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安全了。◎温汐周日一般是不去公司的,
但偶尔也会因为一些突发情况,需要去紧急处理故障。
她下了地库,照常开车出门,
却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身后好像有辆车在跟着自己。
行车轨迹非常异常,急冲急停了好几次,看着像是在找时机穿插,却又因为周围车辆太多被迫停摆。
周日的路况并不那么通畅,
但行程过半,
将要行驶到高新区时,四周的车辆倒是少了大半,于是身后那辆银色本田,忽然就以一种不管不顾的速度朝着沃尔沃的尾端直冲而来!
温汐的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
随手打开城市安全系统,继而一脚油门再次拉开距离。
不用说也明白,身后那人是谁,
又到底想干什么。
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在高速行使的车上,
像催命的符咒,依然是个陌生来电,这次她却没有拒接。
于是一道近乎癫狂的声音,带着狰狞的笑意从扩音器里传来:“臭婊子——不是说等老子来杀你吗?老子这不就来了,
你他妈的又跑什么?!”
“怕了啊?怕就喊两声爷爷来听听,把老子喊高兴了,兴许今天就放过你了也不一定……”
姚玉龙是真的有点疯了。
虽然当下的处境和以往也相去不远,
但从前不管出了什么事,
也都有爹妈姐姐姐夫兜着,
而现在他一个人,前前后后不知被放高利贷的拿耗子似的捉去了几回,回回都被吓到屁滚尿流,带着一身的排泄物才被嫌弃地暂且逃脱。
可那边说了,下次再不还钱就剁他一只手,下下次、再剁一只脚,直到把他削成人彘活不下去为止。
而他的恐惧越大,对温汐的恨意也就越大,仿佛就是因为她不仁不义,他才会落到这种境地一般,演变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是想以此逼她一把,还是真的想一起去死,所有的扭曲,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句:要么给钱了事,要么同归于尽!
可温汐虽然接了,却并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
超过100迈的汽车在城市道路上,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控制,还要在避开前方车辆、行人、障碍物的前提下保持车距,精神高度紧张,没过多久,额角就已隐隐开始渗汗。
“他妈哑巴了是吧?!”姚玉龙叫骂了一通,都没得到回应,这感觉无异于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地让人更加恼火!
于是原本已经暴走的心情又被火上浇油了似的,直接将油门踩到底,看着急速逼近的车距,就像看到她变成人彘惨死的模样一般,忽然就放声笑了起来:“去死吧!臭婊子——”
温汐打了半圈方向,刚加速从左边超车,前方车辆也突然开始变道,骤然缩窄的距离里,她从夹缝中疾驰而过,猛地刮擦过左侧护栏,车位剧烈晃动一下,刚在地面落稳停稳,不远处的横向信号灯转绿,七八个行人稀稀拉拉正在穿行。
再往前,就算她没有本事避开人流,身后已然疯了般的车速,却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她攥着方向盘,缓慢降低车速。
就这样吧。
她想。
既然这一天迟早要来,不如争取一点主动。
这辆车买来这么久了,也没试过安全性能到底怎么样,也许,还是她的命要更硬一些呢?
与此同时,黑色阿斯顿像暮色里的猎豹,充分发挥着跑车的效用,迅捷穿行在变幻的车道间,疾驰着绕过几道绕弯来到银色本田左前方,急刹车的同时车轮向右猛打。
两车“砰——”地一声在高速状态下剧烈相撞,又并行向前飞驰百余米后,才终于各自报废似的脱离开来,分别撞上左右交通护栏后彻底停摆。
后视镜里,温汐清清楚楚洞见了这一幕,扩音器里,爆破似的一声巨响和撕裂般的尖锐摩擦,利刃一般穿透耳膜,将大脑炸得骤然失效,只留有不绝于耳的嗡嗡声。
她颤抖地推开车门,分明急喘着气,却还是怎么也呼吸不过来似的,往后不过几十米的路,更是走得跌跌撞撞,好似随时都要昏死过去一般。
她颓软地打开阿斯顿极度变形的车门,看着驾驶座上鲜血潺潺划过脸颊,连瞳孔都开始涣散的人。
泪水唰一下崩腾而出,声音更像是历经数九寒冬,虚弱震颤地拼不出一句整话:“江……江声……”
江声厚重的眼睑虚睁着最后一丝缝,强撑着所有意志和急速流逝的生命对抗。
直到她来,直到将紧攥着的口罩,妥善为她戴上,才像是终于完成了使命一般,如释重负地轻笑着,声音微弱地像唇语:“安全了……”
她安全了。
他才敢脱手,任由无边黑暗吞噬全部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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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急救铃响彻一路,宛如某种摄取神魂的阴间符咒,直到担架被推去急救,都还在脑中嗡嗡转个不停。
温汐脱力地靠着墙,目光呆滞到俨然失了精魄,好像能感受到外围闪着光的喧嚣,却又做不出任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许越泽才从媒体堆里跻身出来,虚脱地叹了口气,劝她先到边上坐会儿。
她却仍跟听不到一样,呆滞地盯着急救室的大门,直到医生推门出来,才灵魂归位似的,僵硬往前凑了几步。
医生拉下口罩陈述伤情:“目前看来没有生命危险,最严重的伤是左臂骨折,已经做了固定治疗,但术后仍可能出现局部慢性疼痛、肌肉萎缩、血栓形成等情况,另外头部撞伤后还伴有轻微脑震荡,目前仍在昏迷,苏醒后也可能会有头晕头痛、呕吐恶心、厌食耳鸣等症状,最近这段时间要注意休息,家属要好好照顾……”
她沉默听完,而后亦步亦趋跟着回到病房。
许越泽见她没打算走,就干脆让她留下陪护,毕竟那货把命都豁出去了,可不是为了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的。
这么想着,很快拍拍屁股,转头继续去应付各路媒体了。
事故发生大半天,夜也渐渐深了下来,温汐把主灯关了,只留着一盏昏黄夜灯方便观察。
病床上的人脸色煞白,一直到现在都仍然没有什么血色,长睫落下一层深深的阴翳,也覆盖不了眼底愈渐深重的乌青。
他不知是在仍在昏迷还是沉睡,又轻又缓的呼吸,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都经常微弱到听不真切。
温汐时不时就要伸手探一下他的鼻息,仿佛只有触碰到切实的生命体征,慌乱的心才能得以稍稍安定一些。
其实早在几天前,她就发现他的车曾跟在自己身后过,但因为公司和家的路线完全重合,当下也就没有多想。
直到现在才逐渐回味过来,那根本就是他猜到她会有危险,猜到她一定会拒绝他的保护,所以只能藏在身后,即便那样忙,即便被她那样坚定的拒绝过,也一定要坚持护送她上下班,才能在事故来临的第一时刻,毫不犹豫地为她挡下一切。
不知怎得,她其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温软无害,更甚至有点胆大包天,敢忤逆世上所有规则,连面对死亡都不曾有过畏惧,却会因为看到他难过、受伤,为自己抵御灾祸,而陷入一种挥之不去的后怕里。
明明受伤的不是她,却越想就越觉得憋屈,心里堵着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放不下去,只能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让他赶紧醒来,告诉他自己后悔了,怕了,再也不敢了……
晨光不知是几点破晓的。
江声其实还没太睡够,游离的神经却隐隐有些不安,促使他强行掀起眼皮,而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又叫他看得仍似在梦中一般,难辨真假。
他居然,在睡醒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她,目光热切而滚烫,全无避讳地直视着自己。
毫无疑问的美妙画面,他却莫名,看得有些心疼:“……哭什么?”
久未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像粗粝的沙子摩挲过耳膜,听得温汐眉头一紧:“……没哭。”
江声提了点劲,才发现左手有点不对,想起昨天事故的惨烈程度,又不由还觉得有些幸运,起码还有机会睁眼,还能换只手抚平她的眉心:“没哭眼睛这么红?”
“……”
“没事。”他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
温汐怔了怔,明明受伤的是他,躺在床上的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若无其事地安慰自己?
她绷了一夜,原本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不知怎得,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不说出来了。
江声也好几天没怎么见她了,这会儿的目光便不由有些餍足,直白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冷不丁又说:“你……要不先回去吧?”
“?”温汐摇了摇头:“我请假了。”
“那也……还是先回去吧。”他面色有些发紧:“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
最近状况连连,不少媒体都在蹲点,想把他的绯闻对象扒出来,昨天又出了那样的事故,不可能没有新闻爆出来,就算这里是医院,也多的是办法可以混进来,要是真被拍到什么,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
“……”温汐滞了一下,想起昨天他在确保自己的“安全”之前,连昏迷都不敢的样子,到现在苏醒的第一时刻,也都还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早已干涸的眼眶又骤然开始发酸,堆积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的爆发出来:“没有不安全,我骗你的,乱说的……没有不安全,一点都不没有……”
她是一直都不喜欢被关注,却从来都不怕会受到关注,会那样说,不过是因为知道这个理由一定可以劝退他。
他却信以为真,把她攻击他的说辞,都看得这样重要。
“……”江声见状,当即心口一紧,连身上的钝挫伤都顾不得了,就慌忙坐起来,小心翼翼抱着人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她的声音哽咽到有些含糊,却还在一遍遍地坚持强调:“没有不安全,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他把人拥紧,薄唇抵在她耳边,毫无原则地轻声重复:“没有不安全。”
温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哭了一阵,直到把他的肩头浸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情境有多难堪。
她低着头抽离了些,极不自在地偏开脸。
江声却浑然不觉这有什么,神情依然认真,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尾,一点点将泪痕拭干,想了想,还是出声确认了一遍:“……真不走了?”
“……”温汐拧眉,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忽地又回过眼来瞪他。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不走不走,想走都不让你走了!”
温汐抿了抿唇,没说话。
病房沉寂下来。
江声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她还有些抽搭的气息平稳下来,刚想装模作样地卖惨再抱一会儿,房门突然就被敲响:“叩——叩——”
两人偏头望去,同时看到一张明媚的迤逦脸孔。
向媛捧着束花,笑容可掬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而后把花放在桌上:“刚好在H市,听说你出事了,就过来看一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江声的神色冷下来,却还是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谢谢,我没什么事,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向媛脸上的笑也淡:“这位,是你前段被拍到的绯闻对象?”
“……”
她看着温汐,像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似的,又问:“现在已经是女朋友了吗?”
江声终于拧眉,毫不掩饰地把不耐烦写在脸上:“我和你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探讨这种问题的地步吧?”
“如果没什么事,请你尽快离开,因为你确实、已经打扰到我们了。”
“……”向媛不是第一次被下这样的逐客令,每回刚觉得好像可以耐受了,下一次见面,他又能把话说得更狠。
她也不是没有尊严,可她对他,就像有着某种执念一样,萦绕在心头这么多年,不亲眼来看看自己到底败给了什么样的人,她又怎么能够死心?
可当真来了,却又发现,看了倒不如不看。
从前的X,她还可以当做一个,当做是他凭空捏造的虚拟人物,可当他身边的位置有了具象化的模样,她才发现,自己的不甘心竟有这样强烈。
而他看自己和她的眼神,毫无可比性。
她牵强地笑了笑,不乏歉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什么都没说就黯淡退了场。
重新安静下来的气氛却隐隐有些微妙。
江声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这一切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连解释都算是一种多余的抬举,原本没什么,说完反倒还显得有什么了。
他默了半晌才想到什么似的,冷不丁凑近了些,看着她略有些茫然的小脸,浸笑的眼底透着认真:“我只喜欢你一个,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温汐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听他说完,果然就有什么了!
“你……你先去洗漱一下吧!”她涨红着脸站起来,抱着床头的保温壶,逃也似的转了身:“我先去接点水!”
温汐一股脑钻进开水房,接水的间隙揉了揉脸,直到塞好瓶盖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向媛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倒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实话实说地提醒:“你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白月光吧?”
“……”温汐的脸色倏然回归常态,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向媛见状,便当是自己戳中她的痛处了,神情亦不乏有些惺惺相惜地同情:“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那个为他写歌,让他找了整整两年的X。”
“我喜欢了他整整十年,为他进的娱乐圈,千辛万苦才有了能与他并肩的成就,可无论我怎样示好,他从来都无动于衷,就是因为他心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人!”
“我费尽心思都没能讨到一点好,你觉得,你真的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吗?”
“……”温汐越听越有些懵懵然,觉得该说些什么,却又全然不知这话该怎么接。
两人静默对视,场面一时有些僵持,直到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嗤——”
江声吊着一只胳膊,散漫地倚在门边,难得这样有耐心听她说完一段长话,连回应都破天荒的柔和了许多:“倒要谢谢你,还我清白了。”
向媛愣了愣:“……?”
“走吧。”他心情极好地扬了下眉,继而走向温汐,牵着她的手说:“白月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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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第
63
章
◎还能怎么躲。◎
六月的清晨,
阳光清薄又浓郁,悄无声息地点亮了整个世界,夏日微风带着几分懒意,
施施然拨愣着空气,
将一缕缕的清新分子油然注入心田。
江声牵着温汐穿过走廊,径直回到病房。
甫一把门关上,就抽走了她手里的保温壶,而后把人摁坐在床上,
以一副非要把所有话都说清楚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