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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眼底漫出的繁杂情绪灼烧着蒋南絮的心,

    几乎要将她击溃。

    蒋南絮咬了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翻涌,

    冷嗤道:“不,就算没有温祁月,我们之间横着的也不止这一点误会,我也还是会离开你。”

    “你我身份悬殊,

    从来不是对等的,就算解了情蛊,我于你而言不也只是一个玩物吗?”

    “等青州事了,

    你又该如何处置我们母子?带回信阳藏起来,做你的外室和私生子?还是继续被你藏在青州,

    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着你?”

    “我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如果你我之间没有过误会,

    我兴许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哪怕我过得不开心,

    也会竭力讨好你活下去。”

    “可离开你的这三年里我过得很好,想做什么做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再低声下气。”

    “原来就算不依靠别人,我也照样能过上小时候幻想中吃穿不愁的日子。”

    说到这,蒋南絮忽地笑了出来,她没有被家人爱过疼惜过,在那样的环境下单靠她自己完全无法逃离他们的掌控。

    所以她一直以为只有靠别人脱离苦海,而嫁人便是唯一的出路,她便想要靠自己的美貌过上更好的日子。

    直到在苏州的这三年,教会了她就算没有美貌,靠自己的双手,竟然也能过上好日子。

    蒋南絮低垂着脑袋,用力扯着他的衣角,小声啜泣道:“周沅白,就当我求求你,放了我们吧,你总不能跟我耗一辈子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字一句都在诉说着在他的身边有多难过,没有他她能过得更好,仿佛在极力撇清与他的关系,他心疼、动容、痛苦,各种情绪交杂,搅碎了他的心。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百转千回,激起澎拜的波涛。

    周沅白眸色愈深,默了几息,擒住她下巴的手松开了,随后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握住她的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抬眼与她对视。

    “阿絮,你总是将我想得这般坏。”他直勾勾看着她,忽地勾了勾唇角,浅淡的弧度折射出主人的无奈与心酸。

    “在你眼中,这般坏,这般强势的混蛋……”说到这,他自嘲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哑声继续说道:“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爱的女人做外室?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做私生子?”

    “我爱你,我想要你,我甚至想把你捆绑起来囚禁,可是也正因为我爱你,才忍受不了你说要与我分开,要逃离我。”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给你第二次机会离开,所以我会跟你耗一辈子,一直像这样把你困在我身边,必要时候,我也不介意拿昊林威胁你。”

    “哪怕是为了昊林,你也别再想着逃跑,好吗?”

    他说的话明明全是威胁和恐吓,但微颤的声线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哀求和温柔,尤其是那双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深邃黑眸,似是要将她溺死在里面。

    蒋南絮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哭泣,蓦地怔住了,若不是他握着她手的温度在时刻提醒她,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半跪在跟前与她诉说爱意的人是周沅白。

    他爱她?

    她背脊绷直一瞬,惊得长睫不住地颤动两下,上面附着的泪珠便滚落下来,滴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

    而令她更为震惊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我们给昊林一个迟来的家,好不好?”

    蒋南絮吓得当场站了起来,手也从他的禁锢中脱离出来,她几乎站不稳地扶住了旁边的桌子,踉跄两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沅白屈膝半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大惊失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女人,无声地皱了皱眉峰,冷声道:“除了一个好字,我听不得其他的答案,你最好斟酌清楚。”

    他霸道至极的语气唤醒蒋南絮的神智,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指着他咋舌道:“现在是你求着我嫁给你,你还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闻言,周沅白喉头似是滞了下,像是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片刻沉默,方才道:“是我错了。”

    蒋南絮听着他低声下气的道歉,心头莫名划过一抹诡异的爽感,嘴角不受控地上扬。

    原本高高在上冷傲矜贵的男人卑微起来,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蒋南絮又坐了回去,沉思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岔开话题道:“我当初离开侯府的时候,隐隐有听说侯夫人在给你张罗婚事,三年过去了,你总不能还没有成婚吧?”

    周沅白蹙紧眉头,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

    不知道是为了逗她高兴还是别的什么,他补充道:“除了你,我没有另娶他人的打算。”

    蒋南絮抿了抿唇,不太习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情话,他娶妻与否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他不至于会骗她,何况,骗她也没有意义。

    她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与周沅白成婚?听起来便是天方夜谭,且不说他是如何打算的,侯爷和侯夫人那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她那天光是见到周玉珩,便已然觉得窒息,不敢想象她带着昊林重新住进侯府又该是怎样一副画面……

    想到这,她拼命地摇了摇头:“不,不要。”

    周沅白看出她的犹豫和动摇,但没想到最后她会拒绝,柔声道:“不要什么?”

    蒋南絮捏紧衣袖,把自己的顾虑缓缓说了出来。

    “成婚后,我不会勉强你和他们住在一起,你想住哪儿便住哪儿。”话毕,周沅白继续说:“哪怕你想回苏州,也可以,但前提是有我作陪。”

    蒋南絮微微诧异,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退步。

    他似乎总能拿捏住她的软肋,软硬兼施,叫她无法逃离他的五指山。

    蒋南絮轻叹口气,说出摆在他们之间最现实的问题:“就算我同意,侯爷和夫人也不会同意的,你总不能违抗侯爷和夫人的命令?”

    周沅白沉默片刻,语气有些欣喜道:“所以只要他们同意,你便同意?”

    “……”话也不能这么说,总归他难以解决,不,是肯定无法解决,既然如此……

    蒋南絮思绪微动,试探性道:“半月内你若说服不了侯爷夫人,便放我和昊林离开如何?”

    周沅白凝视着她自作聪明的小表情,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行啊。”

    蒋南絮面色一喜,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半个月筹备婚事虽然仓促了些,但是也不妨碍你我完婚。”

    蒋南絮哑言半晌,方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谁说半个月后就要与他成婚了?

    她话还没说完,他便径自站起了身,不给她纠正的机会,声音淡然道:“就这么说定了。”

    蒋南絮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被他打断:“不必过多忧虑,乖乖等着与我成婚。”

    说完,他摸了摸她的发顶,随后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

    *

    几日过后,宅院书房。

    蒋南絮一路走来,到处都是筹备大婚事项的下人,人来人往,四处都能看见喜庆的红色,昨日海棠还给她送来了婚服的样式。

    繁琐复杂的图案看得她眼花缭乱,见她挑不出来,海棠还好心说道:“主子说了,他比较中意最后一套。”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周沅白对这场婚事势在必得,可他压根连这座宅子都没走出去过,成婚这么大的事,他不需要亲自去往信阳当面跟侯爷和夫人说清楚嘛?还是说他是糊弄她的。

    不管是哪一种,她仔细想想,都觉得太荒唐了,没必要再进行下去。

    “蒋娘子。”

    走至书房门口,影召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醒,她恍然抬眸,随后在他的示意下进入了书房。

    透过一面苏绣屏风,她隐约瞧见了桌案前的周沅白,脚步不自觉顿了顿。

    “站在那做甚?进来。”周沅白低沉的嗓音响起。

    蒋南絮绕过屏风走进去,目光放在刚刚放下毛笔的周沅白身上。

    他一身鸦青色薄袍,眉目低垂,安静专注,远远看去温润如玉,清疏矜贵,叫人挪不开眼睛。

    见到她来,他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蒋南絮思忖片刻,走到他的身边垂眸看向桌子上的画作。

    画里的场景很熟悉,苍天樟树下摆放着一个躺椅,躺椅上则躺着一个闭目养神的蓝色女子,四周是盛开的繁花绿叶,祥和且宁静。

    他的画栩栩如生,蒋南絮已经看出了他画的是自己,可她还是迟疑地望向周沅白:“这是?”

    周沅白勾唇浅笑:“看来我的作画水平还有待提高,争取下次让你认出来。”

    听着他自嘲般的话语,蒋南絮愣了愣,见他似是要把那幅画给卷起来销毁了,蒋南絮赶忙拦了下来:“你画的很好,我认出来了。”

    “是吗?”

    蒋南絮接过他手里的画,点了点头。

    目光不经意一扫,她看到了他手伸出的方向,那个大大的木盒子里,有许多幅和她手中材质一模一样的画卷。

    心思微动,她不禁走过去,随手拿出一卷,展开来还是她的身影,再拿起一卷,仍旧是她……

    而像这样装满了画卷的木盒子,整个书房不计其数。

    蒋南絮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侧的周沅白,喃喃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其实就算他不回答,答案也摆在那,整座宅子,除了他,还能有谁有权利使用他的书房?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内心,眼睫轻眨,指尖攥紧了手中画卷。

    周沅白敛眸,幽沉的眸色逐渐变浓,嗓音也变得沙哑:“你来找我,应当不是因为想我了吧?”

    蒋南絮忍下纷杂的情绪,张了张嘴,方才想好的措辞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就在她艰难组织语言时,他忽地抬手拉了下她的手腕,她毫无防备,就那么跌落进他的怀里。

    下一秒,周沅白滚烫的气息就附着在她的耳畔:“没事,不管什么原因,你来的都刚刚好,因为我也想你了。”

    蒋南絮下意识推了推他的胳膊,正欲挣扎,外面却传来罕见的躁动。

    影召的声音扬声传来:“殿下,您不能进去。”

    周玉珩的声音紧随其后:“滚开!”

    第88章

    那是谁的孩子

    蒋南絮一颗心骤然收紧,

    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挣扎的动作愈发大了:“你放开我,世子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这里明明是北戎商会的地盘,

    世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周沅白在这里?

    周沅白眉头蹙起,晦涩的眸光如同野兽般锋利,

    不知道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少顷,

    他牢牢擒住她扭动的细腰,另一只手则强硬压制住她的双手,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眸色愈发沉黑,

    冷声发问:“你为何要如此在意他?”

    他一字一句地提醒着她:“别忘了,

    你们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蒋南絮长睫颤动,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周玉珩都快要闯进来了,他还困着她做什么?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把她藏起来吗?

    当年假死脱身后,

    她在周玉珩眼中无异于一个死人,可现在她却突然“活”过来要跟周沅白完婚,且不说此事太过玄幻,没几个人能够接受,

    还可能会因此揭露出她与周沅白背着世子苟且的事情。

    一想到那后果,她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

    这婚,还是别结得好。

    可眼下,

    最要紧的还是她得避开和世子正面接触,于是她软下声音和周沅白商量:“你先放开我,

    我去后面避一避,

    等世子走后我们再聊聊。”

    周沅白却不肯放过她,

    眼神幽深地望着她说:“为何要避?我请他来,就是为了肃清咱们三人之间的恩怨。”

    蒋南絮惊讶万分:“你说什么?你请他来的?”

    “你我大婚,

    自然得邀请我这位好兄长,毕竟他可是你我之间的牵线人。”周沅白哑声把话说完:“刚好他就在青州,还对我此次南下之事甚是好奇,何不直接告诉了他?”

    他每说一个字,蒋南絮的呼吸就急促一分,他竟然直接将他们之间的事如数告知给殿下了?

    而此时,外面阻拦的声音越来越大,似是矛盾被激化了。

    蒋南絮抓住身前人的胳膊,她自知现在不是与他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压根不想面对周玉珩,颤着声音道:“我应付不来这样的事,我不想那么快面对殿下……”

    “你究竟是没准备好面对他?还是你对他……仍有情?”

    周沅白掐着她的细腰把她摁向自己,垂眸凝视着她的反应,眸光中有复杂情绪闪过,嗤笑道:“难道你还想与他重修旧好,让我叫你一声小嫂嫂不成?”

    蒋南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胡话……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便低头狠狠亲了下来。执着地开始攻城略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又凶又急,气得蒋南絮狠狠咬伤他的舌头。

    血腥气在口腔内瞬间蔓延,周沅白仍然没有放开她,眼神冷漠固执地和她对视,薄唇微勾,却尽是寒芒:“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蒋南絮只能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没有半分犹豫,径自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个疯子!”

    她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羞愤,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开门声突兀响起,她只能仓皇擦了擦嘴唇的津液,在外面之人推门而入的瞬间从周沅白的身上离开,朝着后面的书柜躲去。

    周玉珩跨步迈进书房,透过屏风,便只能瞧见一抹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书柜后面。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人便是周沅白要娶的女人,可惜他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但单看窈窕身段,也知道是个美人。

    “兄长来了?”

    正当他略微出神之际,周沅白的声音唤醒他的思绪。

    周玉珩抖了抖衣袖,迈步越过屏风,刚一走近,就看见了周沅白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以及唇瓣上的点点血珠,脑中顿时闪过一幕幕香艳的画面。

    难怪影召拦着他不让他进呢,白日宣.淫,的确不适合见客。

    周玉珩望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目光重新扫过他脸上的巴掌印,挑唇隐晦调侃道:“擦擦嘴上的血吧。”

    周沅白姿态闲适地坐在圈椅内,半垂的眼睫晦涩莫深,闻言不甚在意地抬手擦去嘴唇上沾染上的血痕,唇边笑容玩味:“啧,我夫人脾气大了点,让兄长见笑了。”

    “那女人还没入门呢,便已经叫上夫人了?看来你真是爱极了她啊。”

    周玉珩说这话时语气嘲弄,又有一丝的复杂。

    女子以丈夫为天,但凡是大家闺秀都做不出动手打丈夫的忤逆之事来,如此看来,周沅白要娶的女人无非就是个身份低贱见不得光的平民。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周沅白竟然愿意为了她忍让到这地步,甚至被打了还一副……享受的表情?似是对此不以为意。

    这几年里母亲为周沅白物色了许多优秀的女子,就连京城各大家族的闺秀也基本挑了个遍,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周沅白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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