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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不久前。

    两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破天荒地在床上闹到?不知今夕何?夕,导致事后?时间?极其仓促,池潇急着?出门接淼淼,根本没?时间?换主卧里被各种?不知名液体浸得湿哒哒的床单被罩。床上的女人即便陷入半昏迷状态,还有力气嫌弃床品太黏,她不要睡这里,池潇只能拿干净被子把她卷起来,抱到?他房间?的床上去?。

    接淼淼回到?家后?,池潇再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明灿侧躺在床上,两条皓白的手臂溜出了被子,床上没?有抱枕玩偶之类的东西,她便把另一只鹅绒枕头扒拉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脸颊也依赖地贴在上面?,唇瓣的颜色依旧艳红,瞧着?还有点肿。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她吧唧了一下嘴,睫毛颤动,瞧着?快要转醒了。

    “明灿。”池潇弯腰抚了抚她的头发,“起来吃点东西。”

    明灿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喊她,累散架了的身体不想给半分回应,直接无视。

    现在才八点多,她没?有吃正经晚饭,就这么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可?能会低血糖。

    池潇抓住她怀里的枕头,轻轻往外拽走:“别睡了,醒醒。”

    明灿不满地蹙了蹙眉,生怕怀里的东西会离开似的,双手将枕头箍得更紧。

    小时候,她虽然也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但是并?没?有现在这么依赖。,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在母亲临终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

    苏稚宁得的是乳腺癌,查出的时候已经是恶性肿瘤,但还是有挺高的几率临床治愈。可?惜乳腺癌最忌讳焦虑和抑郁,她t?在治疗阶段得知了丈夫的背叛,不是固定的小三小四,而是居无定所地玩了一大票人,放浪至极,苏稚宁的这场病一下子变得无药可?救。

    那段时间?,几乎每个夜晚,明灿都要爬到?病床上紧紧搂着?母亲,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才能入睡。

    即便如此,苏稚宁的生命,还是在女儿依赖的拥抱中永远地逝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痛苦和不舍也随着?时间?远去?,抱着?东西睡觉变成了明灿身上一个普普通通又极难改掉的习惯。

    在池潇不断的骚扰下,明灿终于睁开眼睛,却仍不愿松手,用胸口压着?枕头说:“干嘛抢我枕头?”

    池潇:“这好像是我的枕头。”

    “……”明灿才看清周围环境,这里是他的房间?,但是那又怎样,“我不管,在我房子里的都是我的东西。”

    池潇方才还担心第一次就做这么狠会不会把人弄坏,眼下看她睡一觉起来精气神就恢复了,说明身体素质很好,是个扛造的。

    他凑近些揉她粉白的脸,问:“就这么喜欢搂东西睡觉?”

    明灿身上酸极了,回想睡前被他欺得什?么话都说出口,这会儿少不了气血上涌,语气骄蛮地怼他:“要你?管?”

    “嗯。”池潇点头,明目张胆地提出建议,“以后?抱我。”

    ……

    明灿被他突如其来的张狂整得一愣,膝盖在被子底下抵着?怀里的枕头磨了磨,不自觉想象把枕头换成眼前这个人,紧接着?又联想到?他不久前扣着?她膝盖掰开的样子,蛮横地狠戾地,一瞬间?热意乱涌,明灿猛地把枕头推出去?,被子也踢开了些。这儿可?不是她的床,再弄脏就丢人现眼了。

    “谁要抱你?。”明灿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脸颊莫名地红了,乌黑的眸子上仰着?觑他,嘀嘀咕咕道,“你?太……了。”

    “太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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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池潇听?清了。

    见她好像他再问一句就要原地爆炸的样子,池潇不再逗她,颇为诚恳地说:“睡觉又不使劲,大部分时候都是软的。”

    明灿:“我又不是没?抱着?你?睡过觉。跨年那天硌了我一整晚。”

    从胸肌到?腹肌再到?……总之哪哪都像石头似的,她心理?上其实挺愿意抱,但是生理?上,确实硌得慌。

    “那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没?怎么睡着?。”池潇说,“一直绷着?。”

    “你?干嘛不睡?”

    “你?说呢?”他有点好笑地瞅着?她。

    明灿把包在身上的被子扯高了些,脖子也结实地裹住,闷声说:“既然你?和我在一起都睡不着?,干嘛还要我抱你?。”

    “习惯了就好了。”他低眸,声音也低低的,“以后?没?事儿多抱抱我。”

    明灿一怔,眨了眨眼睛,拼命将唇角压下来,轻轻地“噢”了一声。

    算是答应他了。

    -

    几日后?,到?了四月初,清明假期,满城烟雨。

    天未亮的时候,明灿就到?淼淼房间?照顾他起床洗漱,从柜子里挑了件纯黑的套头毛衣给他穿。

    吃过早饭,太阳刚升起,三人便启程前往郊区的墓园扫墓。

    阴云遮蔽天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墓园里又湿又冷,鹅卵石地面?覆着?一层雨水,池潇牵紧了淼淼的手,免得他不小心脚滑摔跤。

    这一片是私人墓园,环境安静幽雅,苏稚宁的墓碑伫立在玫瑰花丛和其他常绿灌木之间?,前后?有松柏,碑石很简约,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没?有冠以夫家的称谓。

    淼淼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尽管墓园常有人打扫,到?处都很干净,他依然麻利地卷起袖子,和爸爸妈妈一起拂拭姥姥的墓碑,清扫刚落下来不久的花瓣和树叶。

    四周清静至极,鸟雀似乎都还没?醒来。明灿之所以来得这么早,是因为不想和父亲或是其他明家人撞上。

    其余时候,她可?以若无其事地扮演父亲的乖乖女,至少在这一天,她决计不愿意与父亲同行。

    “妈,你?才四十三岁就有外孙了。”明灿站在苏稚宁墓前,闲聊似的说,“他名叫淼淼,是世?界上最乖的小朋友。”

    淼淼在妈妈身边站得板正,忽然看到?一只蜻蜓从墓碑后?面?飞了过来,翅膀似乎被雨点打湿了,它飞得不高,发出嗡嗡振翅声,好像在说话。

    蜻蜓:「飞啊……飞啊……飞到?树顶上去?……飞到?更高更远的天上去?……」

    淼淼仰头看着?蜻蜓飞走,又听?到?妈妈开始介绍爸爸。

    明灿:“妈,这位是淼淼的爸爸池潇,也是我的男朋友,他……是个好人。”

    “……”池潇等了一会儿,“就没?了?”

    “好人还不够?”明灿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对?我很好的人。”

    “但是,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对?我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好。”明灿的声音低了些,“家里现在又发生了一些事,我想,我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

    “肯定不会。”池潇牵着?明灿的手,笃定地说,“肯定不会过得不好,肯定不会不开心,肯定不会让你?后?悔。”

    明灿抿唇笑:“你?口气挺大的嘛。”

    “在未来岳母面?前,当然要有决心。”

    明灿听?到?“岳母”这个词,手在后?面?捶了池潇一下。

    他们才谈了几天,他就喊岳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羞没?臊的人。

    蜻蜓飞到?看不见的地方了,淼淼收回目光,不知瞥见什?么,忽然扯了一下明灿的袖子:“妈妈,那个人是不是太姥姥?”

    明灿循势望去?,只见清晨的薄雾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裙,气质优雅的老人,遥望见明灿和一大一小两个男生站在一起,她的目光也是一愣。

    “灿灿?”

    “姥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明灿的神情还算镇定,来之前她就和池潇还有淼淼讨论过如果不小心碰到?熟人该怎么应对?,其中碰到?姥姥的概率最大,因为母亲和姥爷相继去?世?后?,姥姥就搬到?埋葬了丈夫和女儿的墓园附近的山庄居住,老人一向起得早,清明节这天,她有可?能一大早就步行来到?墓园看望逝去?的亲人,这就很容易和明灿他们撞上。

    十几年后?姥姥还健在,淼淼认识她,这对?明灿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明灿和姥姥很亲,但是她还是决定向姥姥隐藏淼淼的身份。最近这段时间?,她和池潇都有预感,淼淼有朝一日可?能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到?时候难过的只有他们就足够了,不要让老人也体验亲人离开的感伤。

    明灿向姥姥介绍淼淼,没?提姓氏,说是池潇的弟弟。

    至于池潇……

    赵晏如年近古稀,鬓染白霜,眼睛却清澈如青年。她仔细地上下打量池潇,含笑点头:“是灿灿的对?象吧?真是好模样。”

    又看淼淼:“兄弟俩长得真像。”

    小男孩帅气又可?爱,赵晏如越瞧越亲切,牵起淼淼的手说:“晚点要不要去?姥姥那儿玩?”

    淼淼不得已把“太”字去?掉,跟着?爸爸妈妈喊她姥姥:“好的呀,谢谢姥姥!”

    明灿母亲那边的亲人,和明家那边的亲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赵晏如亲切平和,相处起来叫人如沐春风,让池潇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乐汀老师家见过的苏稚宁。

    她的女儿明灿脾气那样火爆,像一枚威力十足的小炸弹,她却截然相反,温和柔软到?骨子里。正是有这样的妈妈,才能宠出明灿那样张扬自信的孩子。

    赵晏如没?有像明姝那样对?池潇审视来审视去?的,她觉得孩子谈恋爱是他们的自由,开心最重要,而且几十年来处世?识人的经验告诉她,池潇这孩子虽然和明铮一样,帅得有些过头了,但他眼风清正又坦荡,落到?明灿身上时又变得分外温柔,一时间?好像再也看不到?别人。明铮看稚宁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专注和缱绻。

    明灿三人跟着?赵晏如到?姥爷墓前也祭扫了一遍,天色总算亮些,太阳的光芒似要穿云而出,赵晏如带着?他们步行来到?她的山庄别墅。

    苏稚宁生前多才多艺,会很多种?乐器,最出彩的则是画作,是北城小有名气的画家。赵晏如的别墅里有一条长廊,挂满了女儿的画作,明灿每次来姥姥这儿,都要在那里流连很久。

    今天也不例外。

    长廊里挂的画多是色彩明快、立意活泼的作品,池潇和淼淼跟着?她一起参观,走到?一幅色调暖黄的水彩画前,明灿突然停下脚步。

    “这是……”

    画上的景色有些眼熟。

    高大蓊郁的树木围绕着?一个儿童活动中心,暖t?融融的余晖温柔地包裹着?天与地,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面?对?面?赤脚蹲在儿童活动中心的沙坑里头,似乎正在用沙子堆城堡。

    男孩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女孩子穿着?粉色的蓬蓬纱公主裙,明灿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有点像我以前住的小区里的儿童活动中心。”池潇站在旁边,忽然说道,“你?那天穿的,好像就是这条裙子。”

    明灿立刻意识到?他说的那天是哪天。

    这些年来,她在这幅画跟前走过无数次,直到?今天,才发现画上的两个小朋友可?能就是她和池潇。

    没?猜错的话,画的应该是他们初识那天,一起堆沙子的场景。

    乐汀老师说过,那天她和苏稚宁找到?他俩之后?,笑着?在旁边围观他俩玩了很久。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妈妈心里产生了画作的灵感。

    明灿和池潇对?视了一眼,一种?奇妙的宿命感在心中无限蔓延。

    “茶泡好了,你?们还想吃点什?么吗?”赵晏如从客厅走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姥姥,这幅画……”明灿深吸了一口气,对?赵晏如说道,“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赵晏如道,“你?妈妈的东西,本来都是你?的,只是先?在我这儿放着?而已。”

    茶水在茶桌上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赵晏如没?有细看那画,招招手让孩子们跟她去?喝茶吃东西。

    明灿往前迈了几步,低头发现淼淼没?有跟过来,还站在那幅画下面?呆呆地望着?。

    她走回去?,弯腰牵起淼淼的小手:“宝宝在看什?么呀?”

    “又是这幅画。”淼淼指了指墙上的画,“好神奇啊。”

    明灿不明所以:“什?么好神奇?”

    淼淼回忆了一下,认真地说:“妈妈,我来到?这里的前几天,也和你?一起去?看望了太姥姥。”

    明灿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这里”指的是“这个世?界”,后?半句的“你?”指的是原来世?界的妈妈。

    意思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几天,曾经和那个世?界的明灿一起来看望了太姥姥。

    “然后?呢?”

    “那天。”淼淼望着?墙面?上的画,说,“你?也问太姥姥要走了这幅画。”

    玩我

    姥姥走在前?头带路,

    池潇回头望见明灿和淼淼停在那幅画前不知在说什么,没跟过来。他犹豫了下,决定先跟着姥姥出去,

    免得老人家白跑一趟。

    “我爱喝红茶,你尝尝,这是焙透了的正岩肉桂,

    温补。”赵晏如亲自给?池潇斟了一盏茶,

    “灿灿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谢谢姥姥。”池潇双手接过茶盏,拿到唇边抿了一口,“好香。”

    赵晏如瞅着他笑,

    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实诚、干净,

    不像豪门富室淫浸出的那些纨绔。

    不一会儿,

    明灿牵着淼淼走出来,

    在池潇身边坐下。

    池潇见她神情有些恍惚,

    低声问:“怎么了吗?”

    明灿拿起属于她的那杯茶,

    暖热的温度透过茶盏熨在手?心。她凑近他,

    低声说:“淼淼刚才告诉我,未来的那个我,也把刚才那幅画要走了。”

    池潇怔住,半天才说:“巧合吗?”

    “可能吧。”明灿说,

    “但是,

    这?里挂了几十幅画,怎么那么巧,她也拿走那一幅呢?”

    年轻版的本人就坐在这?里,

    池潇不必揣测那个明灿是怎么想的,

    直接问她:“你觉得呢?”

    明灿盯着红褐色的茶水,水面映出她的倒影,

    她凝视自己的眼睛片刻,轻声说:“我觉得,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小时候的事情,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的心情和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像,才会想要把画带走。”

    池潇眨了眨眼睛,问:“你现在什么心情?”

    “我……”明灿瞄了眼坐在对面,正?含笑看着他俩嘀嘀咕咕的姥姥,忍不住脸一热,嘴硬道,“我讨厌你。”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暖意沁入脾胃,全身都活泛了。

    十几年后的她和池潇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无?解的。尽管他们在淼淼的描述里是一对十分生疏的夫妻,但是,夫妻到底是夫妻,只要不分手?,未来日久天长?,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的。

    也许未来的她从姥姥那儿带走那幅画,就是冰雪消融的契机。

    将近午时,阴雨彻底停歇了。

    明灿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草木葳蕤的院子。

    赵晏如走到她身边:“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她用?下巴指了指院子里的池潇和淼淼,两人弯腰站在一颗香樟树下,不知道在观察地上的什么。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在研究虫子。”明灿一脸无?语地说,“我就不去了。”

    赵晏如笑了笑,和明灿一起望着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她今天才认识池潇,不好对他的人品作风下定论,不过,有一个优点是毋庸置疑的:“小池很会带孩子嘛。”

    明灿听完,会心地翘起了唇角:“是吧。”

    漫长?的细雨方?才停歇,每片树叶都是一个微小的池塘,恰逢一阵风刮过,在无?数个小池塘噼里啪啦地落雨之前?,池潇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淼淼的脑袋。

    水珠很快砸湿了手?背,他抬头望了眼密密层层的树冠,默默地把淼淼领到空旷一点的地方?玩。

    午后,三人准备离开了,赵晏如一直送他们到停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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