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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这事儿算不上陌生。

    祭祖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世家来说都是大事。她虽然68常年在书院,每次祭祖却也68不能缺席。凝家的祭祖自然68也68盛大又繁琐,且不论小辈们各个被折磨得面无血色,有些年岁大些的长辈常常在祭祖之后,会68大病一场。

    大家有苦都憋在心里68,面上是半个字都不敢抱怨。

    所以一听到明日要68祭祖,凝辛夷已经条件反射地起身,向着床走去:“那是得歇歇。”

    走了一半,凝辛夷又顿住,倏而想到了什么:“你的伤……如何了?”

    谢晏兮看着她的背影。

    ,尽在晋江文学城

    灯火投落出阴影,阴影落在另一个方向,也68与他并不相交。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会68半真半假说自己会68重新戳开伤口,只为她来多看自己一眼。

    但此68刻,她真的开口关68心,他却竟然68有了一瞬胆怯。

    可68他已经舍弃了善渊这个身份。

    从现在起,他就只是谢家按剑归来的大公子,谢晏兮。

    所以谢晏兮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面上带着些惯有的散漫:“还没好彻底。”

    凝辛夷侧头看他。

    谢晏兮笑着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谢家破亡的这三年,我都去哪里68了吗?此68前没说,是觉得没有必要68。”

    凝辛夷不料他竟然68主动提及,慢慢睁大眼。

    “我体质的确特殊,无论受了什么伤,只要68见血,就极难痊愈。”他边说,边向上撩开自己的衣袖。

    广袖下的长臂线条流畅漂亮,常年握剑的肌肉极是有力,然68而烛火之下,肌肤之上,隐约有纵横错综的新旧伤痕。

    那些伤痕顺着他的手68臂蔓延,凝辛夷看到的不过这么一隅,却也68几乎可68以想象他的身体上究竟还有多少伤。

    难怪上次为他的肩头包扎时,他多少有些介意68再拉低一些衣服,原来是遮伤。

    昔日的贵公子却落得如此68一身疤痕,心中68介怀,实在再正常不过。

    “这三年,我一直在三清观后山疗伤。”谢晏兮的声音泠泠响起:“三年前,我一开始便受了极重的伤,醒来时,距离谢家灭门……已经过去了月余。”

    他眼底闪烁着某种孤注一掷般的沉光,继续道:“所以,我找谢郑总管,是想问他,是否知道谢家灭门的内情。”

    第

    60

    章

    扶风郡的雪一旦下起68来,

    就容易绵延不绝。然而到底这一场是初雪,地尚且温热,马车备好时,

    地上的积雪已经消了大半。

    祭祖出行,

    到底比平时要68更浩浩荡荡一些。饶是如今谢府败落,但只要还有一位后人尚存,

    这事儿便马虎不得68。

    谢郑总管虽然不在了,但有慎伯和程伯二人,

    一切便绝无可能出任何差错。

    按照扶风郡的风俗,

    祭祖要68穿白色,凝辛夷和谢晏兮二人都换了厚重繁复的白衣,

    临行之68前,谢晏兮还特意停了脚步。

    “三位监使大人不如也68一起68去看看。”谢晏兮道:“左右不过一两天时间,也68正好看看上一次平妖后68,白沙堤是否有疏漏。”

    程祈年听到“白沙堤”三个字,

    眼瞳已经微缩,

    他想要68说什么,

    却听到身边鲜少开68口的玄衣已经说了一个“好”字。

    宿绮云甚至已经踩在了马车上,

    俯身掀开68了车帘。

    两个同僚一个口头答应,一个用行动答应,

    程祈年哪里68还有什么推辞的余地,

    加上他其实68也68不过想要68说两句场面话,的确也68想再去看看,

    于是干脆闭了嘴,

    翻身上马。

    上一次去往白沙堤时,

    凝辛夷用了神行符,如今车队也68算浩荡,

    压过扶风郡城的宽路再上官道,只68求稳,不求快。

    谢晏兮没有骑马,他坐在凝辛夷对面,看她垂眸翻着一本厚厚的账目,像是周遭的一切都68无法将她惊扰。

    马车里68燃着暖炉,还铺了厚厚一层白绒软垫,凝辛夷整个人几乎都68裹在看起68来过分温暖的大氅里68,露出来的那一截翻账目的手指却丝毫没有被温暖的迹象。

    这账本是她出门前,谢郑总管的夫人孙氏求见时给的。

    当时一身缟素的妇人用好几层布缠着这本账本,很是郑重68地亲手交给了凝辛夷:“我知道少夫人今日要68去祭祖,路途遥远,祭祖流程又68多,必定68疲惫不堪。但我这样东西,若是今日不能亲手交到少夫人手上,我寝食难安。”

    凝辛夷接了过来:“这是何物?”

    孙氏道:“少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夫君走的那日夜里68,是因为他整理账目与货物目录太晚,不愿打扰我,这才歇在了主屋之68中。这扶风郡的宅子虽也68宽敞,但夫君总觉得68书房差点意思,我与他商量一番,虽然不合礼制了些,但还是将那主屋改成了他的书房。平素里68,夫君与我通常都68宿在后68院的偏房里68。”

    她的眼眶带着连日恸哭后68的疲惫的红:“这样东西,是这几天夫君放在枕头下的,说是极要68紧,要68亲手给您。只68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

    孙氏边说,泪水又68已经盈眶。但不等凝辛夷安慰什么,她已经飞快擦拭了泪水,再行了一礼:“不敢耽误少夫人出行,亲手交给您,我便也68没有别的事情了。”

    隔着厚厚的布,也68隐约能捏出内里68厚厚的纸张感。凝辛夷已经隐约猜到是一本账本,孙氏一路这样拿来,应当也68有所感,但两人都68十分默契地只68字不提。

    若是账有问题,牵扯太多,捏在谁的手里68其实68都68是烫手山芋。尤其在不知道谢郑总管的死因究竟是与什么有关时,不如佯作不知。

    孙氏走了两步,倏而又68转身快步走了回来,到底说了一句:“我总觉得68,人之68将死前,是有预感的。所以68,夫君他这样东西……或许与他的死有关。”

    凝辛夷直到上了马车,才将缠绕上面的厚厚布条一层层拆开68,内里68果然是一本账。

    谢家生意颇多,账目更是浩瀚,凝辛夷枯坐许多日,的确已经看了很多账,却也68绝无可能巨细无遗,本本都68看。

    至少面前这本,她绝对是第一次见。

    谢晏兮坐在对面,低头看了一眼:“需要68我回避吗?”

    “你自68己家的账,你有什么好回避的?”凝辛夷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封皮上手写的“账目”两个字,翻转过来,问:“眼熟吗?能看出来是谁写的吗?”

    “谢家账房先生就有数十位,更不必说账房先生下面的学徒,各个都68能提笔写字。”谢晏兮摇头:“若是这勾画稍有点特色,我说不定68还能猜个一二,但这笔画如此规矩,的确看不出是谁。”

    凝辛夷没觉得68失望,又68转回来,先是简单通翻了一遍。,尽在晋江文学城

    乍一眼,看起68来只68是很普通的一本账目。

    谢郑总管很谨慎,他觉得68这本账有问题,却也68没有在上面做任何勾画标注,显然是打算当面一一说与凝辛夷听。

    而今他不在,便只68能凝辛夷自68己看。

    这一路车马迢迢,正好适合她仔细地翻阅。

    车厢里68暖炉烧得68极旺,期间紫葵还进来添了一次火,熏香里68不仅有精炼萃取出的不夜侯香气提神,谢晏兮竟还隐约闻出了一股佛牙弥草的味道。

    然而温度实68在太过适宜,也68或许前一夜的确没怎么休息,不夜侯完全没起68到什么提神作用,谢晏兮不由得68有点昏昏欲睡。,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对人鲜少有信任,自68然强撑也68不会让自68己露出什么疲态,更不必说现68在涌上头的这一股困意,分明是人在非常放松时,才会有的感觉。

    凝辛夷看得68认真,他自68然没去打扰,也68不会放任自68己真的就这样睡去,而是不知从哪里68找了一截小树枝,将燃尽的香灰拨了几下,试图从里68面找出点蛛丝马迹。

    马车过坑洼,剧烈摇晃了一下,凝辛夷头也68没抬地按住烛台,又68想到对面还有个人,抬了抬眼。

    于是便看到谢晏兮正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扒拉香灰,耷拉着眼皮,看起68来很是百无聊赖。

    虽然凝辛夷的确没见过这个散漫放松样子的谢晏兮,但不得68不说,他这个行为,简直可以68俗称一句闲得68慌。

    “……你在干什么?”她脱口而出。

    谢晏兮也68没想到自68己被抓了个正着,手很是一顿,才道:“看看。”

    凝辛夷心道香灰有什么看的,难道还能看出什么花来不成。

    但她稍一错念,也68就想到了谢晏兮想看什么:“是特意加了一味佛牙弥草。”

    看到谢晏兮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凝辛夷想到了他之68前说佛牙弥草再金贵凝家也68能搞到的事情,追了一句:“事关你的隐私,没问家里68要68,我是找元勘拿的。希望你不要68介意我的擅自68,毕竟越是这种细节,越是能展现68出你我夫妻感情甚笃。”

    谢晏兮挑眉:“你如何做,我当然不会介意。只68是元勘也68是胆大了,敢不经过我同意就将佛牙弥草给你。”

    “……那倒也68不是非常大。”凝辛夷沉吟道:“我威胁了很久才拿到的。”

    谢晏兮眼中有了点儿愕色,又68有点戏谑:“不如展开68说说,怎么威胁才能让他就范,也68好让我知道,这小子究竟怕什么。”

    本来说说也68没什么,无非是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再让紫葵多跑几趟,多守几夜。但谢晏兮这么问,凝辛夷就不想说了。

    她竖了一根手指,比了一个“嘘”,笑了一声:“我偏不说,否则,要68是告诉了你,下次岂不是就不灵了。”

    她说完,手已经点在了摊开68的账本上:“不过,比起68元勘,我以68为你会更关心这个。”

    谢晏兮的神色依然懒洋洋的,他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你记得68我给过你一些账本吗?”凝辛夷道:“那一沓账本里68,分别记录了这些年来谢家最68重68要68的那三味药草的流向。巧的是,我手里68的这本也68一样。”

    “碧海通自68不必说,有了谢郑总管一事,碧海通的账目一塌糊涂,填平尚需时日。但鸦啼月和何日归的账目理应工整。”她将手中从封皮到纸质都68看起68来非常平平无奇的账本平举起68来,遮住半张脸,只68露出一双光色潋滟的眼:“阿垣公子不如猜猜,究竟哪本是真,哪本是假。”

    谢晏兮的神色逐渐转肃:“是有人做了假账,暗中动了手脚?”

    凝辛夷却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事情倒反而简单,只68消查出背后68之68人是谁,这一切的利益获得68的指向,便多少能有个大概的方向。”

    她向着谢晏兮比了个过来看的手势,开68始一行一行指账目。

    “这里68,这里68,还有这里68。”她一行行点下去:“如果我给你的账目你有翻阅过的话,大约可应当可以68记得68,这几笔格外大的支出。从数额和数量来看,完全是能对得68上的。”

    “但除了这些以68外,每一笔支出,都68有轻微的出入。更准确地说,每一笔与何日归这味药草有关的进出钱款,都68有问题。”凝辛夷道:“很轻微,只68是错眼看过去,甚至会注意不到。但这样一笔一笔累积下来,长年累月,就汇聚成了了……这个数额。”

    她翻到下一页,上面用云淡风轻的笔记,一笔一划,记录了一个一行都68没有写下的长数字。

    ,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数字后68面,是一笔又68一笔地反向支出,只68写了支出,却没有写用途,没有写去向,只68是就这样有零有整的一笔又68一笔,沉默落笔,沉默抬笔,直至这个数字最68终归零。

    谢晏兮的目光落在上面。

    马车碌碌压过路面,厚重68的车帷垂下来,方才因为马车中过分温暖宁谧而带来的那点儿困意早已烟消云散。

    凝辛夷轻声问。

    “这么多的钱,都68去哪里68了?”

    随着她的声音,马车在一段疾驰后68,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了紫葵的声音。

    “白沙堤到了——”

    第

    61

    章

    凝辛夷和谢晏兮对视一瞬,

    又都收回了目光。

    谢晏兮先下车,他落地的瞬息,车帘合拢再68开,

    凝辛夷已经将账本收进了三千婆娑铃中68。,尽在晋江文学城

    扶风郡城有雪,

    白68沙堤的气温更低,白68沙镜山一夜白68首,

    又反射出一片雪光,一时之间让人不敢直视。

    不变的是是上次离开时如出一辙的宁寂,

    只是有了深雪覆盖,

    就像是给栖息在这里的灵魂盖上了一层圣白的棉被。

    凝辛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山下的位置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

    事情已经68过去这么久,

    所能留下的痕迹本就应当极少68,如今又有这么一场雪落下,想必能够找到的线索应当少68之68又少68。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总不能因为68难,

    或许未果,

    而68不去做。

    山要一脚一脚蹬,

    一步一拜地上。

    雪不能清,

    否则便是惊扰。

    按照谢家以往的传统,所有人都要涉雪登山,

    一身68狼狈,

    再68跪在洞冢前的厚雪中68,直至整个仪式结束。

    慎伯和程伯都已经68做好了要吃一场苦的准备。

    却见谢晏兮站在队伍最前,

    向前行了两68步,

    却又停了下来。

    “公子?”慎伯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倒是没有不妥,

    只是我在想,这雪存在的意义。”谢晏兮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

    互相交换眼神68,多有不解。

    凛冬将至,落雪乃是天气使然,下雪就和落雨刮风天色阴晴一样自然,怎么还68要有个意义吗?

    元勘眉头乱皱,心道自家师兄的确喜欢偶尔会冒点酸气,但68这会儿可是要祭祖,酸气可不兴这会儿冒啊。

    只有凝辛夷若有所思地侧头。

    她一脚踩在雪里,雪几乎要没过她的小腿,这才走了几步,她的大氅下摆都已经68湿透,鞋子的情况也一片糟糕,便是特意加厚又做了防水,情况也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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