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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迫给妻子的竹马捐心头血后,我死在了她亲自为我装饰的小院里。

    临死前,五岁的儿子跑去主院求了她三次。

    第一次,儿子闯进了厢房,说我在吐血。

    女人冷笑一声:

    "这次终于长进了,还知道教孩子骗人。"

    接着就让下人将儿子带了出去。

    第二次,儿子敲响了房门,说我痛得已经开始抽搐。

    女人啧了一声:

    "不就是要点心头血吗?又不是剜了整个心脏。装什么装?"

    下人再次上前,强硬地将儿子赶出了主院。

    第三次,儿子跪在厢房门口,磕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头,哭着说我已经昏迷不醒。

    女人终于怒了,她一把拽断了儿子的手臂,将他丢出了主院。

    "我说过,你爹死不了。要是再敢来打扰我,我一定将你爹丢进乱葬岗!"

    儿子没办法,只能将他象征着世子的玉佩送给门口的小叫花子。

    "小哥,我不要当什么世子了,我只想要我爹好好活着。"

    乞丐收了他的玉佩,很快带来一位大夫。

    妻子的竹马杜子峰却让人把大夫拖去了他养狗的院子,一脸淡然:

    "抱歉啊世子,你爹担心我会因为狗狗生病不开心,特定下令要把全城的大夫都送到我的院子。"

    "至于你爹?再等等吧。"

    1

    为了拦住最后一个大夫,儿子哭着求到了杜子峰的面前。

    曾经那个宁死也不愿意承认杜子峰身份的孩子,如今却一口一个杜叔叔。

    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心甘情愿跪在了杜子峰面前。

    "杜叔叔,我求你,让给我爹一个大夫吧。"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着头。

    鲜血染红了地面,也让杜子峰的心情更加美妙。

    他逗着自己怀里的小狗,笑的一脸得意。

    "瞧瞧,这就是我们的小世子,比我养的狗都还要乖。"

    "来,学声狗叫听听。"

    儿子顿了一下,眼泪混着鲜血掉在地上。

    "汪。"

    在场的下人瞬间笑出了声,鄙夷的眼光不停打量着儿子幼小的身躯。

    "还世子呢,连街边的小叫花子都不如。"

    "嘘,别胡说,要是让公主知道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那有什么,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公主心里只有杜公子一个人,没见世子都五岁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听到下人的私语,杜子峰越加得意,冷笑一声带着人离开。

    只留下儿子绝望地跪在原地,身子不停颤抖。

    我躺在病床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嘴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对不起,爹,儿子没用,没有找到大夫。"

    儿子走到我的床前,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眼睛肿得吓人。

    可我已经看不清了。

    透过虚焦的视线,我知道,我要死了。

    我等不到我的孩子长大了。

    为了不吓到我的孩子,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笑容,将他支开。

    "爹想吃街口的杏仁酥了,你去给爹买,好不好?"

    儿子愣了几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烈摇头。

    "不,我不走,我要守着爹,爹你别让我走。"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彷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

    咽下嘴里的血沫,我装作生气的样子:

    "你不听爹的话了吗?买了杏仁酥,爹跟你一起吃。"

    见我生气,儿子也不坚持,立刻抹了抹眼泪答应。

    "好,我现在就去买,爹,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踏出房门那刻,我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了一声。

    "烨儿!"

    迎着儿子疑惑的眼神,我解释道。

    "爹给你取了个名字。"

    "以后,你就叫萧明烨,寓意着光明磊落。"

    "爹希望你正直,希望你健康,希望你……永远开心。"

    儿子转过身,表情慌乱。

    "爹……"

    意识开始模糊,我用力咬了一口嘴唇,含着鲜血笑了笑。

    "去吧,爹等你回来。"

    儿子松了口气,大步跑远。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我也闭上了眼睛。

    "烨儿,对不起,爹骗你了。"

    2

    再睁眼的时候,我居然变成灵魂跟着儿子出了王府。

    "小二,小二,我要一份杏仁酥!"

    儿子拉着店小二的衣服,着急地喊道。

    看着儿子狼狈的脸,店小二晦气地挥了挥衣袖,一边赶人一边喊道。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赶紧滚。"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纷纷捂住了鼻子,像在看一团垃圾。

    "就是,也不瞧瞧这是哪儿,怎么什么人都敢进来。"

    "脏死了。"

    小二闻言,连忙陪笑了两声,接着狠狠拧上了儿子的耳朵。

    "小兔崽子,赶紧滚。"

    儿子吃痛,大叫道:

    "我是公主府世子,我爹生病了,我要给他买杏仁酥!"

    众人一愣,接着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店小二双手叉腰,对着儿子的脸就啐了一口。

    "就你?我呸!"

    "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全身上下哪点像是富贵人家的样子。"

    "你要是世子,我就是你老祖宗,赶紧滚滚滚!"

    说着就把儿子轰出了店铺。

    儿子擦了把脸上的脏污,还想再进去,又被小二朝着肚子用力踹了一脚。

    痛得他起不了身。

    正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伸出了手。

    "孩子,你没事吧?"

    年轻妇人小心地替儿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关心道。

    "娘……"

    看着来人高大的身影,儿子下意识叫了一声。

    随即又反应过来,呐呐地道谢。

    妇人摆了摆手,拿出一包杏仁酥递给儿子。

    也许是今天收了太多的委屈,面对陌生人的善意,儿子突然就红了眼睛。

    抓着手里的油纸包,不停鞠躬。

    "谢谢夫人。"

    女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用谢,这包杏仁酥也不是我买的。"

    "是长公主为了庆祝她的附马身子痊愈,所以特意在城外分发粮食糕点,我也是恰巧得了一包。"

    "要是你真想感谢,不如就祝愿长公主和驸马恩爱白头吧。"

    儿子怔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了林嫣然将他拖出主院的场景。

    又闪过他看到的,林嫣然逼着爹剜心取血的画面。

    眼神逐渐灰暗。

    "我明白了,谢谢……长公主。"

    心脏,好像比剜心的那刻还要痛上百倍。

    我看着儿子黯淡的表情,想起了从前。

    其实,林嫣然曾经也是很爱我和儿子的。

    她会在生产那天,宁愿冒着母子俱亡的风险,也要为我生下一个带着我血脉的孩子。

    也会在我被太子为难时,奋不顾身冲进东宫,红着眼将我带回公主府。

    更会在生辰那天悄悄告诉我,她许的愿望是一家人永不分离。

    可这些,都终结在杜子峰回京的那天。

    他借着自己和林嫣然青梅竹马的情分,一次又一次装可怜,扮无辜,获得林嫣然的同情。

    之后又故意给自己下毒,陷害我和儿子,让林嫣然对我们彻底死心。

    从此,一切都变了。

    街道上,年轻妇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对了,你娘呢?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

    儿子愣住,正要开口,身后突然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娘子。"

    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牵着一个和儿子年纪差不多的男孩,笑着喊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娘,回家了。"

    男孩拿着糖葫芦,笑容天真又活泼。

    女人欸了一声,快步上前走到两人中间。

    一手牵着男人,一手牵着孩子,逐渐走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儿子才慢慢收回了羡慕的眼神。

    看着手里的杏仁酥说出了那句没说完的话。

    "我娘……她死了。"

    3

    告别了好心人,儿子赶紧抱着杏仁酥跑回王府。

    可刚进门,就撞到了悠哉游哉的杜子峰。

    他晃了晃身子,五官分明的脸上瞬间闪过嫌恶,抬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

    "小杂种!谁给你的胆子碰我!"

    儿子一时不察被打倒在地,嘴角很快就渗出了鲜血,怀里的油纸包也摔了出去。

    顾不得疼痛,儿子连忙伸出手想要把它捡回来。

    但杜子峰还嫌不够,伸手拽住了儿子的头发,逼他睁眼看着自己。

    "果然是狗杂种,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就知道装可怜。"

    "我警告你,你以后少给我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要是被公主看到,我饶不了你,听到没有!"

    他眼神阴狠,恨不得让儿子永远消失。

    我也被刺激得快要发疯,拼了命地想要拽开他的手。

    可都无济于事。

    自责和无力让我快要窒息,杜子峰却笑得更加得意。

    示意下人打开地上的油纸包。

    儿子见状,立刻开始挣扎。

    "那是我给爹的,你们不许动!还给我!"

    听到"爹"这个字,杜子峰脸色一沉,抬脚直接踹上了儿子的小腹。

    激得他吐出一大口鲜血。

    "什么你爹,以后我就是你爹!"

    说完,他就将杏仁酥通通倒在了地上,碾了又碾。

    看着这一幕,儿子顿时红了眼,狠狠地咬了杜子峰一口,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住手。

    杜子峰吃痛,直接命令下人将儿子提了起来。

    拽下腰间的玉佩塞进了儿子嘴里,不停捣刺。

    "狗杂种,我让你咬!"

    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儿子的衣裳。

    他痛苦地挣扎着,像是条濒死的鱼。

    "唔唔唔……爹……救我……"

    我心都快碎了,疯了似地撕咬着杜子峰,想让他放手。

    放过我的烨儿!

    没有用。

    我又跪在地上,朝杜子峰不停地磕头。

    你要我的心头血,我给你!

    你要驸马的位置,我也给你!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杜子峰听不见,他只是欣赏着儿子嘴边越来越多的伤口,笑得爽朗。

    正得意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婉约的声音。

    "子峰?"

    林嫣然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儿子失神的眼睛也突然亮了,嘴唇蠕动。

    "娘……"

    林嫣然闻言,神色一紧。

    正想走过来,却被转过身的杜子峰拖出了脚步。

    "嫣然,你怎么才来?"

    他示意下人挡住儿子,熟练地将林嫣然搂紧怀里。

    林嫣然察觉不对,皱了皱眉。

    "你在干什么?"

    杜子峰眼神一闪,脸上露出一抹脆弱:

    "刚刚你不在,世子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非要骂我,还……"

    "还故意将我撞倒了地上,你知道的,我身上的毒才刚解,大夫说……"

    林嫣然脸色一黑,眼里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沈南沉真是越来越不会教孩子了!"

    "有他这样的爹,也难怪世子这么不成器。"

    说完,就拂袖而去。

    我挡在林嫣然面前,不停解释。

    不,不是的,烨儿很乖。

    是杜子峰在骗你,你不要丢下我的烨儿,不要丢下他!

    儿子也听到了他的话,忍痛叫了一句:

    "娘!"

    可话刚出口,就被下人捂住了嘴。

    林嫣然背影一顿,想要回头。

    "是不是世子叫我?"

    杜子峰眼里的怨毒一闪而过,接着就假意松开了林嫣然的手。

    "那你去陪世子吧,我没事。"

    "就算当初是他给我下毒,让我差点就见不到你,可孩子还小嘛,我原谅他了。"

    "嫣然,你去陪他吧,不用管我。"

    林嫣然闻言,眼里的犹豫立刻变成了坚定。

    "玉不琢不成器,既然沈南沉不会教孩子,子峰你就帮我好好教教他。"

    "省得他以后无法无天,丢我的脸。"

    "我到厢房等你。"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儿子眼里的亮光逐渐散去。

    直到变成一片死寂。

    杜子峰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走到儿子面前,神色悲悯。

    "你看,你娘都不要你。"

    "真可怜。"

    4

    杜子峰走了。

    儿子也被人拖回了我的院子,丢在青石板上生死不明。

    我跪在他的身边,明知道徒劳无功,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将他抱进我的怀里。

    烨儿,对不起,是爹的错。

    爹不该让你去买杏仁酥的,是爹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掉在儿子伤痕累累的脸上,很快又变成虚无。

    让我无力又绝望。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林嫣然站在院外,看着一片寂静的小院,眼神晦暗不明。

    "沈南沉!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装!"

    没有人回应。

    林嫣然眉心一拧,透过院墙往里看。

    正好见到儿子一动不动的身影,瞳孔骤缩。

    可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冷静下来。

    "又在装?"

    "怎么,你爹装可怜没用,现在就换你来了吗?"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只要装可怜,我就会心软吧?"

    "可笑!"

    林嫣然紧紧盯着儿子的背影,语气冷到了我的心里。

    我想问她: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凭什么恶意揣测我的孩子?

    他明明那么乖,那么懂事。

    林嫣然还在放着狠话,发现儿子没反应后,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推开门,往院里走去。

    "怎么不说话?"

    "心虚了?"

    "赶紧起来,我已经看破你了,别再装了。"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密切,走路的速度也一步比一步快。

    直到快走到儿子身边,儿子的手动了一下。

    女人猛地顿住。

    脸上的慌乱瞬间变成了又一次上当的愤怒。

    她狠狠踹了儿子一脚,对着厢房的方向大声喊道:

    "沈南沉,好玩吗?"

    "把我玩弄在鼓掌你很开心,是不是?"

    "好,既然你喜欢让孩子装,那我就如你的意,看看最后心疼的会是谁!"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嫣然顿了顿,转头看向毫无动静的厢房,心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

    冷笑一声离开。

    等她走后,儿子猛地吐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的鲜血。

    回光返照般地睁开了眼睛。

    接着小心翼翼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杏仁酥。

    那是他拼死藏起来的。

    摸着手里的杏仁酥,儿子忍不住咧了咧嘴。

    露出一个让人心疼的笑容。

    "还好,还有一块。"

    接着,他费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得走进厢房。

    "爹,我回来……了。"

    看着我毫无生气的脸,儿子怔了一下,接着快步走到床前,将杏仁酥放进我的嘴里。

    "爹,烨儿带杏仁酥回来了。"

    "爹,你尝尝好不好吃。"

    "爹,你骗我……"

    话落,儿子就晕在了地上。

    第二天,下人前来送饭。

    一道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公主府。

    "快来人啊!驸马去世了!"

    正在哄杜子峰喝药的林嫣然闻言猛地站起身,神色惨白。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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