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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可是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蒋南絮喃喃自语,还是想要回去找一找,万一周沅白没发现呢?万一没有掉在厢房而是掉在了路上呢?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落在周玉珩眼里,他只当她是怕自己怪罪于她,又或许是太过重视那份礼物,但不管如何,都是她在意他的表现,内心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周玉珩叹了口气,想要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可刚刚抬起,就克制地放下,仅是柔声安慰:“别太难过,丢了就丢了,等你入府后,我再送你的别的就是。”

    蒋南絮没吭声,沉吟少顷,最终勉强点了点头。

    目送周玉珩的背影离开,蒋南絮的内心还是无法平静,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她怎么就招惹上了周沅白那个疯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从前她只是怕他,现在可以称得上恨。

    原地站了一会儿,蒋南絮才转身往厢房里走去,屋子里气氛凝重,一众丫鬟跪了一地,床榻上,刚刚苏醒的韫哥儿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都砸在在场人的心里。

    蒋雯翠坐在床边,亲自替韫哥儿更换脏了的衣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模样瞧着极为瘆人,安静的氛围中,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打破宁静。

    蒋南絮越过众人,走到蒋雯翠身边帮忙,一边柔声安抚着哭泣的韫哥儿,一边按住他的手脚,方便蒋雯翠替他穿衣。

    不远处,姜雪绾坐在圈椅内,单手揉捏着酸痛的眉心,今日这事闹的!

    赵妈妈陪伴她数年,从姜府到褚府,都是她身边牢靠的左膀右臂,有许多事不适合她这个主母出面,大多时候都是赵妈妈出面教训蒋雯翠这个身份低微的小妾。

    许是嚣张跋扈的人设演惯了,赵妈妈逐渐变得不老实起来,她曾经不只一次提醒过赵妈妈要安分行事,但后者偏偏就听不进去,以往任何事她都能替其遮掩,但今日涉及到褚府唯一的子嗣,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哪怕她现在保下了赵妈妈,等回到褚府,褚老夫人还是会出面解决。思及此,姜雪绾的眸子骤然变冷,既然已经确定赵妈妈保不住了,何不杀一儆百?

    不久,姜雪绾先发制人地一拍桌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义灭亲地处置了她身边的赵妈妈,以及那几个负责看护的丫鬟,丝毫不给蒋雯翠借题发挥的机会。

    蒋雯翠心里自然是气不过,但也清楚现在不是她发脾气的时候,等回了褚府,再找褚老夫人做主,旁的暂且不说,禁足是免不了的。

    *

    弘孝寺外,侯府的下人有条不紊地收拾好回程的行李,静候主子的到来。

    苏扶瑛在魏诗妍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长长的台阶,身后跟着刚刚返回队伍的周玉珩,眼瞧马上就要到马车了,却不见周沅白的身影,她不由皱眉问道:“沅白呢?怎么还没到?”

    魏诗妍敛眸恭顺道:“回婆母的话,儿媳差人去催过了,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这个小叔子性格古怪,素爱独来独往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嫁进侯府以来,就没与之好好说过一回话,除了请安问好以外,说过的话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今日也是,明明该一齐去大殿祈福的,可临了到了殿门口,他就推辞身体不适,早早就去了厢房休息,也不让人跟着伺候,直到快归府了,都没在寺庙里见过他的人影。

    若不是婆母时常挂念着他,恐怕她都快忘了随行的队伍里还有他这号人。

    苏扶瑛从鼻腔内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骂道:“明明都快到及冠的年纪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她的话听着像是怪罪,但实则是对其无可奈何的宠溺和纵容。

    魏诗妍只是笑笑,安静听着她细数周沅白干的一件件不省心的好事,偶尔帮周沅白说两句好话,努力树立一个通情达理的形象。

    苏扶瑛瞧着她上道的样子,满意地挑了挑眉,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等上了马车,忽地想起了一桩事,随口问道:“褚家那个孩子可寻到了?”

    魏诗妍在马车侧方的座位坐下,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斟茶,闻言动作一滞,心里明白她并非在意那个孩子,而是还有后话,但表面还是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柔声说:“寻到了,并无大碍。”

    果不其然,苏扶瑛轻轻嗯一声后,立马就进入了正题:“对了,等清明过后,你就可以着手准备让那个蒋姓的女子入府了,日子拖久了,总归有碍名声。”

    此话在魏诗妍的意料之中,也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暗示和警告,自己的小动作终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良久,魏诗妍浅笑着往杯子里斟了一杯热茶,莞尔笑道:“是,儿媳知道该怎么做。”

    瞧着她温顺的模样,苏扶瑛自是知道她的委屈,态度不由和蔼了不少,特意拉过了她的手安慰道:“这两日的操持你着实辛苦了,回去后好好调理身体,趁着这段时日世子还在府里,你多与他亲近亲近,若是能一举怀上子嗣,便再好不过了。”

    魏诗妍心里愈发酸的发苦,世子不愿留宿在她这,单单她一个人调理好身子又有何用?况且之后接了蒋南絮入府,定会分去世子的宠爱,怀上子嗣之事只怕会更难。

    想起周玉珩那张疏离清冷到难以接近的脸,魏诗妍握着茶盏把手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只觉这个任务艰巨异常,但表面只得连声答应:“儿媳知道了。”

    “知道就好,这些时日见你精神不济,有些话我一直忍着没说。”苏扶瑛接过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说:“你是世子的正妻,不管世子以后纳多少美妾,都越不过你,可别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太过郁郁寡欢了。”

    权贵人家最忌感情用事,情与爱,说是最没用的东西也不为过,为了争夺权势,必要时候连家人都可以算计利用,而女人大多时候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年轻时她与魏诗妍乃至大多数女子一样,将夫君看作是天,像个玩偶一般顺从听话,为他生儿育女执掌中馈,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他呢?前一秒还在对你许诺真心,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别的女人的榻上。

    这么多年过去,她逐渐看穿男人的本质,那些莺莺燕燕随他去睡,但正室的位置必须是她的,且容不得半分动摇,何况,那些女人当中,也不见得有几个对他是真心,都是贪图荣华富贵罢了。

    若是丈夫拥有一个女人就难过一次,那她岂不是要变成一个黄脸怨妇?情之一字是可以拿来利用的武器,但是绝不能成为刺向自己的弱点。

    可显然,魏诗妍还没有悟透这个道理。

    经过这么一点拨,魏诗妍仍然有些懵懵懂懂,不过最后那句话她还是十分赞同的。

    她出身百年世家的嫡女,心气极高,自然不会让旁人欺负到她的头上,更不会像姜家那个没出息的嫡女一样,放任妾室在自己前头生下长子,侯府的长孙必须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

    至于世子以后再纳妾……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有一个“蒋南絮”就够了,再多一个,她怕是无法忍受。

    马车徐徐前行,天色刚刚黑下来,就抵达了侯府的大门。清明过后,府内就清闲了下来,魏诗妍让底下人着手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待五日后,就派人迎了蒋南絮入府。

    这日吃过晚饭,魏诗妍看着正在漱口擦嘴的周玉珩,有意想要留他,便以此事为借口提了一嘴:“我让人把凝香居收拾了出来,留给蒋姑娘住。”

    周玉珩擦嘴的动作一顿,凝香居小是小了些,但胜在冬暖夏凉,花草植被颇多很有雅致,与蒋南絮温柔的性子挺相配。

    “你来安排就是。”周玉珩并未多想,反正若是她住的不满意,到时候再换就是,府内那么多间院子,总归有合适的。

    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语气,魏诗妍心里暗自高兴了一下,看来世子对那个女人也不是很在意嘛,凝香居好看是好看,但是架不住蚊虫多,夏日里可闹心了。

    兀自偷笑,再一抬眸,却发现周玉珩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慌了神,张了张嘴,忍不住试着问了一句:“郎君今晚也有政务要处理吗?”

    周玉珩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眼皮耷拉下来,兴致并不是很足,但脑中又飘过父亲催促他早日为侯府诞下嫡长孙的话语,迈出去的腿默默收了回来。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年轻貌美的妻子主动放下矜持,他并非全然没有意动,只是一想到她是魏家送来联姻的筹码,而魏家又与苏家走的极近……

    每每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些凶险都有苏家的一笔,他就没法正视眼前的妻子,盯着她期许的目光看了两眼,偏过头朝着矮榻的方向走去:“把我没看完的那本书拿过来吧。”

    闻言,魏诗妍欣喜万分,忙不迭嗯了声,一边招呼丫鬟快些把桌子上的残局收拾好,一边前去里屋的置物架拿书。

    周玉珩素来有睡前看书的习惯,故而她这里都会备上几本,他看书她就在一旁陪着,有时绣花,有时就看会儿账册,那是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岁月静好。

    看了一会儿书,屋子里熏的香散发出来,熟悉的味道让周玉珩蹙了蹙眉,诧异地看向对面之人:“你换香了?”

    魏诗妍抬起眸,唇边染上一抹羞赧的笑,解释道:“前两日刚换的,我觉着郎君用的熏香好闻,就擅自做主让人给我换了相同的。”

    闻言,周玉珩意识到了什么,扫视一眼周围,发现魏氏刚嫁进来时添置过的许多物件竟然全都消失不见,就连原本大改的陈设也基本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魏诗妍素来聪敏,很快就注意到他沉默的原因,红唇勾了勾:“郎君之前不是说改动后住着不习惯吗?我就让人连带着把物件都改了回去。”

    “你……有心了。”他想说让她不必如此迎合自己,以自己的喜好来就行,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没必要拂了她的好意。

    天色渐渐暗了,周玉珩主动提出去了净室洗漱,等出来时,魏诗妍已经落了帐,规规矩矩坐在榻边等着他了,朦胧火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纱帐内姣美的身姿。

    周玉珩眸光微沉,唤人熄了灯,掀开纱帐走了进去。

    *

    天公作美,清晨的阳光和煦,悠扬的小曲在院子里飘荡。

    蒋南絮哼着小曲,认真清点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其实这已经是她清点的第三遍了,但苦于无事可做,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缓解紧张。

    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褚家,前往侯府。

    梳妆台的铜镜里,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一身喜庆至极的艳红色对襟长裙,肤如白玉,唇如点朱,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笑起来,就跟园子里刚开的桃花一般,春风拂面,美得让人心动神摇。

    梦月站在她身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相处了几月有余,这还是第一次见蒋南絮穿这样艳丽张扬的颜色,她明明与姨娘长得有三分相似,但却又不同,小娘子穿艳色,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和灵动,见之难忘,沉醉不已。

    见她高兴,梦月也跟着高兴,笑着问:“小娘子哼的是什么曲子?之前从未听过呢。”

    “是我家乡的曲子,你当然没听过啦。”蒋南絮闻言转过身,发丝在空中荡漾出优美的弧度,搂着梦月的胳膊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唱这首曲子,眼睛笑得跟两弯月牙似的。

    原本应当是蒋南絮独自一人前往侯府的,但昨日蒋雯翠把她叫了过去,经过再三考虑,最终决定让梦月跟着她一起前去。

    梦月是褚府的奴婢,去留都得老夫人来决定,也不知道蒋雯翠开了什么条件,竟让老夫人同意把梦月的卖身契交了出来,转递到蒋南絮的名下。

    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在,蒋南絮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管她是蒋雯翠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也好,还是纯粹担忧她也罢,至少以后能有个说话的人。

    往后,她们的命运算是绑在了一起。

    两人说笑没多久,就有褚府的下人来通传,说是侯府的轿子停在了府外。

    妾室比不上正室入门时的体面,敲锣打鼓声只在褚府跟前停留了一会儿,却比寻常人家要风光的多,正常的流程还是有的。

    轿子内外均是一片红色,蒋南絮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完全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也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她只听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她终于听到了梦月的声音:“娘子,到侯府了。”

    话音落下,面前的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打开,蒋南絮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按照她之前参加的婚宴来说,此刻外面站着的人应当是新郎官。

    然而,当她适应了刺目的光线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梦月面带笑意地朝她摊开手,若说没有失落那定是骗人的,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笑容将手递了上去。

    借着梦月的力道,蒋南絮迈出轿子,几个年岁稍长的婆子已经在旁边等候着了,她们自称是世子院子里的妈妈,受世子妃之命来接她入府。

    蒋南絮扫过她们面无表情的冷脸,看出对方不是特别待见她,敛了敛眸,微微鞠躬施了一礼:“妈妈们辛苦了。”

    旋即,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梦月,后者会意,将提前备好的碎银子钱袋塞到其中一个妈妈手里,后者倒也没有推拒,顺势就接了过来。

    收了钱,妈妈们的态度也就有了转变,开口迎她入府的吉祥话听着都没那么别扭了。

    蒋南絮松了口气,暗想没有用掉周玉珩给的那些银子,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正当她抬步准备跟着妈妈们从侯府侧门进府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蒋南絮并未看清来人的长相,只觉得那人的身材分外高大,逆着光前行,周遭仿佛萦绕着神圣的光圈似的,朦胧美好,叫人挪不开视线。

    是以,蒋南絮对骑马人的长相产生了好奇,凝了凝眸子,刚要细心去看,就听旁边的妈妈着急地说:“蒋娘子,这位是侯府的二公子,咱们回避一下。”

    说罢,她就提醒蒋南絮低下头,不要直视对方。

    然而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就意外撞进一道清冽的视线,对方精准地捕捉到她偷瞄的眼神,看清她的装扮后,吊儿郎当的眉眼霎时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第23章

    明目张胆的调戏

    周沅白拉紧缰绳,

    坐于骏马之上,身姿修长挺拔,执着地盯着她,

    冷峻疏离的神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冰水一般,不带任何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

    蒋南絮迅速垂下脑袋,

    不偏不倚地避开他的视线,就仿佛方才隔空远远眺望他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周沅白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暗,唇线拉直,直接道:“过来。”

    嗓音暗哑低沉,

    极具压迫感。

    蒋南絮藏在袖中的手蓦然收紧,

    心如死灰地咬了咬下唇,

    她怎么倒霉成这样,明明离入府只差几步之遥,

    偏偏遇到了周沅白这个疯子。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她但凡按捺不住有所动作,便是坐实了她和周沅白私下有所交集,这让侯府的人如何猜想?让周玉珩怎么想?

    于是打定主意装作没听见,

    她就赌他不会在侯府门口生事。

    气氛逐渐僵直,几个老妈妈悄悄对视一眼,二公子这是在唤谁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均不敢在这种时候当那个出头鸟。

    “我叫你过来。”

    许是见她迟迟不动,周沅白眉梢一扬,

    语调染上惯有的不耐,

    就像是一道来自地府的催命符,

    抓心挠肝般在耳畔嗡嗡作响。

    听出他已有生气的前兆,蒋南絮恹恹蹙眉,

    悄悄抬眸投过去一个求饶的眼神,仿佛在说:求求你了,你快走吧,别给我惹麻烦。

    周沅白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嘴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还以为她会继续强硬下去,没想到坚持不过片刻就告了饶,没意思。

    一旁领头的老妈妈闻言却是吓了一跳,登时跪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来至马下,颤颤巍巍道:“老奴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还望二公子恕罪,不知二公子有何吩咐?”

    周沅白眼神草草掠过突然冒出来顶锅的人,刚刚显露出来的笑意顿时就收了回去,薄唇微启:“去通知世子,军营里出了些问题,需要他立马赶过去处理,听清楚了吗?”

    “是,老奴听清楚了,这就去办。”老妈妈连连应声。

    不久,周沅白晃动缰绳,正欲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缓缓移动,再次落在不远处的红色身影,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怎么不记得府内今日要举办喜事,这位穿红衣的是?”

    老妈妈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就瞧见了听了她的话正唯唯诺诺低着头的蒋南絮,印象里,二公子不是对这种闲事感兴趣的人,可耐不住主子发问,只能压了压心头的疑惑,如实回答:“回二公子的话,这位是世子刚纳的妾室,蒋氏。”

    闻言,他若有所思地凝起眉头,不久,低低嗤笑一声,“哦?可惜了这样的美人,今夜怕是要独守空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极尽轻浮,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哪里有半分侯府公子的温文儒雅,反倒像是像是一个野蛮无理的纨绔流氓。

    所幸,他没有过度的纠缠,说完这话,就骑着马扬长而去,仿佛他特意跑这一趟,只是为了羞辱蒋南絮一番。

    蒋南絮脸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转变成一团团的红晕,活生生被气的!可偏偏,她什么反应都做不得,只能默默忍受。

    有苦说不出,一路维持的微笑也坚持不下去了,哪怕嘴角还残留着点点弧度,那也假的不能再假。

    领头的老妈妈打量一眼她僵住的脸,好心地宽慰了一句:“二公子放荡惯了,他的话,蒋娘子切勿放在心上。”

    二公子的脾性阴晴不定,不管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是最难伺候的主,府里的下人基本能绕着他走就绕着他走,从没有敢主动贴上去送殷勤的。

    二公子平素里住在军营和衙门居多,在侯府的日子屈指可数,蒋娘子也真是倒霉,入府第一天就撞上了这位活阎王,他说的那些话,换作任何一个姑娘家听了估计都得哭鼻子,蒋娘子倒是能沉得住气,一声都没吭。

    是以,老妈妈不由高看了她两眼。

    蒋南絮勉强勾了勾唇,道了声感谢后,接过老妈妈手里的圆扇遮住面颊,跟在老妈妈的身后缓步走进侧门,刚刚前进几步,哐哐的关门声就将她的退路给彻底堵死。

    蒋南絮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透过朦胧的扇面,目之所及是紧闭的朱红木门,旁边有门童看守,仿佛她再也走不出去,只能不停地向前走。

    信阳候府名不虚传,整座宅邸大到离谱,就算蒋南絮有心想要记住路线,也无力于无数个弯弯绕绕的长廊阁宇,精致奢华的程度看得她眼都看花了。

    四周高墙耸立,绿树屋檐参天,为这座宏伟的宅院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世子是信阳候三个嫡出子女中,唯一一个成亲的,故而拥有单独的院落,按规矩她需得先去和风院给世子妃请安奉茶,但后者声称身子不适,叫她明日清早再来。

    几人只好脚步一转,往凝香院去了。

    凝香院久未住人,哪怕刚刚打扫过,也有股厚重的灰尘味道,蒋南絮穿过圆形拱门,四处打量着这座她未来居住的院子,规模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但有一点不好……

    蒋南絮伸手赶走面前嚣张乱舞的蚊子,视线定在角落里那颗大树,它延申出来的树枝几乎盖住了整个院子,凉快倒是凉快了,就是容易招致蚊虫。

    老妈妈几个抬着行李和嫁妆放进了正屋,随后告辞离开:“蒋娘子方才也听到了,世子有事要赶往军营,今晚你就早些休息吧,老奴几个就先告辞了。”

    “妈妈们慢走。”话毕,蒋南絮唤了声梦月。

    梦月知礼,很快又拿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那妈妈,那妈妈没想到这个小娘子居然比想象中富有,悄悄掂量了两下钱袋子,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笑道:“多谢娘子,那娘子先休息着。”

    妈妈们这一走,凝香院里顿时冷清了许多,梦月走到蒋南絮身边,忍不住小声道:“那几个妈妈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娘子何必花出去这么多银子?”

    加上门口给出去的那个钱袋子,都快抵得上她在褚府时四个月的月钱了,花出去这么多钱,既没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能得到什么东西,在她看来,实在是不值当。

    蒋南絮也不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人,这些钱她花着也心疼,可是那些妈妈一看便知是世子身边的老人,年岁大也就代表着认识的人脉多,她刚入府必定有很多人好奇她的秉性和脾气。

    她的身份不是秘密,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个家世不好的乡下女,对她必定是有几分看轻的,如今她能拿出这么多钱大方地行赏,有些人就会猜测这些钱从何而来。

    他们又不知是世子给的,只会往褚家的方向想,得了褚家的看重,这也就间接为她找了个结实的靠山,那些原先看轻她的人就会改变,也就不会轻易欺负了她。

    稍稍解释了一番,梦月恍然大悟,同时有些欣慰,小娘子能有自己的想法自是最好,怕就怕她全然不会为自己打算。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商量着先把东西给收拾了,行李并不多,两个箱子就已经是全部家当,大部分都是蒋南絮的,其中一箱是世子之前送的,另外一箱里面空荡荡的,一部分是蒋南絮从清源村带的行李,另一部分则是蒋雯翠用积蓄给她添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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