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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张皇后大惊:“不能这么想!你?父皇还在,你?哪有诛人九族的?权力?再说,你?这是为了你?的?私欲,肆意杀人?”

“当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无法控制权欲,只怕会成暴太子?沉默。

张皇后倍感无力,年后二月,她没护住玉琴,东宫气数渐散,太子?脾气却越来越大,仿佛这样,朝臣就会怕了他。

然而?不是的?,朝臣们只会想,果然不是圣祖正统。

张皇后脑海里,回想起半年前?,一个嗓门巨大的?张家?本?家?人的?讥讽:“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当时张皇后贵为皇后,却哑口无言,颜面荡然无存。

这么久了,她已经不气了。

甚至,她渐渐地说服自己,作为地方?空有头衔的?王爷、只能勉强果腹的?一家?,他们能过上?二十?年位高权重的?生活,已比很多人要幸运。

太子?又问:“母后,如今儿臣到底要怎么做才好?难不成,真要儿臣拱手把江山让出去?”

张皇后沉默许久,道:“让吧。”

“阿数,让吧。”

“或者,不能说‘让’,这江山,本?就不是我们的?。”

这么多年,万宣帝也是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才会这么矛盾,而?此时,张皇后有点理?解这位枕边人的?心情了。

她累了,真的?累了,再无法为东宫出谋划策,争权夺利。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太子?会勃然大怒,意料之外,太子?竟只是低头,深深躬身,道:“儿臣告退。”

今年秋狩在八月十?七。

因为是战时,也不是罕见的?寒露与中秋同日,秋狩规模比去年小了许多,向来在秋狩活跃的?何家?,没一人参加。

“何尚书守城,丢了一座城池,只是被革职待办,是先帝看?在他苦劳的?份上?,等他回京,若能留下?一条命,已是大幸!”

“去年这时候,何家?和薛家?还斗猎呢,真令人唏嘘。”

“唏嘘什么?要我说,何尚书太自大了,分明小张将军的?援兵快到了,他却被瓦剌一刺激应战了,唉,多少儿郎因他而?命丧黄泉,他就是被斩首也不可惜!”

“也还好这次是豫王去前?线,而?不是……”

皇家?禁苑中,贵妇少妇们聚在一处,议论纷纷,徐敏儿如今也出嫁了,自在妇人堆里,她暗暗庆幸家?中早早站队,太子?果然难继大统。

有人示意一声:“嘘。”

是张皇后来了,众贵妇少妇起身行礼,那个已是僭越的?话题,自然也就断了。

她们虽然安静下?来,张皇后想也知?道,她们刚刚在聊什么。

她到了上?首坐下?,左边第一个位置,不是太子?妃李氏,而?是豫王妃,薛平安。

察觉她的?打量,平安抬起头。

张皇后想从薛平安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比如,春风得意,又比如,隐约的?对?东宫的?不屑。

因为豫王在边疆屡战屡胜,她若自傲自狂,没人觉得有问题。

可是她那双眼?睛啊,张皇后想,怎么还是这么干净,这孩子?,有种既入世,又出世的?无尘之感。

见过众人,张皇后挥挥手,让筵席散了。

平安回到自己小院,薛静安、薛常安都来了。

薛常安正式和元籍定下?来,就定在明年开春二月。

薛常安心内暗暗地比,薛静安是十?二月的?婚期,和平安的?是不同年不同月,而?她自己的?婚期和平安不同年,但?同月。

赢了,她和平安才是真姊妹。

姊妹三人围着火炉,一边烤花生、茶果子?,一边闲聊。

彩芝进了门,将一封厚厚的?信,送到平安手里,道:“娘娘,这是从边疆送来的?。”

知?道她要读信,薛静安和薛常安先告退,两?人刚走,徐敏儿却来了。

她才新婚,正是和夫君热络的?时候,不过夫君是文臣,不擅打猎,她便直接来找平安。

火炉前?,平安正好展开信件,她只与徐敏儿点点头,自顾自的?阅起信件。

徐敏儿还以为,她和王爷才大婚,就分开这么久,多少有点闺怨,但?近了看?,平安脸颊粉扑扑的?,漂亮的?眉宇舒展,眼?底光华浅浅,不施粉黛,依然气色极好。

徐敏儿等她看?信,到处瞧瞧独属平安的?小院子?。

彩芝心中纳闷,平安读家?书,亲姐妹都避开,这位倒还凑过来。

好一会儿,平安的?信还没看?完,徐敏儿又有点好奇,到底有多少话,能写这么多纸?

这时候,一张纸从平安手中滑落,徐敏儿眼?尖,那上?面竟然不是字,而?是……画。

竟然是画?

素知?豫王殿下?画功极好,但?千金难求,豫王竟然将画当纸一般给平安!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纸上?内容,彩芝一个箭步上?来,赶紧捡起纸,杜绝了她的?窥视。

一开始,裴诠和平安书信往来,确实是写汉字的?。

第一封信开头,便是:王妃亲启,一切安好……

写了很多战略布局,战术办法。

密密麻麻的?字,平安看?睡着了,回信的?时候,她诚实地告诉裴诠:看?睡了。

裴诠:“……”

回信里不止说这件事,她的?信五成是汉字,五成是画,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京里的?事:薛静安有孕了,吐得厉害,是宝宝在吐吗?

周氏寄送一袋香米,等你?回来,一起吃。

张皇后t?送了自己一根簪子?,老太医查过,没毒,还是被彩芝收起来。

和薛常安下?了一回象棋,故意输给薛常安,薛常安发现,气哭了。

……

收到这封信时,军医正在给裴诠的?肩膀上?药,那创伤药是烈性药,军医本?来有点怕下?手重,让王爷不悦,但?王爷看?着信,心思不在包扎伤口上?。

甚至,看?着信的?王爷,唇角竟微微勾了勾。

军医心道,真是见鬼了,头次看?别人用这个药不鬼哭狼嚎,还笑了的?。

当天,裴诠见过众将军,提笔回信。

这次他改成画画,就按她的?方?式,画了个大概,再配上?一些文字辅佐。

因最开始,万宣帝和朝廷都以为裴诠会是个富贵闲散王爷,所以裴诠记事后拿笔第一件事,不是写字,是画画。

后来,他还潜心画过几年,直到九年前?,才渐渐画得少了。

但?毋庸置疑,他的?画功极好,即使是大场面的?战场,挥墨在不比巴掌大的?纸上?,笔画简单,也能栩栩如生。

画功好也就罢了,画的?是他的?切身经历,打仗、谋划、抓细作,等等等等,跌宕起伏。

比外头卖的?话本?子?、画册,还要精彩很多。

收到了几回信,平安读得很慢,很认真,来回地读,偏偏每件事的?结局,他也不画完,只落下?一句:待归来,细说。

下?次就重新讲一件事。

看?到这五个字,平安缓缓蹙起眉头:“唉。”

彩芝一吓,王妃什么时候竟然会叹息了?

害怕是家?书中有不好的?事,但?王妃不问,她也不好探听?,把彩芝担心得瘦了几分。

而?这一次,平安花了好几天,才完成一封家?书。

这封家?书送到边疆时是夜里。

一战方?休,裴诠挑灯,打开厚厚的?家?书,里头讲的?是秋狩,还把那些贵妇少妇的?对?话,以半画半写的?方?式,描述给裴诠。

裴诠一页页翻着,他看?向最后一页,说的?是平安自己做的?梦,到了最后一列,明晃晃几个:待你?归来,细谈。

裴诠:“……”

他欺负了小平安那么多回,这是第一回,她回击了。

还是隔着千里迢迢。

裴诠轻轻磨了磨牙尖,叫一个士兵:“叫张将军来。”

张大壮低头进营帐,还以为是要详谈策略,裴诠却说:“王妃给你?写了家?书吧?”

果然,平安在张大壮的?家?书里,把梦都补了。

虽然已经知?道内容,不过回去后,他会假装忘记的?。

他只是不能忍受,不清楚她的?任何一件事。

睡前?,裴诠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

以前?他曾问过平安要信,果然是离开了,才会收到她的?信。

希望以后不用收到了,他只想听?她亲口说。

陆陆续续又打了三个月,瓦剌没等到严寒逼得大盛撤兵,反而?等来自己营帐被捣,首领被当场射杀!

十?二月,边疆大捷。

消息传回来之后,百家?备受鼓舞,更有阁老放言:“边境将有二十?年不再动荡!”

豫王本?身的?名号,已经超过先帝遗腹子?,他如今和太子?比,从血统到能力,方?方?面面,都是碾压。

这几个月,张皇后是眼?睁睁看?着局势,彻底倒向豫王,无能为力。

李氏哭泣:“就只能这样了吗?玉琴还在诏狱出不来,为什么我们家?就这样了呢?”

张皇后道:“你?回去,多劝劝你?夫君:认命的?话,反而?能留下?最后的?体面,将来太上?皇的?富贵,自不会比现在差。”

李氏却不语。

这一年的?除夕,宫中该办大宴,却在早晨,宫里传来坏消息:万宣帝驾崩。

“怎么这么突然?天爷啊。”

永国公府内,冯夫人心中惶惶,一边命人给自己麻布白衣,帝王殡天,百官和宗妇都要进宫哭的?。

薛家?两?人没去,一个是秦老夫人,老太太年纪大了,今年入秋又生了回病,就没有进宫,另一个是薛常安,她未婚,且待嫁闺中。

只是她看?着冯夫人、薛铸与今年新娶的?大嫂、薛瀚准备进宫时候,心口莫名一紧。

她命人在二门口盯着,有消息赶紧传回来,不一会儿,红叶匆匆忙忙:“三姑娘,不好啦!街上?有军爷,现在不让上?街!”

薛常安脸色刷的?煞白:“快关大门!”

太子?逼宫造反了!

等百官和宗妇被关在宫门里,才反应过来,有些体弱的?,险些就晕过去!

那领头包围皇宫的?,正是何家?大郎,原是在禁卫军副统领,因何尚书被革职,何大郎也赋闲在家?几个月。

“陛下?如今怎么样了?真的?殡天了吗?”

“陛下?呢!陛下?可还好?”

众人惊惶,文渊阁大学士率先斥那何大郎:“狼子?野心!你?何家?遗臭万年!”

何大郎没有吭声,父亲丢了城池,他何家?若不趁这个机会,拥立太子?,等待的?也会是杀头之罪。

虽然被当头骂了几句,他却还不能随意杀人,等万宣帝把诏书签好再说。

他如今只有一个目标:“豫王妃在哪?”

控制住豫王妃,豫王就算千里迢迢赶回京城,也会受制。

太子?和何家?心急,在百官和宗妇刚进宫,来不及分成两?拨人,就关宫门,因此,冯夫人还和薛瀚在一处。

冯夫人死死掐着薛瀚的?手,瑟瑟发抖。

她环顾四周,平安呢,平安在哪?

一刻钟前?。

皇帝殡天,平安也要进宫的?,作为王妃,她是最早来的?。

只是刚进西华门,她就被一个女人拦住。

平安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梳了妇人发髻的?玉慧。

薛家?与东宫分道扬镳后,几乎没再单独见过面,玉慧九月的?婚期,就不曾去八月秋狩,她们着实有快半年没见。

彩芝刚要问怎么了,玉慧推了下?彩芝,让宫人堵住彩芝的?嘴,她说:“你?最好安安静静的?。”

接着,她狠狠拽住平安的?手,平安不得不跟她走,手腕被扯得有点疼,但?挣不脱,也没有挣了。

就跟着玉慧,来到一座威武的?建筑侧门,眼?下?这里除了没有宫人,一切正常。

停下?脚步,玉慧神色极为复杂,忽的?问:“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平安疑惑地看?着她。

玉慧拔高声音:“我说,你?为什么要相信我,那只马车里的?死兔子?,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这回,平安想了许久,才记起那是去年的?事,她不太记得,马车里的?死兔子?的?样子?。

她又茫然地想,她相信了玉慧?

相信了,什么呢?

玉慧眼?底的?恨,都快化成实质的?针,扎向平安。

三百个日夜,她总想,当时薛平安故意表现出一副心性善良的?样子?,才会说要听?她的?辩解,兔子?不是她杀的?。

她想,薛平安肯定觉得是她救了自己。

她想,薛平安一定很洋洋自得,因为一句话,就挽留住自己郡主?的?地位。

可此时此刻,平安眼?底的?,是清澈的?迷茫。

她忘了,她竟然忘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是她救了玉慧,也从来没有洋洋自得,甚至,玉慧不提醒,她已经忘了!

这一刻,玉慧有种天塌了的?感觉,她居然因此惦记了三百天,而?薛平安早就抛下?了!

所以她恨薛平安,恨这个,长得漂亮,又脾气好,姐妹都喜欢她的?薛平安。

恨死了,恨死了。

玉慧攥紧手,把薛平安推进那一道门里,这里是兴华殿侧门,现在禁卫军都叛变了,万宣帝没死,太子?还要他写诏书。

一刻钟后,只有这里,既危险,又是最安全的?。

她冷笑:“我警告你?,外面会很危险,如果你?想活着,就在里面,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平安捏捏被拽疼的?手,她轻轻“哦”了一声。

外面,禁卫军的?步伐砰砰砰的?,一片压抑的?恐怖。

平安歪歪脑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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