚吗?”

    池潇:“结婚是他的痛点?,这叫对症下药。如果关凌思真诚一点?,奔着长久相处去的,不是施舍也不是随便玩玩,或许有概率打?动他……”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罕见地流露出?无能为力的样子:“我也不确定?,我对这种问题不擅长。”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

    明灿抓起酒杯,轻轻碰了下池潇的杯子,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薄红。

    侍应生走过来添酒,明灿两只?手放在桌子下边,无意?识地绞着衣摆,低声说:“那然后呢?”

    池潇:“嗯?”

    “就是,结婚之后。”明灿的嗓音有些轻飘,含着一丝醺然,杏眸倒映着酒吧里昏暗的摇曳的烛火,瞧着人看?时,莫名显得妩媚多?情,“照你说的,他们像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这样一来,婚后感情肯定?不好。两个人分开十几?年,从?来没有好好相处过,结婚之后要怎么做,感情才能变好呢?”

    她话音落下,空气像是刹那间沉静下来,酒吧里来来往往的人消失了,窸窸窣窣的聊天声和慵懒的慢摇乐声也消失了,一瞬间,池潇耳边只?剩连绵的浪涛声,像是大海的呼吸,轻柔地抚过耳畔,低沉地回荡在心胸。

    他凝视着明灿,唇角提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帮关凌思问的吗?”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她问得这么细致,这么长远,即便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很难像她这样周到吧?

    明灿眼皮一跳:“当、当然啦。”

    话落,她抬手挽了下鬓边并不凌乱的碎发,一个无意?义的小动作。

    像她这样生来飒爽的女孩子,并没有动不动挽头发的习惯。

    池潇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语气很轻:“婚都?结了,只?要她愿意?,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明灿并不觉得好办,忍不住追问:“那到底要怎么做呢?”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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