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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楚慈的胃部CT其实还算乐观,肿瘤被还原到了非常清晰规整的形状,这就意味着癌细胞的扩散已经被完全控制住,可以用手术的方式物理切除病灶了。

    他开刀的地方是一家普通医院,韩越本来想通过关系找比较权威的医生,但是被龙纪威阻止了。这人大概活得太久,所以看的也比较开,告诉韩越说现在情况已经足够好了,已经接近于良性肿瘤了,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转院找名医。如果普通医院开不了这个肿瘤的话,那就说明楚慈命数已尽,实在是命里注定没办法的事情。

    楚慈自己也不在乎。他开刀那天韩越一大清早就赶到医院去,看见他穿着白色T-恤,一条灰色的宽松长裤,悠闲的光脚坐在床头上浇花。

    要说心理素质,这位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异于常人。韩越本来紧张得七上八下,结果看到他那么悠然自得的模样,反而一下子啼笑皆非起来。

    “哟,你来这么早!”楚慈头也不抬的随口道,又招手叫韩越过来:“你看这花剪得怎么样?”

    韩越走到他身边,看着那盆瘦骨嶙峋的月季花,沉吟了一会儿说:“唔……给我一种非洲难民的感觉。”

    “切,你懂什么!这叫风格,风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楚慈瞥了韩越一眼,摇头叹道:“没有艺术感的家伙。”

    “艺术感什么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花大概是活不过下个月了。”韩越把花盆从楚慈的魔爪下抱出来,放到窗台靠阳的位置,抚摸着花苞叹息道:“可怜啊,每次我看到有饭不吃拼命减肥的青春期少女都感到十分悲哀,就和我现在的感觉一样……”

    楚慈把喷壶一放,说:“活不过下个月我跟你姓。”

    “哟,你不是早就该跟我姓了吗?”

    韩越的调笑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楚慈只淡定的瞥了他一眼,就像看小孩一般懒得跟他计较。

    这时候两个医生推门进来,要给楚慈做最后的术前检查。韩越心里还是有点慌,想陪在边上看着,但是突然手机响了,竟然是司令夫人的号码。

    跟至今不大会用手机的韩老司令不同,司令夫人的手机都换了好几个了,时刻紧跟潮流。

    韩越迟疑了一下,楚慈问:“裴志吗?”

    “……不是。”

    楚慈一点没听出韩越的声音已经有点酸味了,只疑惑的问:“那你怎么不接啊?”

    “……”韩越满怀醋意的走到病房外,关上了门。

    他站在走廊上,眼看周围没什么人,才接通了电话:“喂,妈?”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医院。”

    司令夫人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问:“你找了人给……动手术吗?”

    说到楚慈名字的时候她声音非常含混不清,韩越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是能猜出来,便“嗯”了一声:“马上就进手术室了。”

    他以为司令夫人会说什么,但是她再开口的时候,生硬的转变了话题:“——那个,老侯他们家夫妇俩都进去了,你知道这回事吗?”

    “嗯,我知道。”

    紧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司令夫人也不说话,手机里传来信号不良的轻微的刺啦声。

    “其实这事是侯瑜自己弄的,他把材料给了我,然后我把其中有关于你的部分都拿下去了。他们搞化肥进出口的事情,从国外代理商那里赚取的差价实在太大,你那部分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了。再说别人看在老头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放心吧。”

    手机那边司令夫人仍然沉默着,但是韩越能听见她几乎无声的吁了口气。

    “……其实你以后如果缺钱,或者是想要什么东西,你可以找老头子要,或者是找我要也可以。”

    韩越这话说得有点僵硬,似乎想表达某种感情,但是却又非常不成功,听起来怪怪的。

    司令夫人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哦”了一声。

    这时走廊拐角传来靴底踩地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吱哇乱叫声。韩越咳了一下,匆匆对手机道:“马上要进手术室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

    “哎,等等!你……你周末回家吃饭吗?”

    “啊?——哦,再说吧。”

    龙纪威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韩越正巧挂上电话,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老龙大半身体蜷缩在龙纪威后颈里,只探出一个头来,吱吱哇哇的在龙纪威耳边吵嚷着什么。它的主人看上去相当烦恼,几次抓住老龙的头往衣服里塞,都被老龙扭来扭去的挣脱了。

    韩越忍不住问:“它怎么啦?”

    “到岁数了。”

    “啊哈?!……那会怎么样,寿终正寝?”

    龙纪威白了韩越一眼:“不,会大变活人。”

    他再次一把抓住老龙狠狠塞进衣服里。可惜老龙实在是太过荡漾,没几秒钟就又一次鬼鬼祟祟的伸出头。看上去它很想在走廊上引吭高歌,可惜除了龙纪威之外,没人知道它唱的是什么。

    这一人一宠在走廊上扭打了好一会儿,病房里楚慈的术前检查都已经做完了。之前他坚持要自己走着进手术室,所以最后一步处理就留到手术室里再做。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看见龙纪威,微笑着点头打了招呼;又看见老龙,伸手拍了拍它的头;最后他望向韩越,张了张口,韩越以为他想对自己说什么,正有点激动的时候,就只听他道:“那电话……真的不是裴志?”

    ……去手术室的一路上韩越脸色都是黑的。

    这一天其实天气很好,早晨的阳光仿佛千万条淡金色的线,让人全身都暖洋洋的。手术室外走廊上的窗户半开着,和煦的风缓缓吹拂,夹杂着这座北方城市清晨特有的味道,以及远处马路上隐约的汽车和人声。

    楚慈头也不回的走向手术室,韩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喂,等等!”

    “嗯?”楚慈莫名的回过头。

    “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楚慈疑惑的站住脚步:“没有啊。”

    韩越自暴自弃了:“他娘的,那老子有!”他大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拥抱了楚慈一下,把头用力的抵在他颈窝里,半晌才低声道:“我就在手术室外边等你,你要……你要好好的出来。”

    楚慈还是习惯于跟人保持距离,韩越这么亲密的动作实在是让他僵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嗯,行。”

    “等出来以后你还不能吃东西,稍微忍一忍,病好以后我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做饭。但是你可别身体养好又跑了,你看我这么好一家庭保姆,你忍心抛弃我吗?你肯定不忍心吧。”韩越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楚慈:“——所以你会好好出来的,对吗?”

    楚慈望着韩越的眼睛,缓缓的点头,说:“嗯。”

    “我以前做过很多犯浑的事,情绪冲动的时候就完全不计后果,后来为了弥补这些错误,我简直把这条命都给去掉了。”韩越仿佛有些感慨,紧接着笑了一下,摇摇头道:“如果以后咱们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你要是不想呆在北京,咱们可以去国外乡下,搞个农场,养几只狗,种几畦丝瓜。你要是想回贵州看看,那咱们也可以趁春暖花开的时候回去,到处走走逛逛。”

    楚慈忍不住问:“你不用回部队吗?”

    韩越看着他,笑而不语。

    楚慈不知道他打着什么念头,只能猜他大概无法在级别上更进一步了,也许索性转业也说不定。韩越从事的本来就是非常机密的军工项目,可能有好几年都必须呆在某个秘密基地里,也可能有好几年闲着没事情干。现在想来很多事情楚慈都不知道,也从没有关心过。

    “那个……那我进去了。”医生还在手术室里等着,龙纪威也还在站在一边,正奋力捂住老龙引吭高歌的嘴巴。有外人在的时候楚慈比较别扭,匆匆对韩越挥了挥手,大步往手术室走去。

    韩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一眨眼就再也没得看了。

    在走进手术室大门的时候,突然楚慈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望着韩越:“其实那天在医院里,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是骗你的!”

    韩越愣了一下。

    楚慈并没有多做解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带在左手无名指上,紧接着把手向韩越挥了挥:“要是我活着出来了,就告诉你实话!”

    那个东西在窗外的阳光中闪动着晶亮的微光,那是一只让韩越十分熟悉的,他曾经放在手里摩挲过很多次的白金螺丝男士对戒。

    楚慈笑了一下,带着那只戒指,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玻璃门缓缓关上了。

    韩越把手伸到口袋里,紧紧握着那只一模一样的对戒,用力到掌心都微微发痛。

    “那句假话到底是什么啊?”龙纪威一边奋力把老龙塞回口袋里,一边好奇的问。

    韩越对他笑着摇了摇头,信步走到窗前。这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树梢上绿意盎然;蝉鸣声悠悠的飘扬起来,微风穿过长长的走廊,带来初夏特有的暖烘烘的清香。

    这一刻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戛然而止,然后永远凝固在了奔流的时光中。不论世事如何沉浮,不论未来如何变化,这一幕的所有细节都会永远鲜活如初,永不变色。

    韩越抬头望向天空,朝阳是那样蓬勃和耀眼,刺得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真是生命蓬勃的季节啊,”他喃喃着道,随即笑了起来。

    “夏天真的到了啊。”

    61、番外

    万能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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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万能厨娘,韩越像每一个家庭主妇那样都不介意“谁做饭”的问题,但是他很介意“谁洗碗”。

    韩越是很讨厌洗碗的。之所以每天家里的碗都归他洗,那纯粹是因为楚慈比他更讨厌洗碗。

    楚慈这个人,他做的家务事无非就是看看家里的布置,决定这个角落里该添些什么,那个角落里该减些什么;新买的壁画往哪里挂,这个花瓶里应该插什么花……

    然后当他决定壁画挂哪里的时候,拎着锤子爬到墙上去钉钉子的那个人当然还是韩越。

    当然楚慈也不是完全不进厨房,如果给他时间的话,他能慢悠悠的在厨房里泡一整天,做一海碗玫瑰元宵啊,西瓜雕花啊,酸奶乳酪蛋糕啊,水果馅夹心鲜奶龙须酥啊……

    然后那一厨房的杯盘狼藉就全丢给韩越收拾了。

    韩越曾经很正式很严肃的提出过抗议,他好歹是个有头有脸有社会地位的男性,一天到晚跟碗筷、抹布、洗洁精打交道是什么意思嘛?!

    “……”楚慈沉默了半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韩越,心平气和的回答:“你可以选择不承担这个任务的。”

    韩越看着他的眼神,突然一股寒意窜上脊椎。

    “我可以另外找一个人。”楚慈继续道。

    “……”

    那天晚上韩越卷着袖子,穿着围裙,吭哧吭哧的洗掉了一大池子碗,劳动积极性汹涌澎湃,英勇的创下了历史新高。

    某天晚上楚慈回来跟韩越报备:“明天我不回来吃饭,单位里聚餐,我们部门的都去参加。”

    楚慈后来又回到科研所去工作,那个职位还给他留着。虽然他当初辞职过,但是辞职手续被韩越强制中止了,所以其实他一直没有真正脱离那个单位系统。

    他本来在单位就是个存在感淡漠的角色,所以他回来的时候也没引起多大轰动。关于楚工病休休了好几年的问题,很多人都只在背地里好奇的探讨了一下,当面还是很诚恳很热情的表达了欢迎的。

    显而易见,一个有着一定学术能力、不争功劳不抢风头、默默做事很少说话的青年工程师,绝对不会引起其他同事的任何反感。就算他病休几年才来上班,也不会牵扯到其他同事的派系和利益,所以别人也不会吝啬于对他表示善意。

    “怎么又要聚餐啦?不是上个月才聚过吗?”韩越一下子不满了:“你们每次聚餐吃个饭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喝酒,喝完酒还唱歌,一屋子男男女女扎堆似的窝在一起,这不是事故高发区吗?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没事别跟他们那帮小青年在一块儿混闹,影响多不好。”

    楚慈默默往周围环视一圈:“家室?……哪里?”

    韩越炸毛了:“我啊!有我啊!!你想否认我的合法地位吗?”

    “你连碗都不愿意洗。”

    “……我这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洗吗?”

    “可是你不情愿啊。”

    楚慈扔下这一句后就自顾自的飘去卧室换衣服,韩越在他身后一寸寸石化。

    搞了半天这位祖宗不仅要求人家洗碗,还要心甘情愿的洗,还要兴高采烈的洗,还要满怀着革命热情的洗!

    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越雄纠纠气昂昂的冲向卧室,进门就看见楚慈光着上身背对着他,一手把衬衣往床上一扔,一手拎起家居T-恤,随便的套在身上。

    “……”楚慈换好衣服,转身去厨房找东西吃。路过韩越身边的时候他脚步稍微顿了一下,冷静的提醒:“把口水擦擦。”

    韩越石化的身体瞬间碎裂,在风中一点一点飘散成灰。

    “真难看。”楚慈同情的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吃完饭后,楚慈照样如姜太公一般稳坐钓鱼台,任他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韩越小媳妇状收拾了碗筷,又抹了桌子,看着楚慈那安详(并赞许)的神情,突然爆发了一股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巨大革命热情。

    他把抹布重重一放,坐在餐桌前宣布:“老子今晚一定要罢工!”

    楚慈饭后低血压,正晕晕欲睡的漂浮在云端中,突然一下子惊醒了:“罢工?”

    韩越严肃点头:“是的!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太好了,今晚我要睡十个小时。”

    “……喂喂,我不是说那个罢工!这个问题很严肃不可以搞错的喂!”

    “那太可惜了。”楚慈一脸真切的惋惜,看得韩越心惊胆战,“好吧,那你是什么罢工?”

    “老子今晚决定不洗碗了。”韩越鼓起勇气说:“我决定维护我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和地位!今晚绝不洗碗!除非你给我一个我必须不得不洗碗的理由,否则明天我还会继续罢工下去!”

    楚慈冷静的看着他,刚开口要说什么,被韩越急忙打断了:“不准说不洗碗就去睡客房,那个是犯规的!”

    “……好吧。”楚慈叹了口气,看上去十分无奈:“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来定一个公正的赌约,谁赢了谁就可以不洗碗,谁输了谁就去厨房干活,这样总不犯规了吧?”

    韩越迟疑了一下:“——怎么个赌法?”

    “打牌吧。”楚慈冷静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扑克牌,其回答之冷静,动作之流畅,让韩越竟然长生了一种“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吧?!”的错觉。

    打牌对韩越来说并不陌生。部队里嘛,有时候在绝密基地一呆几个月,又没有网络,又没有电视,连个报纸都不给看娱乐版,一伙人聚在一起能干吗呢?没有家室的还能搅个基,有家室的只能凑一桌斗地主了。

    作为此道高手,韩越瞬间信心百倍,觉得自己真是赢定了。

    ……然后他们打完第一局。

    韩越把牌一撒:“我不认!绝对不认!三盘定胜负!”

    ……于是他们打完第二局。

    韩越暴怒敲桌:“巧合!绝对是巧合!再来一局!”

    ……所以他们打完第三局。

    韩越刚跳起来要咆哮,就只见楚慈冷冷的盯着他。

    “言而无信的男人最可耻了。”

    “……”

    五秒钟后韩越捏着鼻子走进厨房,身后背景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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