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余莺儿失笑,“不行吗。”
她又恳切说:“我喜欢你,情至深,我是俗人,难以忍耐,就别怪我。”
望过来的眼中满是情意。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年世兰心中一紧,她再次重复,眼里似没有半分动容,“我能容忍你几次犯上,你便要会错意么。”х?
“你我关系是亲近,我一向你视作妹妹,这种有违人伦的事,到此为止了。”
年世兰好似找到了极有说服力的理由,眼神越发冷凝了,只垂在身侧看不见的手,一寸寸收紧,指甲刺得掌心疼。
好像言不由衷,她的心在跳,口却在说谎。
胸腔闷的难受。
她真的喜欢余莺儿了吗。
不,她怎么会喜欢女子。
她们都是女子。
只是余莺儿对她太好,她没有分清。
她继续说,像是说服她,也是说服自已:“你所想所思,全是痴语妄言,天底下岂有女子相爱的道理,你早日想通,我不会怪你。”
“姐姐会软禁妹妹。”余莺儿无情戳破她的伪装。
年世兰面色一僵。
“我陪你玩,当你的笼中鸟,随你摆弄,你现在和我说,你是我姐姐?”余莺儿挑起眉,像是听到了笑话。
“孩子,你说是我的。”年世兰说,“你不把身子当回事,敢以身犯险,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是吗。”余莺儿看着她,一点点撕破她的伪装,“你让我只能穿你拿来的衣裳,戴你送来的首饰,也是担心我。”
“我全身上下都是你年世兰的气息,你想做什么?”
“把我养成那只挂在你房中的,任你控制的鸟。”
“不,你还做不到。只要我不愿意,我随时都能出去。”
“你不会想等着我为你除去皇后,你一人独掌权,再来这样对付我吧。”
那点有过的,最隐秘的心思被彻底说破,年世兰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平静的脸色。
她的手攥得太紧,尖锐的指甲刺肉,快要见血。
她曾经是想这样,可她也想明了,她不会,她更愿意她们除去了所有阻碍,安生度日,只要余莺儿不背叛她。
所以———
“我没有这样想过。”年世兰说。
“你可以这样想。”余莺儿倾身靠近,轻笑的话语像是最惑人的毒。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愿意。”
“娘娘可以这么做。”余莺儿半诱惑半哄骗她,“你同我在一起,我自然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对我,我都甘愿的。”
“不是吗?我喜欢你,我都愿意的。”
余莺儿靠得更近,眉眼惊人的柔软。
“娘娘不喜欢我,可———”
“有没有情无所谓,我是你的,不就行了?”
年世兰呼吸紧绷,眼神紧盯着她。
“好吗?”余莺儿柔声问她,她将自已身子压低,头仰起,抬着眼看她,说不出的示弱姿态。
她是妖怪。
年世兰几乎就要陷进去。
一个“好”就要脱口而出。
她魔怔瞬间,一闪而过是他的脸。
第64章
泪吻
那张脸,比现在被无上皇权浸淫得威严又更加丑陋的模样,要年轻许多,与她笑着,带她在山野纵马。
耳边的甜言蜜语被吹散在疾驰的风里,她听到了自已心为他怦然跳动的声音。
她跌进漩涡里了,又被人拉出来。
她迎上了余莺儿情切的眼。
她知道余莺儿不是他,她脸上是清秀的好看,心黑透了,却只为自已而跳,一点也不丑恶。
她身上,发上明明很香,可怎么了。
她却闻到了红花、闻到了麝香,闻到了血。
看见了堕下的孩子。
一团鲜红的血肉,她痛苦挣扎起身,只看到了一眼,做了多年噩梦。
她身上开始细微颤抖。
她觉得可怕,觉得冷,她不要这些,她不要再爱上一个人,眼前这张脸,太会蛊惑人心,她会在她的爱里,再一次迷失自已。
若有一天余莺儿不爱她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从来斗不过她。
她只想要握得住的东西,就跟她姓年,不好吗?
她拿出曾经想要说服余莺儿的话,她对她说。
“不好。”
她看着余莺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她终也放下了身段,哀哀乞求她一般,“我们像之前一样,我,也会对你好。”
“你同我姓,我帮你求来,你同我姓。”
“我会疼爱你。”
“是你先唤我姐姐的,我应下的。”
从未见过的可怜神态。
偏偏用来拒绝她。
“娘娘……”余莺儿恍然被扼住了喉咙,只余叹息。
“你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年世兰怔怔看她,她很无措,她不知该怎么办,她害怕不愿意,余莺儿便再也不愿亲近她。
她又要变成一个人。
颤颤落下了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余莺儿心间。
向来高傲的人低下了头。
年世兰在为她哭泣。
余莺儿得到了自已想要的答案。
她靠近,唇温柔覆在她眉眼间,再一点点轻吻落了泪珠的脸颊上。
“咸咸的。”
“别哭了。”
年世兰似乎察觉她的退让,泪扑簌簌落得更多,她好像开始无理地委屈起来,鼻尖酸,喉上涩。
她任由余莺儿吻去颊上滴落的泪珠,她温柔缱绻的动作,令她感到安心,她的心好像变成了湖泊清泉里的水,在为余莺儿流动。
她们靠近,心也贴近。
其实她很喜欢的。
原谅她的胆怯,或许是太在意这段不合时宜却来势汹汹的感情,她害怕会失去,所以缩在里面,不敢迈出去。
她告诉自已,说服自已,女子相爱不为世容。
是错的。
她忽略心底听到示爱的欢喜,把它藏起来。她不说出口,却好像已经心知肚明。
没有办法给她回应,她只能对她更好,让她也像自已一样,陷落其中。
她们出不了深宫,只有彼此,还有她们紧紧系在一起的孩子。
咸湿在嘴里蔓延,一点点,一点点,泪止住了。
余莺儿停留在她颊上许久,而后轻拥住了她。
她们额头相抵,无需亲吻,情意在无声涌动,呼吸温热交缠。
安静了很久。
年世兰的顺从与纵容她明了,对这样的肌肤之亲毫无抵触,却对心意闭口不言,以娘娘的性子能默认容许她的犯上,喜不喜欢已经很明显了。
那点惊慌失措的眼泪告诉她,娘娘只是不愿意承认,她害怕。
余莺儿没再逼她,只轻声说,“我与他不同,情爱,没有那么可怕。”
“你不愿意,便算了,我还和从前一样。”
得到她的允诺,年世兰无言的安心,她深深闭上眼,蜷在她的温暖气息中。
“不过娘娘,你应该知道。”
“爱,欲,本就同生。”
再次被点破心思,年世兰睁开了眼,她看着咫尺间的一寸白皙皮肤,止住了呼吸。
“没有爱,你便没有这许许多多的欲,你想说不是,你在想借口,你不用说,也别在意,因为无所谓。”余莺儿手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轻闭着眼,说不出的势在必得,“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良久。
“嗯。”年世兰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像是落下一个没有说明的约定,将感情维持在了这一步,一个不再说爱,一个不敢说爱。
年世兰用眼泪搏来余莺儿的心软,换回一张堪堪缝补起的薄薄窗户纸,或许一场不大的雨打在上面,就能轻易刺破,掩盖的东西便再也无处遁形。
第65章
公主和亲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子夜落下,到天光时,满目雪色。
十一月上旬,初雪了。
京城往常冬日都有雪,从没觉特殊,今日晨起,乍见了银装素裹,覆盖檐墙之景,听了外头宫人来回走动踏进雪里的噗嗤声,年世兰心里生出密密欢喜。
她去桃花坞里请安,本想走个过场,却不想皇上刚下早朝,也来了。
原是为着准葛尔使者入宫求娶公主一事。
年世兰暗自翻了个白眼,兴致缺缺,这样好的光景,余莺儿约了她下雪之际,用枝头新雪沏茶,煮果子赏雪呢。
这一夫一妻,满嘴的道貌岸然。
一说准葛尔无礼在先,必得求娶嫡亲公主。
二说攘外必先安内,准葛尔一向厉害,大清钱粮不足,不宜战事,只有和亲一计。
三说温宜公主年幼,实在不宜和亲。
如此便只剩下了先帝最小的女儿,朝瑰公主。
皇上装作难为不舍,似极为顾及兄妹之情,皇后便劝慰宽解,苦口婆心,生生将嫁给年逾六十的可汗说成了无比尊荣之事,到最后,公主和亲之举竟是皇上为幼妹终身大事考虑周全。
为了大清稳固,和亲公主也不是先例,只是他们的模样,令她不适。
年过六十的可汗,当公主祖父都绰绰有余,这两人不知怎么一唱一和说得出,此人是公主夫君上佳人选之语。
准葛尔臣服已久,不过边疆部族,哥哥能一举平定西北,西南,还能怕了他们,也不知是否是害怕哥哥军功更甚之由。
也许同余莺儿待久了,近墨者黑,她也开始多思多想了,能用一女子解决之事,又何必再起烽烟。
换作从前,这样的事上,她定然是为他考虑,处处体谅他的不易,可如今看着那张脸,除了最初的痛苦,现在只余恶心。
事情在“商讨”间就这么定了下来,朝瑰公主封为固伦公主,十日之后下嫁准葛尔,由皇后与皇贵妃打点好一切。
胤禛也算松了口气。他只有这个一个未嫁的妹妹,先帝托付,若就这样下嫁给老可汗难免连累自已名声难听,如今由皇后主动提及,又思虑安排妥帖,和亲之事有了个好听的名头,也免得届时议论纷纷。
他脸色更好看些,转而去看年世兰。
“皇贵妃,昭贵妃近来如何了?”
年世兰心中如何想,脸上都及时笑起回话,“昭贵妃如今也五月了,除了脉象不可避免的弱于常人,其他一切都还好,皇上所托,臣妾半点不敢马虎。”
“嗯。”胤禛满意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昭贵妃怕冷,今又下雪,往后便更要冷了,千万不要叫她见了,着了寒,这上面还是要你多多费心了。”
“皇上的孩子,自然也是臣妾半个孩子,臣妾一定尽心照顾昭贵妃。”年世兰脸色黯淡一些,话里也有低沉之意,“是臣妾无福,也辜负了太后和皇上的看重,这么多年,臣妾始终未能为皇上开枝散叶。”
胤禛最是听不得她说这些,终究他对不住世兰许多,他不禁放缓了语气,“这事上,还得要缘分,咱们会有孩子的。”
“皇贵妃,你还年轻,悉心调养身子,迟早会有的。”皇后温声宽慰说,“你也要放宽心才好。”
敬妃低了眼,嘲弄之色一闪而过。
高台上一出接一出虚伪的戏,看得也是乏味。
皇贵妃,她自已,还有端妃,丽嫔,这辈子,谁又能有亲生孩子呢。
她在王府时便隐隐察觉不对,托了父亲私底下找人瞧过,果然,她体内有麝香,再难有孕。
年氏纵横六宫,焉知自已一早被枕边人算计,帝王薄情,她深深知道,不过这些也都与她无关了,昭贵妃突生意外,年氏有恩于她,以后怕是再也不会与年氏生事作对。
一个位高权重的皇贵妃。
她纵然心中有恨,可也知晓凭自已,是再无可能了,如今有了温宜,她承昭贵妃一份重情,自然也不欲与她所好之人为敌,好在年氏,也不曾对自已如何了。
不过眼前这一出和亲,也足够给她警示。
等女儿及笈,该早作打算,免得走到朝瑰公主一般地步。
桃花坞中,等皇上走后,皇后也让众人都散了。
从皇后宫中离开,外头白雪纷飞,扑扑簌簌而下,雪又厚了些,年世兰乘了辇轿,匆匆至清晖阁。
第66章
复杂的局(一)
“你来了。”
余莺儿从榻上,朝她投来含笑一眼。
年世兰走过去,同她对坐,斜看窗外,也不直说,只装作欣赏,若有所指道:“下雪了。”
余莺儿像是没听懂,见她指尖微红,递过去一个暖和手炉,“今出门怎么没带着,也不怕冷到。”
年世兰接过,被风雪抚过泛冷的手温热起,“知道你这地龙烧得猛,多待会便跟暖春一样,便算了。”
她上下睨了余莺儿两眼,“真是虚,满宫没见过比你更怕冷的。”
“以前冬日还要做活,冷惯了,如今能暖,不想俭省。”余莺儿玩笑说,“若是份例炭用完了,娘娘可否贴补一些。”
年世兰才想起这人从前做杂役宫女也应受了不少苦,她是惯不把心疼放在嘴上,只哼声说:“你若能使出点本事讨本宫欢心,本宫赏赐你点,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