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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临鸢回来那日,天界乱了起来。
一只上古妖兽闯入天牢,杀了看守的天兵,将所有妖都放了出来。
临鸢大怒,率领天兵镇压。
等我赶到时,槿臣化为白龙,身上钩满了锁链,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无数的妖族瘦骨嶙峋灵力尽失,却疯狂的抵抗着围近的天兵。
若是没有武器,也还有牙齿和利爪。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慢慢镇压了起来,死的死伤的伤。
犹如妖界覆灭那日,目之所及皆是尸体与鲜血。
我随手捡了一把剑,横在自己咽喉处。
"临鸢。"
我只唤了一声,镇守在前方的临鸢便猛的回过了头。
待看清我此时情形,她目眦欲裂,竟忘了是在战场,不顾一切朝我奔来。
"阿苍,你敢!"
我笑了,将剑贴得更紧。
一丝刺痛传来,我平静开口:"放他们走。"
临鸢眼中怒意翻涌,却在见到我脖颈间流下的血液时,猛的举起手。
所有天兵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第一只妖跑了出去。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有妖认出了我,停下了脚步。
"王夫......"
我便如当初的他们那样,对他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别怕,你们走便是。"
直到最后一只妖的身影消失在天界尽头,我才抬眸,望向不远处面如寒冰的临鸢。
"阿苍,你以为这样,他们就能逃走了吗?"
我看了一眼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槿臣。
"还有他。"
临鸢咬牙道:"阿苍,不要得寸进尺。"
我笑了一声,把剑丢到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临鸢,得寸进尺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杀了我全族,唯独留下了我,便不知廉耻的,以救命恩人自居,让我叫了你几百年的姐姐。"
临鸢脸色一变。
"你知道了,是槿臣告诉你的?"
她丝毫没有作为欺骗者的难堪,急切的跟我解释。
"可阿苍,我的确救了你。"
"若没有我,你当时便会死去!"
"所有人都可以怪我,唯独你不行!"
我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可我宁愿死在那时候。"
"我活了下来,却被你一次又一次篡改人生,不得自由。"
"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临鸢怔了怔,却突然目露惊恐。
槿臣更是失声大喊:"殿下,所有妖族已经救了出去,你为什么......"
后面的话,我却已经听不清了。
脑袋之中泛起一片嗡鸣,我跌坐在地,被临鸢抱在怀里。
她慌乱的擦拭着我嘴角不断涌出的血。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有理他,感受着天界再没了一丝妖族的气息,才平静的开口。
"我用我的元神,打开了下界之门。"
临鸢双臂猛的收紧,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为了那些下贱的妖族,竟做到这些地步?"
她能那么轻易的答应我放妖族离开,不过是笃定下界之门没有打开,他们无论如何都跑不出去。
却没想到,我已经预料到了一切,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可我想说,他们不是什么下贱的妖族,是我的同类。
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压榨迫害的同类。
狐素素蛰伏百年忍辱负重,心心念念保护妖界。
我身为她的王夫,自然也该如此。
意识在一点一点变得模糊,我能感受到自己极速逝去的生命。
与可以靠丹药治愈的外伤不同,失去元神即无药可医。
即便是临鸢,也救不了。
可临鸢还是将我紧紧抱着,嘶哑着嗓音唤我。
"阿苍,你别怕,我会救你的!"
"你还没杀了我,怎么能先死去?"
"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早就爱上了你。"
"我不想做你的姐姐,只想做你的妻子......求你睁眼看看我......"
"求你,不要死......"
她放下了所有尊严,在我耳畔卑微的祈求着。
我没说话,紧紧抱住她。
临鸢感受到我的回应,面露喜意。
"阿苍......"
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啊,我还没杀了你,怎会轻易死去。"
"所以,今日你便同我一起死吧。"
临鸢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口鼻之中却开始如我一般涌出无数鲜血。
她看着我嘴角冰冷的笑,不可置信的低吼。
"阿苍,是你!"
"你下了毒,你何时下了毒?"
我笑了一声:"那日你亲我,我虽觉得恶心,却终于借此,把自己身上的毒渡给了你。"
"临鸢,是你活该!我从被你带回后,就从未想着独活。"
"是你自己给了我这个机会。"
临鸢开始挣扎,可我既已想到了玉石俱焚,又怎么会给他留余地,
神罚此毒,沾之即死,我包裹着它的灵力已经消散,但还是不够。
"阿苍,住手!"
我充耳不闻,催动着识海中的神魂极速膨胀。
在槿臣悲痛的大喊中,我自爆了。
连带着临鸢一起,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天界,终于安下心来。
恍惚间听到耳畔的悲鸣,
有人在叫我王夫。
神魂俱灭那一秒,我终于觉得解脱了。
天界失了全力培养的女君,却正好给了妖族喘息之机。
天地之大,总有妖族容身之处。
只是不知奈何桥上,狐素素她们有没有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