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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2018年6月:恭喜你毕业了。看着人群中自信从容的你,原来没有我,你真的可以过得更好。可我却有点不甘心,为什么只有我活在地狱里。你看,现在的陆雪多阴暗,我居然在嫉妒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你知道我的想法一定会唾弃我吧。沈知夏,过了这个六月,我偷看你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2018年9月:我站在人群里偷窥着台上剪彩的你,听他们喊你沈总。我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成功。我也想努力生活了。沈知夏,一起加油吧。】

    【2019年3月:国外找工作好难,她们歧视抑郁患者。我只是生病了,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可惜没人相信。我在财经新闻报道上看到了你。你真棒。不像我是个失败者。恰好你明媚,正逢我自卑。我们背道而驰,越走越远。沈知夏,我再也走不回你身边了。】

    【2020年7月:停药了一段时间,抑郁愈发严重。我开始出现幻觉。下午,我看到你站在马路对面。我跑过去,差点被车撞了。司机骂我晦气,让我悄悄去死,别祸害他。我活着只会拖累别人。死了吧。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死了就不疼了。】

    这张纸字迹模糊得厉害,不知道沁过多少眼泪,沈知夏在这一页逗留了很久。

    一个个潦草,大写加粗的“死”字,占满了接下来的好几页纸。死亡两个字犹如丧钟在耳边敲响,沈知夏呼吸被攥住,不敢想象陆雪是怎么撑过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2023年3月:每当熬不下去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想再看你一眼,我得活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好像战胜了病魔。医生说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他还说,我可以尝试去谈一场恋爱。沈知夏,我还喜欢你,你呢?】

    【2023年5月:今天看到了你的采访,你说很感谢我。你说自己在等着我回来。我突然生出一丝幻想,你是不是也对我念念不忘?我是不是可以回来?沈知夏,我想回来了。】

    日记到此结束。

    沈知夏猛地合上了日记本,将它攥紧在怀里,日记本的边沿戳进她白嫩的掌心,在她的手心和心里都留下深深地烙印。

    厚厚的一本日记,只有最前面的十几页记录着她们快乐的点滴,剩下几十页字字句句全是陆雪的心酸难过。

    沈知夏只是大概翻了翻就心碎了一地,可想而知,身处其中的主人公那八年有多煎熬。

    沈知夏瘫坐在地上,哭了太久已经开始抽搐,嘶哑的呜咽声控制不住地溢出,断断续续地飘落在静谧的房间里。

    太多的情绪杂糅到一起,引得胃里一阵阵泛酸。沈知夏猛然拉开门跑进浴室,她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跪在马桶边费力的干呕着。

    郁星岚听到动静,敲门,问:“知夏,你没事吧。”里面咳嗽声,干呕声惊天动地,她不由懊悔告诉了沈知夏这些事。

    半晌,呕吐声停止。

    沈知夏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漱了一下口,拉开浴室门,回到书房,拿上了日记本和那些照片。

    她看了一眼伫立在门口的郁星岚,平淡道:“我们去医院吧。陆雪还在等着。”

    郁星岚见她面容憔悴,没敢多说。

    别墅院子里。沈知夏怔怔地看向正对着陆雪房间阳台下面的空地,低头兀自想了会儿事情,才启动车子离开。

    病房里,陆雪看到沈知夏,立刻跑过去。

    “你回来了。”陆雪牵着她的手,语气温柔。

    “嗯。”沈知夏不敢多说,怕暴露自己嗓音里的沙哑。

    陆雪看到沈知夏眼眶泛红,似是哭过。她轻声问:“你怎么了?”

    沈知夏没回答,对陆雪父母说:“叔叔阿姨,我有点事想和陆雪说。我们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陆父笑着摆手。

    沈知夏一言不发的牵着陆雪快步回到医院对面的酒店套房。

    房间里,陆雪小声问:“沈知夏,你怎么了?”轻轻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忐忑。

    见沈知夏咬唇不语,她试探的问:“是我妈妈说什么了吗?”看到沈知夏下唇破了在溢出血珠,她伸手抚了上去,

    沈知夏倏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她忽然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抱着陆雪的手臂开始发抖。

    陆雪敏锐地察觉沈知夏不对劲,想抬头去看她,却被她一只手按下,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你是为了见我才跳楼的对吗?每年我生日时,公园里穿着小熊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是你,对吗?”

    陆雪心里蓦地一恸,脑中轰的一声,几乎一片空白。

    她知道了。

    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完蛋了,沈知夏全都知道了。

    沈知夏感受到了怀中陆雪的僵硬,下巴轻柔地蹭着她的发丝,问:“为什么瞒着我?”

    “我…”陆雪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耳边传来沈知夏在她头顶呢喃,“陆雪…”声音里透着难以言状的痛楚。

    陆雪心脏猛然被一只手攥住似的,阵阵钝痛。

    半晌,她退开身,艰涩开口道:“我怕你难过。”

    “你觉得…我现在不难过吗?”沈知夏眉头轻拧,压抑地反问。

    “我以为你不会知道。”

    安静蔓延了一会儿,沈知夏问,“你打算隐瞒我一辈子,是吗?”这次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寒意。

    “是。”

    “你知道恋人之间应该坦诚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一而再的瞒着我?”沈知夏低声吼了句。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喃喃道:“以前瞒着我也就算了,现在你还是觉得我承受不住一星半点的风雨吗?”

    陆雪一噎,身子剧烈抖了一下。

    沈知夏理智回笼,上前拉住她的手,慌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陆雪。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当她感受到陆雪指尖冰凉,再度崩溃,声嘶力竭的问:“为什么你要瞒着我?为什么我对这些一无所知?为什么受伤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患抑郁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活在地狱里的人不是我?到底为什么啊!”

    陆雪紧紧抱住失控的沈知夏,“沈知夏,都过去了。你别想太多,别自责好吗?”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沈知夏用力推开她,说:“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她努力将声音压得平稳,怕自己会伤害到陆雪。

    陆雪嘴一瘪,有些委屈,“我不走,我想陪着你。”

    沈知夏佝偻着腰,疲倦的说:“你让我自己待会儿,让我自己消化消化行吗?我保证我就在这里待着,哪也不去,好不好?”

    “好。”陆雪清了清干涩的嗓子,点头。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陆雪离开了,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沈知夏垂眸看向地面,喉咙里发出几声冷笑,自己这个女朋友做的真称职啊。枕边人几次三番的豁出性命守护自己,自己却只知道躲在她身后自怨自艾。

    陆雪一路气冲冲的回到医院,大力推开病房门,冷声质问郁星岚:“你为什么要跟沈知夏说之前的事?”

    郁星岚一怔,垂下眼睑,小声说:“我本意是想跟沈知夏道歉的。”她又解释道:“我以为你都告诉她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先问问我?”陆雪闭了闭眼睛,叹出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郁星岚动了动嘴唇,愧疚地说:“对不…”

    “我不想听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陆雪反应剧烈地打断了她,厉声道:“你能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是不是非要让我痛苦你才死心啊?”

    郁星岚心里愈发懊悔,适时住了嘴。

    半晌,她讪讪的说:“小雪,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我希望沈知夏知道真相后,可以对你好一点。”

    “又是为了我好!你明明知道她会因此自责。”陆雪太阳穴青筋凸起,几乎暴跳如雷地吼出一句:“你不要再用揭我和她伤疤的方式为了我好了!我不需要!”

    郁星岚眼眶湿热,从包里掏出纸巾轻压着自己的眼角,说:“对不起,妈妈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雪浑身脱力似的靠在凳子上,脸转过去看着窗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慢慢闭上眼睛,尽力平复着激动的心绪。

    陆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小雪,别生气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多嘴了。”

    “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以后不要再插手我和沈知夏的事了。”陆雪语气冷硬地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还有,谁都可以在我面前提起当年,但是你们不可以。”

    说完,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沈知夏照常抱着陆雪睡觉,陆雪感觉她情绪似乎平复了些,暗暗松了口气。

    黑暗中,沈知夏倏地开口:“陆雪,对不起,未经你同意我就看了你的日记。”

    “日记?”

    沈知夏嗯了一声,说:“你有一箱物品被舍友寄到你家里了。”

    “我看了所有内容。”沈知夏艰难地说出口,“我很难过。”

    陆雪缓慢的思考了一下,怪不得她找不到日记本了。想必是回国后她换了号码,室友联系不上自己才联系了她父母吧。

    她滚了滚喉咙,安抚道:“沈知夏,你别难过。日记里很多内容是我在抑郁期间发的牢骚。事实上没有那么糟糕的。”她用力抬起双臂抱住身边的人。

    沈知夏嗯了一声。她知道事实只会比笔下记录的更糟糕。糟糕到根本没办法写出来。

    “睡觉吧,。”沈知夏轻轻的亲了一下陆雪的额头。

    陆雪闭上眼,感受着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沐浴露香味,熟悉的温度,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黑夜静谧,伸手不见五指。

    沈知夏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身边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朵,她脑子里很乱,塞了太多东西,以至于现在毫无睡意。

    沈知夏在床上躺到凌晨三点才勉强入睡。

    梦里她看到了站在阳台上,正往下眺望的陆雪,她声嘶力竭的喊:“陆雪,别跳,不要跳。求你别跳。”

    可是女孩像是听不见她的呼喊,还是毅然决然,笑着跳了下来。

    砰的一声,她好像听到了一根根骨头裂开的声音,眼前是粘稠的,刺目的鲜血。

    她踉踉跄跄走到血泊之中,伸出双手试图抱起对方,但她却怎么都碰触不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汩汩血流浸湿女孩的衣服,染红了灰白的地面。

    “陆雪!不要…”睡梦中的沈知夏发出一声惊呼,身子开始剧烈抖动,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飞快转动。

    陆雪被连续不断的呓语,抽泣声吵醒,翻身坐起来,打开灯,看到沈知夏的脸上布满泪痕,额角冒着细汗,凌乱的发丝沾了泪液黏着脸颊,表情惊恐又痛苦。

    她做噩梦了。

    陆雪心一悸,慌忙俯身抱住她,手轻拍着她的脸,小声唤道:“沈知夏,醒醒…”

    沈知夏紧闭着眼往陆雪身边靠,口中呜咽声不断,声声凄凉。

    陆雪箍住这人纤瘦的腰,拂开她脸上凌乱的头发,继续小声喊她。

    沈知夏倏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猛然掀起眼皮,看到眼前的陆雪。

    她双手紧紧将陆雪抱住怀里,“我让你不要往下跳,你为什么不听啊!”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乞求。

    陆雪怔愣几秒,反应过来沈知夏是梦到了过去的事。她颤了颤眼睫,说:“别怕,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沈知夏松开陆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陆雪拍了拍她僵硬的背脊,轻声细语的说。

    沈知夏回过神,勉强一笑,“对不起,吵醒你了。”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接着睡吧。”

    两人躺下,阖眸,却都没能再入睡。

    生活再不幸,时间也不会停止。

    陆氏集团金融危机解除,陆父身体也没大碍了。沈知夏决定先回京北,陆雪开学还有段时间,她让陆雪留下陪陪父母,独自一人返回了京北。

    第90章

    海市,

    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在国外浪迹三个月的韩虞终于回家了。

    “妈。”韩虞站在机场给她妈打电话。

    电话里的女人呦了一声,“难为您还记得自己有个妈呢!”

    “我的好妈妈…”韩虞撒娇道:“我现在在机场,请问您在家吗?”

    苏女士:“不在。我在你曲阿姨家。”

    曲阿姨是韩虞妈妈的老闺蜜,

    也是柳青辞的亲妈。韩虞顿了顿,压低声音问:“曲阿姨家都有谁啊?”

    “就我和你曲阿姨。”苏女士问:“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我方便过去蹭饭吗?”韩虞听到柳青辞不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涌入一丝失落。

    苏女士毫不留情:“不方便。”

    韩虞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妈,

    友情提示,我可是你亲生的。”

    “我这里信号突然不好,

    你说什么?”韩母噘嘴,

    “嘟嘟嘟…”

    韩虞:……

    还带自己配音的?

    韩虞跺跺脚:“妈,

    我要生气啦。”

    苏女士:“来吧。锅里有昨天的剩饭。”

    韩虞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好的,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她打了辆车直奔柳青辞家。

    柳家。

    餐厅里。韩虞吃着色香味俱全的午饭,满嘴流油的拍马屁:“曲阿姨,还是您做的饭好吃。国外的洋快餐吃得我都快吐了。”

    “鱼鱼,

    多吃点。看你瘦的。”曲怡秋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给韩虞夹了块排骨,

    宠溺的说。

    韩虞塞了满嘴肉,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年年今年居然也没回来。”韩母瞪着韩虞感慨道:“哎,

    孩子大了,一个个过年都不回家了。”

    韩虞听到年年这个小名,

    撇了撇嘴。

    两家大人当初为了让她和柳青辞做一世的好姐妹,就连小名都要取对称。

    一个鱼鱼,

    一个年年。

    年年有鱼。土死了。

    狐狸精那么黏人,八成应该就是这小名没取好。黏黏,黏死个人!

    曲怡秋垂了垂眸,叹息道:“是啊。说是公司临时通知要加班。哎,现在的孩子真不容易啊。”

    “妈,别煽情了,你又不寂寞。”韩虞笑着对她妈说:“我不回来你不是还有老公和闺蜜陪着你嘛。”

    “这能相提并论吗?”韩母瞪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突然就悲从中来,叹息道:“父母的心在儿女身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韩虞:……

    戏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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