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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但又不坐在一起,也不碰面,这?样的话自己去不就好了吗?

    江声却说:“你要觉得去餐厅会更轻松,那一起吃顿饭也行。”

    温汐:“……”

    简直就是诡辩。

    说的好像她已经同意了,区别只?在于地点而?已。

    其?实她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躲他。

    也许是因为在A大重逢那天,他没有认出她,而?后发生的许多事,都是藏在帷幕里的。所以她无法想象有一天,他发现做这?些事的人?就是自己,发现自己居然偷偷惦记了他整整七年,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会不会觉得、有点可怕?

    也许是因为担心他的想法只?是出于好奇,等真正见了面,发现期待大于现实,会更加难以收场。

    也许是因为自卑,觉得既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契机都没能碰面,大概真的是注定没什?么重新认识的必要,那样不仅打扰他的生活,更会让自己无地自容。

    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藏在黑暗里太久了,想要改变总是需要前所未有的勇气,就算是要出现,至少、也该要有个破茧似的契机。

    她不知道这?样的碰面能不能算做契机,却还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也约摸能够猜到,他大概是想锻炼她的适应能力?。

    就好比今天从文字聊天转变成语音通话一样,如果她可以接受这?样的碰面,那离真正的见面应该也不会远了吧。

    她兀自这?样想着。

    不知怎得,紧张之中?,亦隐隐有些期待。

    但因为国?庆好几天没加班,开假后就积了一堆的活儿,忙完这?个节点后就到了月底,又有各种?工作总结和会议要开。

    加上江声也忙,大多数通告也都在晚间。

    所以这?一等,就到了11月中?旬,才把看电影的事提上日程。

    -

    这?天晚上,温汐罕见地到点就下了班,连Terry喊她一起吃饭都拒绝了,鬼使神差地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又化了个淡妆。

    哪怕他根本?不会看到自己,哪怕一会儿还是要戴口罩。

    她惯性选了后排角落的位置,提前到场,取好票后进入影厅,一路上,心跳都快的似要蹦出耳膜。

    四周音响环绕,荧幕上广告过后,也很快进入正片,温汐的注意却一直无法集中?,直至开场五分钟后,通道边绕过一道颀长的身影。

    昏暗的光线下,他简单地戴了只?口罩,一身廓形黑色大衣,更衬得身量挺拔而?松弛,手里衔着票根,很快在前排对号入座。

    尽管她应该很好找,应该坐在角落,应该戴着口罩,应该在他看过去时,会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他却还是按捺着,如他承诺的那般,一眼都不曾往后看。

    只?在落座之后,轻声对着蓝牙耳机说:“我到了。”

    其?实不用他回头,温汐就已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半张脸都闷在口罩和围巾里,瓮声瓮气地应:“……嗯。”

    耳机里传来他淡淡的笑音,眼前是他看着椅背松懒的侧影,黑暗里他白皙的手指骨节曲起,缓缓勾过口罩边缘。

    温汐倏地睁大眼睛:“别脱!”

    江声动作一顿,无辜又慵懒声音形似妖孽:“不脱你能看清?”

    “……”

    温汐脑子嗡一下炸了。

    她好像、应该……没有要求过这?种?服务吧?

    她像是散热一般,无声地吁了好几口气,才强自镇定道:“……你会被认出来的。”

    江声点点头,却还是把口罩摘了:“问题不大。”

    温汐:“?”

    “不如我想让你看到来的紧迫。”

    “……!”

    温汐彻底不说话了。

    因为直觉再说下去,他极有可能会一本?正经的让她评价此刻的观感,会问他今天的形象,有没有大于她的预期。

    她自然是答不上来的,但如果忍不住反驳,还会被揶揄是她自己想入非非。

    打不过就装死?。

    是她和他交流时,践行过唯一有效的生存法则。

    江声虽遗憾她没落套,但为了保证观影感受??x?,到底也没再继续逗她。

    选片时他问过温汐,喜欢什?么类型的影片,她则表示自己没有看电影的爱好和习惯,所以按他的意愿来就好。

    而?在江声说明自己的偏好后,她也表示没有意见,所以两人?选的是一部战争片。

    电影以“也门撤侨”事件为背景,讲述了中?国?海军蛟龙突击队8人?接到上级命令,前往执行撤侨任务,解救出被困在伊维亚的中?国?同胞,同时阻止恐怖分子不法行动的故事。

    影片没有绝对的主角,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敢于直面生死?的团队精神。有受伤,有牺牲,但更有他们的一腔热血和一份责任。

    交战中?,通信兵庄羽身受重伤,即将失去生命,却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坚持把通讯设备安装好,保证团队与?军舰的正常联系。石头脸部被炸烂,一位小女孩也中?了枪,医疗兵陆琛只?看了石头一眼,便决定将止痛剂给小女孩注射。面对敌人?的紧逼,石头继续投入战斗,全然不顾脸上的疼痛。

    整部影片血腥不止,引得全场观众纷纷扼腕,有止不住掩面哭泣的,有捂着眼睛不敢看的。

    江声亦有些不放心地问:“怕吗?”

    温汐这?才发觉,自己的注意力?被震撼的画面所吸引,已然停留在荧幕上很久,半晌才挪开视线,怔怔地摇头:“不怕。”

    不是害怕,是唏嘘。

    唏嘘这?样的事情,竟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真实发生过,唏嘘经历过这?次事件的英雄,究竟得有多么强大的心境。

    她恍然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问:“你……为什?么喜欢看战争片?”

    “你不觉得。”江声唇角衔着淡淡的笑,声色皆是认真:“战争会将一切都反衬得美好,会更容易让人?知足于当下么。”

    “不用经历那样的险境,还可以安然地坐在这?里,可以有人?一起看电影,是不是、已经很幸福了?”

    温汐听着这?闻所未闻的见解,怔忡地点了点头:“……是。”

    临近结束时,江声又戴上口罩,先一步走出影厅。

    温汐沉浸在电影的后劲里。

    只?觉得这?种?影片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叫人?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好矫情的,趁还来得及,就按自己的心愿去做。

    她亦莫名?就有种?冲动,想就这?么追出去,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去到他面前。

    可等回过神时,他早已不知走出去多远。

    听耳机里的声音,似乎已经开着车,去往回程的路上了。

    ……

    这?天之后,他偶尔还是会约她。

    一起看电影,隔着一段距离散步,前后去一家餐厅、饮品店,再分别分享口感,然后考量值不值下次再去。

    好像除了没有碰面,他们就和正常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没有区别。

    生活好像无形之中?扭转了滋味。

    最直观的表现是,Terry经常看她加着班,忽然就要起身找个角落去接电话,大半天找不到人?不说,回来时耳根还总是泛着诡异的红,但表情又格外冷酷,好像在强行说明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别问、别问、别问!

    还有一次,是方柠和林序吵架,跑到她家借住了几天,就发现每到晚上,她总会格外紧张地盯着手机,一副生怕它?响、又生怕它?不响似的表情。

    等它?终于响了,她立刻又会找个什?么借口,非得走出卧室去接电话。

    方柠假装没在意,等她聊上一会儿,精神开始有些松懈的时候,才突然神出鬼没地从房间里摸出来,才贴着她后背说了一句:“跟谁聊天呢,这?么神秘?”

    就把她吓得浑身一抖,反手就挂断了电话!

    这?事后来的结果就是,她不仅被方柠逼问着交代了前因后果,还被江声好几顿“PUA”,问她是不是在家里“藏人?”了,还连连叹气,说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见不得人?,连打个电话她都得避开人?接。

    也不想想,就他说的那些话,不避着点人?能听吗!!

    总之,就是把再正常不过的通讯,搞得像偷情一样。

    害得她好长一段时间,做什?么都提心吊胆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至于被发现什?么,她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后在重压之下,勒令江声不许再给她电话了,他倒是听话不打了,就是又开始文字攻击,发的那些“骚话文学”,比起之前完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温汐逼得绷不住了,还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临挂断时他还得逞似的问:“那以后是打电话还是发消息?”

    温汐红着脸,发出有生以来的第一声怒吼:“电话!”

    第

    37

    章

    一年?不知不觉又到了头。

    因为毕业上班的缘故,

    自去年?初来A市之后,温汐就再没回?过H市,所以这回?提前一个多月,

    季衍就早早地打了电话来,

    跟她确认回?家的时间。

    不?知是许久没有回?家,

    都快忘记家里的繁杂琐事?,

    还是一岁一年本就不尽相同,今年?发生的事?情好像是格外多了一些。

    先是方柠在除夕夜就是否回家发展的问题,和家人大吵了一架,一度闹到连夜跑了出去,电话不?接,

    信息不?回?。

    温南笙着急,就把电话打到了温汐这儿。

    她原本也无心饭桌上虚与委蛇的“阖家欢乐”,

    听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出去,

    跟着找到后半夜,方柠才终于?接了她的电话。告知温南笙人没事?后,她就陪着方柠在酒店过了一宿。

    尽管如此,

    很多事?情还是很难分出对错,就像她和林序的事?情依然无解。

    隔天上午回?家时,她又在院子外一条隐蔽的小?径上,碰上了季衍和姚雨薇娘家一行?人,正僵持不?下?地?拉扯着什么。

    温汐走进?,听到姚雨薇的父母正声泪涕下?,

    拉着季衍一定要救救他?们的儿子,

    时不?时还拍一下?边上同样小?声啜泣着的姚雨薇,

    问她是不?是哑巴了,怎么也不?知道?帮弟弟句话。

    而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畏畏缩缩,

    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男子,正是姚家扶不?上墙的儿子姚玉龙。

    “他?吸毒了。”

    温汐站在一旁,冷冷地?插了一句。

    极淡的一句话,却顷刻引得前方五人尽皆侧目,面色均有异状。

    率先有动作的是姚玉龙的妈妈葛春兰,在短暂的惊恐过后,很快就扭曲着一张脸,极度不?忿地?指着她的鼻子吼:“你、你胡八道?什么呢?!”

    温汐摸出手机,冷声道?:“是不?是胡八道?,叫警察来就知道?了。”

    见状,一家三口纷纷抬头,欲意冲过来抢她的手机,被季衍拦下?后,嘴里还振振有词:“哎哟——这个天杀的小?崽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歹毒!要让你弟弟去死啊!”

    “瞧瞧这冷血无情的样儿!怪不?得连亲娘都不?待见啊!我要是生了这么个东西,高低都得把腿给打折了,省的再出去嚯嚯人哟——”

    季衍一贯是个软心肠,却不?代?表没有忌讳,当即就把拦下?的几人推了回?去,拧眉斥道?:“你们话给我放尊重?点!”

    葛春兰这才想起自己有求于?人似的,面色僵了一下?,态度很快又软下?来:“哎哟,是我老婆子心急口无遮拦了!但是女婿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这回?你要是不?救他?,我们老姚家可真就要完了啊——”

    姚玉龙本就瘦到有些肌无力,见季衍态度忽然变得冷硬,当即就吓得噗通一声倒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哀嚎:“姐夫你就救救我吧!我保证!保证就这一回?绝对没下?次了啊!你就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啊……”

    姚玉龙原本是赌博,隔三差五就要找姚雨薇来“救济”,现在赌瘾没借,还染了毒,外头高利贷借都堆成山了,被逼的过年?都不?敢在家里待着,大年?初一呢,就忙不?迭拉着一家人出来演苦情戏。

    “我哥救不?了你。”

    温汐依旧冷眼旁观,眼底不?着一丝一毫地?同情:“你要保证,也该和警察去。”

    一听要叫警察,葛春兰又急了:“听听!听听这的都是什么话?!这能怪我她吗啊?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歹毒,以后谁敢把你这活阎罗娶回?家哟!”

    姚成旺也急,急得惯性?踹了姚雨薇一脚,操着一口黄牙骂:“没用的东西,屁都放不?出一个!老子费劲生你干什么用?!”

    季衍眼疾手快拉了姚雨薇一把,态度也彻底冷了下?来:“打完了没?打完了刚好叫警察,把事?情全都一起处理了。”

    这一家人,变脸全比翻书快,见唯一的救星要不?管他???x?们了,又开始期期艾艾,一会儿装可怜,一会儿谈旧情。

    温汐也不?再话。

    她知道?,除非有人能狠下?心,否则这必定又是一出不?了了之的闹剧。

    可姚雨薇哪里都好,就是生在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性?子又有些软弱,一贯是对娘家言听计从,是个实打实的扶弟魔。

    很多事?情,就算季衍有意瞒着温汐,她还是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姚雨薇不?上几句,就要跪下?求季衍的模样。

    季衍也哪里都好,唯独是有点优柔寡断,总是尽可能地?想让所有人都好,尽管要报警时态度强硬,事?后大概率也是下?不?了决心的。

    就像当年?,他?以为娶了姚雨薇,温韶华就会放过温汐一样。无尽的忍让与妥协,看起来,好像只有助纣为虐这一种作用。

    温汐不?知道?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只清楚地?看见季衍分明心力交瘁,还要强撑着告诉她没事?,哥哥可以处理。

    温汐知道?他?的顾虑,知道?事?情一旦闹开,于?公,姚玉龙的档案被记上一笔,直接会影响到三代?以内的未来方向,也就是,季嘉述以后无法从事?公检法相关的任何职业。于?私,姚家父母一定会没完没了闹得天下?皆知,事?后不?仅姚雨薇难做,全家也必定不?得安宁。

    所以她没有反驳,最后也只是,如果?决定了,这警她可以来报。

    之后没过两天,乔念知的忌日也到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江声,打算什么时间去祭奠。

    可能是这一天日子特殊,他?话也没了平日的玩味,直他?打算下?午去,所以上午她大可以放心前往。

    所以温汐早早就出了门,带着一盆搭配好的插花放在墓园上,看着碑前温婉安详的笑靥,久久也想不?出一句开场白来。

    从前乔念知教她插花,她其实无心于?此,但因为想听她的“故事?”,每每都能沉下?心来学到最后,所以手艺也还算不?错。

    但已许久不?曾复习,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捧着花来的时候是想问问她的,可惜,这个问题已然不?可能得到回?音,更不?会再有人悉心指点,哪里还有进?步的空间。

    她沉默地?待了许久,才渐渐回?味起,这些年?的相伴,都是乔念知在,她在听。

    现在她不?肯话了,整个陵园就都是孤寂的。

    离开后,温汐漫步目的的走在街上,那种整个心脏都被扫荡一空的怅然,一直到许久之后都还是难以平复。

    她依然不?想回?家,却已然无处可去。

    夜里。

    她难得主动给江声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又沉默半天,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江声的声音低而缓,到了一种她从未遇见的程度:“不?太好。”

    “……”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好像不?太想话,两人却又都不?想挂断,便就这么沉默地?通讯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清晨,温汐才注意到那可怕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点点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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