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二人逐渐熟悉起来,话题多是轻松自在的家常话,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就聊到了蒋南絮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婚姻大事上。在听完蒋南絮阿娘对她婚事的安排后,蒋雯翠眉眼染了些怒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气愤不已:“四婶真是的,怎么能让你嫁给那种人?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她过激的反应使得蒋南絮怔了怔,好半天才出声:“女子的婚事多由父母做主,我……”
话音未落,又遭蒋雯翠打断:“我的好妹妹啊,你未免太老实了些,这种亲事你也愿意应下?”
“我不愿意又如何?改变不了的。”蒋南絮垂下眼帘,极力掩盖住眼底的苦涩,喉咙里像是枣核卡住了一样,难受又刺痛。
蒋雯翠沉默半响,眉心越蹙越紧,“如何改变不了?我去帮你跟四婶说说情,左右我的面子四婶还是要给的。”
闻言,蒋南絮不可置信的抬头,清透的眼眸里涌现出一丝希望的光亮,然而惊喜过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印象里阿娘同她说道过这位四姐姐自从嫁到信阳城后,便开始有意无意疏远家人,试图和清源村划清界限,是个自私冷淡的人。
既然如此,为何会对她一个堂妹的婚事起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还要帮她?现在冷静下来,从对方主动向她搭话开始就处处透着可疑,她们向来毫无交集,说是不认识都不为过,何至于让她陪着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蒋南絮张了张嘴,没有着急去验证她话里的真假,而是含蓄地表示:“如何好意思麻烦四姐姐?”
“算不上麻烦。”
混迹深宅数年,蒋雯翠如何看不出来她如同刺猬反射般竖起尖刺的警惕,极轻的叹息一声,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细心又温柔地安抚:“说起来我们两人还挺像的,看着你,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蒋南絮的眸光一滞,询问道:“四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出身农户,空有美貌却没有自保的能力,家人拿你当吸血的工具,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你做,等你年纪到了就卖出去换取银钱,你说说,我们两个像不像?”
自己的一生被如此精确的概括,蒋南絮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僵住,尚未缓过神来,就听蒋雯翠继续说:“所以我的反应才那般强烈,我提出帮你,其实是在帮当年的我自己。”
蒋雯翠的语气愈发低落,情至深处,想起自己曲折的前半生,不由落下两滴泪来:“你知道我阿爹当年为我寻的夫婿是谁吗?”
蒋南絮摇了摇头。
蒋雯翠讽刺一笑:“是村西的李鳏夫。”
对此人,蒋南絮有所耳闻,常年酗酒,性情残暴爱打人,不止一次传出过他把自己的妻子打得半死,近两年他妻子逃过不止一次,可次次都会被拖回来继续打,周而复始,直至逼得他妻子上吊自杀,这场悲剧才算结束。
不曾想,眼前美丽温柔的四姐姐,竟差点成了李鳏夫的妻子。
这一番话成功让蒋南絮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感,同时,也为刚刚恶意揣测别人的好意感到愧疚,无言片刻,只能反过来握住蒋雯翠的手,以示歉意。
蒋雯翠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所幸我遇到了现在的夫君,哪怕是个妾室,也比之前的日子舒服多了,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还有人在身旁伺候。”
说到这,她的视线落在蒋南絮的脸上,话锋一转,叹息道:“其实以你的美貌,实在不该埋没在清源村这样的小地方,像我这般入大户人家为妾也并非不可……瞧我怎得这般坏,竟劝你放着好好的正房娘子不做,而是与人为妾……”
“四姐姐哪里的话。”蒋雯翠说的没错,现实便是如此,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当妾,就是比给乡下人当正妻却日日在地里干活要舒服得多。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怕就怕我出手干预了这次,也会有下次,拦了姓常的,恐又会有别的臭男人惦记你的美貌,最好的办法……不知你可有中意的郎君?”
蒋南絮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沈淮书的身影,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人现在不在清源村。”
“是哪家的?”蒋雯翠笑道。
旁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蒋南絮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耳朵渐渐发热,双颊绯红,简单解释了一下。
蒋雯翠了然点头,称赞了几句沈淮书的才学,遂提议道:“要不你跟我回信阳城待几天?等你说的那个书生从京城赶考回来,再另作打算?”
“去信阳?”蒋南絮微怔。
“至于理由……”蒋雯翠顿了顿,很快便想好了借口:“我儿子今年三岁,前段时间不慎摔伤了右手,四叔在治疗这方面向来是把好手,相信你也不会差,我向四婶要人,她必定不会拒绝,只需你点头即可。”
长这么大,蒋南絮就没有什么机会离开清源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的集市,信阳城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地方。
似是看出她的犹豫不决,蒋雯翠也没有为难她必须立刻给出结果,只道让她回去后好好考虑考虑。
送蒋南絮离开后,蒋雯翠命丫鬟关上偏房的门,另外重新打盆热水过来。
随身携带的铜镜之中,倒映出一张红肿憔悴的俏脸,蒋雯翠伸手摸了摸肿起来的眼皮,至少也得两天的时间才能消下去,不由烦躁地闭了闭眼,做戏做过了头,真是得不偿失。
阿爹的死她并不难过,甚至有几分窃喜,然而这样的情绪并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落一个薄情不孝的名声,此行本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若是能将对方收为己用,凭借那张脸,她定然能够重新赢回褚君的心。
丫鬟端着水盆进来,蒋雯翠的思绪回笼,将手伸进热水中,来回搓洗着方才触碰到蒋南絮冻疮的部分,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像是生怕沾染上对方的脏污。
美则美矣,可惜,需要调教的地方还很多。
*
蒋南絮离开偏房,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朝着族祠主屋的方向走去。
因为心里装着事,她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男人,差点一头栽进对方的怀里。
“怎么不看路?想什么呢?”
第6章
青梅竹马庄稼汉
蒋南絮打起精神,忙不迭往后退了半步,刚好错开对方伸过来扶她的双手,懵怔抬眸,撞进对方溢满关心的眼神。
顿了顿,勾起一丝笑容问:“二哥哥,你怎得还没回去?”
三伯母那天来报信,身为邻居的张家自然是听到了消息,所以当天一早,张帆就主动过来帮忙,这些日子基本在族祠扎了根,凡是蒋南絮在,其周围必定能看见张帆的身影。
张帆讪讪收回手,双臂自然垂在身侧,个子很高,肩膀很宽,衣摆微微鼓风,紧口的袖子包裹着结实的肌肉,张扬地显露出常年下地干活的绝佳身材。
他动了动唇,视线无法从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当中移开,又自知长时间盯着她看不太妥当,只能强行压了压狂躁的心跳,清了清嗓子道:“听云姨说你被雯翠姐叫走了,我便想着去偏房外头等你,免得等会儿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害怕。”
蒋南絮微微蹙眉,目光朝着族祠里面觑了两眼,果真没在里面看见刘晓云的身影,喃喃细语:“我阿娘她们回去了?”
张帆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两分低落,正欲追问,却见她紧接着说了句“回去吧”,便头也不回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张帆提步追上去,歪头看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女,她的眼底只有一贯的柔软和温情,仿佛刚才那一瞬透露出来的脆弱和淡漠,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蒋南絮跨过高高的门槛,目视远处高山将最后一丝金光藏起,不久黑夜悄然而至,模糊了脚下的路。
偏僻的靠山小路,旁边就是丈高的陡坡,蒋南絮鲜少来族祠这边,对路不怎么熟悉,但多亏夜间视力良好,哪怕脚下坑坑洼洼,仍旧走得稳稳当当。
换做从前,她许会利用路不好走这一借口,装柔弱让张帆递给她一只衣袖牵着,以此来拉近距离,让其对她更为死心塌地。
可今日她的脑子被蒋雯翠说的话盛满,全然放不下别的,也就懒得动些歪脑筋了。
显然,哄她去信阳城是个陷阱。
她从小看眼色长大,自然看得出来蒋雯翠的别有居心,先是拿自己举例博取同情,明里暗里诉说做妾的好处,接着顺势提出跟她回信阳城躲避婚事。
若说里面没有鬼,谁会信?这一套说辞骗骗单纯的小姑娘还行,但是对付她还是嫩了些。
可眼下的处境对她来说并不友好,除了借助蒋雯翠的面子脱身以外,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当时她很配合地做出了一些愚蠢的表情来蒙蔽对方,以便让其放松警惕,从而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信阳这个地方,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对没有把控的人和事,她多少有些畏惧。
蓦地,蒋南絮抬眸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她记得去年有段时间,张帆尝试过跟着他二叔去信阳城学做生意,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给放弃了。
心思微动,她轻轻启唇:“二哥哥,信阳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闻言,张帆停了停脚步,转头朝她瞥去一眼,夜色朦胧,瞧不真切,只当她是从雯翠姐那听说了一些信阳城的事迹,心生向往,有些好奇罢了。
思忖片刻,如实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信阳城是个人口密集的商贸名城,位于燕国西北部,尤与西域和北戎贸易往来频繁,繁荣昌盛,但往往危险和诱惑并存,稍不留神,便会活生生溺死在那座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里。
信阳城光鲜亮丽的那一面是给达官贵人看的,而他们这种普通人看到的就只剩腐朽黑暗的另一面,各种肮脏卑鄙藏在光亮之下,叫人防不胜防。
回想起曾经所见的一幕幕,张帆顿了顿,啧了一声:“阿絮妹妹,信阳城没你想象中的美好,要我说,信阳城还没咱清源村好呢,那儿规矩多坏人也多,没我们这儿半分纯粹……”
点到为止,他没有继续细说,在他心中,蒋南絮这样单纯天真的女孩子,就不应该被那些破事给染指荼毒。
听着张帆善意的提醒,蒋南絮敛了敛眸,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清源村纯粹?一想到女人们倾注在她身上的恶言恶语,以及男人们投射在她身上的龌龊思想,她就恶心得想吐。
不过她面上未显,清澈灵动的眼眸弯了弯:“我就随口问问,多谢二哥哥为我解惑。”
温柔明媚的笑容沁人心脾,张帆隐在黑暗里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咳,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四肢显出几分青涩稚嫩来。
蒋南絮扫视两眼,觉得有些好笑,没多说什么默默抬腿继续往前方走去,到家的时候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亮光,看上去都已经睡下了。
在族祠干活时,已经用过晚饭,蒋南絮锁好院门,直奔她的屋子而去,动作放轻,不欲惊动别人,却仍然闹了点动静,不久,隔壁屋的门应声打开。
没一会儿,刘晓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披着厚袄子,脚下耷拉着布鞋,一边抱怨天气太冷,一边忙不迭把虚掩着的门给关上。
甫一靠近,她就挤开蒋南絮,占据了床的位置,微弱的月光堪堪照亮她的半边脸,投射出眼底的精明,只听她迫不及待问:“雯翠那丫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蒋南絮被撞得身形一晃,收拾床铺的动作停下来,局促地站在狭窄的过道,放低的嗓音不怎么清晰:“四姐姐让我跟着她去信阳,帮忙照顾她儿子,听说摔断了右手,身边没个贴心人照料。”
此话一出,刘晓云登时睁大了眼睛,俨然这答案在她的意料之外,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理清了利害关系,不屑地哼一声:“我就知道,抢在主母前头生下长子,能有她啥好日子过。”
刘晓云一把年纪了,纵使没在城里头生活过,但大宅里头的规矩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妻妾之别有如云泥,小妾通房是不能抢在主母前头生下孩子的,尤其是男娃娃,这关系着根本。
可是也不知晓蒋雯翠用了什么法子,竟有福气和本事顺利诞下长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三年间,那孩子至少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病中。
蒋雯翠在信阳无依无靠,又受主母压制,日子定是不好过的,此次借着回乡的契机,拉拢那么一两个靠谱的人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能理解。
相对无言,蒋南絮静静观察着刘晓云的反应,见她如所想那般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暗自勾了勾唇,长吁了口气,故意说:“不过我没答应……”
刘晓云脸色变了变,一拍大腿,指着她怒道:“你这蠢货,咋个不答应?”
蒋南絮佯装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咬着下唇,小声反驳:“为何要答应?我都要嫁给常富商了,跑那么远做什么?”
“哎哟喂你个赔钱货!那可是褚家!在侯爷跟前都能说上话的。若是你能在褚家人面前混个脸熟,不比嫁去那个常富商家里要好的多?”
说到这,刘晓云忽地灵光一闪,既然蒋雯翠那丫头都能靠着给褚家当妾从而一飞冲天,那么她闺女为何不行?
因着有褚家做庇护,老三那一家子可谓成了一方地头蛇,平日里都是拿鼻孔看人,就算如此,仍有一大帮子趋炎附势的小人上赶着巴结讨好。
如果她家闺女也攀上了褚家,那么她是不是也能尝一尝“人上人”的滋味?
思绪越来越清晰,她盯着蒋南絮的脸瞧了又瞧,愈发觉得可行。
刘晓云表情兴奋的扭曲了一瞬,一把抓住蒋南絮的手拽到跟前,眼底流露出一抹狂热的光芒,“明儿个你就去寻你四姐姐,跟她说你愿意去,嘴巴甜一些,免得她反悔。”
蒋南絮闻言,唇边带上讥诮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问:“那我去了信阳,婚事怎么办?”
刘晓云是个极度势利眼的人。
无利不起早,有便宜不占天诛地灭,有蒋家三房这个例子在前,在她看来,去一趟褚家,无异于镀了层金,以后就是有大人物罩着的香饽饽。
哪怕这个代价是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在所不惜。
“什么怎么办?你不是嚷嚷着要等春闱过去再定吗?我看啊,还是等沈淮书从京城回来以后再说,你这段日子,就好好跟着你四姐姐。”
刘晓云心中已经有了另外的盘算,什么沈淮书,什么常富商,她已经不放进眼里了,只待蒋雯翠同意把蒋南絮带到褚家去,这件事就算成了大半了。
就凭她闺女的那张脸,只需用点手段稍加勾引,那些个臭男人不得跟发疯的狗一样蜂拥而至?
翌日一早,刘晓云便迫不及待把这件事跟自家男人提了提。
蒋青峰窝在床边,微微驼背,弯腰将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按摩揉捏着,时不时捏一捏包扎成圆鼓包的地方,听完刘晓云的打算,饱经风霜的粗糙眼角往下压了压。
“那也得看絮姐儿自个儿愿不愿意。”
刘晓云不以为意,理了理额发,撇嘴道:“她愿不愿意有啥打紧的?就她那个脾气,还敢忤逆我不成?”
第7章
过于粗俗大胆
天还没彻底亮,光线不足,衬得本就不大的屋子愈发昏暗狭窄。
刘晓云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蹙了下眉,一屁股坐到蒋青峰身旁,缓缓逼近道:“怎么?难不成你这个当爹的良心发现,开始心疼起自己闺女来了?”
因着腿伤,蒋青峰本就烦闷,此刻听着刘晓云在耳边唠叨,更是连看她都懒得看,闭上眼睛往后一躺,敷衍地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别把她逼急了,以免闹得太难看。”
“我还是那句话,她敢闹么她?”刘晓云才不相信自小被自己打压着长大,连顶嘴反抗都不曾有过的絮姐儿,这次会违背她的意愿行事。
还有一点,她打心底里认为无论是攀上常家还是褚家,都是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除了高高兴兴点头答应以外,她想不出来第二个答案。
抛去杂念,刘晓云继续道:“老头子你说,雯翠那丫头提出带絮姐儿去信阳,是不是也存了让絮姐儿给褚家公子做妾的心思?”
仔细想想,有个年轻貌美的娘家人在身边帮衬分宠,再加上儿子傍身,蒋雯翠在褚家的日子才不至于太难过。
“或许吧。”蒋青峰翻了个身背对刘晓云,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刘晓云见状,嘴唇翕张,余下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心里不由生出了些许埋怨,他总是这样置身事外,让她连个商量的地都没有。
“阿爹阿娘,饭做好了。”
愣神之际,外头传来蒋南絮温顺的嗓音。
憋闷的心情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刘晓云朝外头不客气地大喊一声:“把饭送进来!”
她的语气着实不太好。
蒋南絮叩门的手顿了顿,双眸微微一沉,很轻易就猜出她是在阿爹那受了气,默了几息,径直转身离开了。
蒋南絮这边点头答应,事情的进展就很顺利了,定在三日后启程出发信阳。
算起来,这还是蒋南絮第一次正儿八经出远门,禁锢在小山村太久,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做起事来不免心不在焉。
犹豫该带些什么过去,虽然她也没什么行李可带,站在屋子里扫眼一瞧,空空荡荡,整齐干净到仿佛她从未留下过什么痕迹。
但还未等她伤神多久,刘晓云就进来,怀里揣着一本画册,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床上说话:“把门关上,交代你一些事。”
“我为你寻的常家那门亲,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甚至有些怨恨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你未来的夫家就是你下半辈子的依靠,哪能不寻个有钱有势的?”
说罢,刘晓云深深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情真意切地说:“有些话啊,也只有我这个当娘的愿意说给你听。这次你四姐姐让你跟着她去信阳,说好听些是请你过去帮忙照料,实则就是去伺候人的,别人没明说,但你自己心里得留个心眼。”
刘晓云有意要演母女情深的戏码,纵使蒋南絮听得心中发笑,却也不得不配合把戏演下去,真论起来,怕是没人比她更会煽情。
她咬着红润的下唇,湿哒哒的泪水瞬间噙满眼眶,如雪似玉的脸上红晕席卷,绝美的,柔弱的,让人心痛,似是多年的委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你四姐夫那样大的官,府邸内外人员复杂,你过去了切记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把人给得罪了,哪怕你四姐姐让你替她伺候你四姐夫,也不可有怨言,明白吗?”
听到前面,蒋南絮兴味索然,乃至有几分犯困,尤其见她迟迟不表明来意,更是生出几分烦躁,直到最后一句,才让她彻底掀开眼眸,来了些兴趣。
这意思,是挑明了让她去勾引她四姐夫?想到昨日两人私下的一场谈话,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她娘的意思,还是她四姐姐的意思。
“伺候四姐夫?阿娘,你这是何意?”蒋南絮一开口,尽是泣音,长长的鸦睫扑朔,眨下两颗豆大的泪珠,平白为她添了一丝少女的懵懂。
美人潸然落泪,看得刘晓云一愣,倒不是惊叹于这张看了十五年的脸,而是她居然因为这几滴要掉不掉的眼泪动容了……
愧疚之余,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亢奋。
我见犹怜,富有感染力,做狐媚子最适合不过。
停了片刻,刘晓云挪了挪屁股,上前抓着她的手,脸上流露出不常见的凝重,“你四姐夫年轻有为,模样也好,放眼整个信阳城,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人中翘楚,可惜当年你年纪小,怕是记不得他的风采了……”
说着,刘晓云瞳孔涣散几秒,眼前浮现出当年有幸见到的那张俊脸,哪怕她比之大上十来岁,也不禁心情澎湃,沉沦于翩翩公子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可惜,当时她已嫁做人妇,若是再年轻个十岁,怕也要像蒋雯翠那样爬床上位了……
蒋南絮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重点,疑惑挑眉:“四姐夫来过清源村?”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刘晓云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当年的隐晦抖落出来,赶忙将话头引回正题:“反正你只要记住,去褚家以后,凡事听你四姐姐的安排,千万别惹事。”
蒋南絮不出声,胡乱嗯一声,算是答复。
见目的达成,刘晓云拿出珍藏的画册,翻出第一页递到蒋南絮跟前,“你翻开看看,看了就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什么?”蒋南絮不解侧头,赤.身男女交缠的画面扑面而来,各种姿势和体位,刺激得她霎时间红了脸,只一眼,就羞赧得移开了视线。
刘晓云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但转念一想,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有这反应也正常,于是笑着劝慰道:“别不好意思,女孩子嫁人后都得经历的,懂得多了,才能把未来夫婿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你且看着,我就先回屋了。”说罢,她拍了拍蒋南絮的肩膀,起身出门。
蒋南絮看着放置在腿上的“烫手山芋”,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深呼吸好几次,方才捂住半边眼睛,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根手指,抱着下一页的画面或许能够入目一点的心态,快速翻开了下一页。
这本画册卖得便宜,多流通于村里的少妇群体,不同于给城里大家闺秀婚前看的册子那般略显含蓄,这本的画面显然粗俗大胆得多,而且还附上了堪比污言秽语的解说,俨然不是蒋南絮这样从未有过男女之事的少女能够承受得了的。
不过草草翻阅了两页,蒋南絮就已双颊通红,气血翻涌,最后竟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冒出了几丝热气。
画册是看不下去了,她伸手合上书页,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乃至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不可言说的场景,什么书桌前、草地上、假山后……
更让她瞠目结舌的,还是多至三四个人的狂欢……
蒋南絮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污秽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然而效果甚微,硬是折磨了她整整一晚上。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抹娇小的身影抱着个木盆,鬼鬼祟祟从河边浆洗衣物的地方,往蒋家的方向小跑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