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冬去春来,很快又入了夏,梁仕林仍是没有归家,只是写了几封平安信让人带回来给我们。
怀孕快六个月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当初梁家遣散的那些下人,方管事不放心,又回来了,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和婆母。
五月中旬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件事情,大妞因为故意杀人,被抓进大狱了。
我有孕了,原本这样的事情婆母和阿爹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怕我会动了胎气。
可这件事情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我不过是在门口散了会儿步,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大妞那样的性格竟然会杀人,且杀的还是自己的公婆,简直让我匪夷所思。
在我的再三询问下,方管事才无奈告诉了我这件事情的完整版。
原来是大妞嫁去那万家之后,一直没有身孕。
她那傻子夫君是家里的独苗儿,偌大的家业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
后来也不知道她那公婆怎么回事,竟然就想到了‘借种’这样的腌臜法子,让大妞夫君的一个堂兄去和大妞行房。
大妞自是不肯,可她的反抗换来的是公婆的一顿毒打。
后来那夫妻俩眼见‘借种’都借不成功,就以为是大妞的身体有毛病,怀不上孩子,想把大妞给赶出去。
之后具体是怎么发生争吵的,无人得知。
只知道等万家的下人发觉不对劲赶去前院时,自家的老爷夫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而他们家少夫人手里拿着把染血的匕首,状若癫狂。
大妞当即就被官府的人抓进牢里了。
听说大伯母让长柱哥去找关系想救大妞,但长柱哥以自己要读书为由没时间给拒绝了。
大伯怕被万家报复,教训了大伯母一顿,不许她再管这件事情。
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牢里看看大妞,听说她已经认了罪,很快就要被问斩了。
阿爹陪着我一起去,方婶做了几道菜,还买了一小壶酒让我带过去给大妞。
牢房里潮湿阴暗,扑鼻就是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大妞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里。
看见我和阿爹,她扯了一下唇角,说:没想到会是你们来给我送行的。
吃吧,特意给你做的。我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一盘一盘端出来,从牢房的空隙里伸进去给她。
谢谢。
大妞身上穿的还是出事那天的衣服,白色的、脏兮兮的,上面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不过早已经干涸了。
大妞啊,你这、这是何苦来的。我爹叹气。
大妞看着我们,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动手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衫。
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些伤痕看起来有鞭子抽的、也有棍棒打的,浑身上下竟是没一处好地方。
二叔、莲花,谢谢你们还记挂着我。
大妞笑着笑着,脸上就有泪落了下来:可他们万家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啊,我嫁过去第二日就被、被......
她吸了吸鼻子,端起一盘菜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默默地给她倒了一杯酒。
大妞不接,她干脆抓起酒壶就往嘴里倒,然后被呛的咳了个半死。
下辈子,我就是做猪做狗都不想再做人了。
大妞冲着我们笑得凄苦:做人有什么好的,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长大了还得像牲口一样被发卖出去。
就算是嫁了人......大妞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过得也是娼妓般的日子,所以啊......死就死吧,死了好啊......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时也揪疼的厉害。
回去的时候,我心里郁闷了好几日。
没几日,阿奶去山上打猪草不甚从山上摔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大伯母嚷着家里没有钱医治,和大伯一起来逼着我爹拿钱。
我爹出了一两银子。
大伯和大伯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去的时候路过赌坊,竟然想着拿我爹那一两银子进去发大财。
结果可想而知。
不仅输的精光,还倒欠了赌坊不少钱。
赌坊的人把大伯和大伯母给打了一顿,一人打瘸了一条腿扔出去。
21、
六月初,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到了四方镇。
一同和这消息传回来的,还有梁仕林派回来传话的扈从,姑姐一家如今已经没事了。
不仅如此,那扈从还告诉我们,说此番京城的淮亲王作乱,三少爷临危受命暗杀淮亲王,于宫宴之上一箭射杀了对方。
如今新帝顺利登基,要册封梁仕林为大将军。
我和婆母都很惊讶,紧接着便是后怕和担忧。
射杀当朝淮亲王......即便对方是乱臣贼子,可那也是很危险的事情!
梁仕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事后淮亲王的党羽有没有报复他他有没有受伤
我们重新搬回了梁家大宅,关门的那些铺子也都陆陆续续地继续开门营业。
我怀孕第七个月的时候,梁仕林回来了。
他是夜里归家的,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床边站了个人。
小娘子。梁仕林站在床边笑着喊我:夫君回来了。
22、
之后便是梁仕林陆陆续续的,告诉了我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幼时他曾几次随着公爹去京城拜访故友,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当朝太子,并与之结为好友。
当年梁仕林出事,一病好几年倒也不是真的都是装的。
后来病好则是因为太子偷偷派了太医秘密远赴四方镇来替梁仕林医治。
两人多年来虽然不常见面,不过却是每个月都会互通书信,对彼此都很了解。
皇帝病重、淮亲王把持朝政,太子在朝中举步维艰,几欲要被自己的皇叔给架空。
一筹莫展之际,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梁仕林。
公爹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不过朝中的大臣不少都是他昔年的同窗好友。
梁仕林到了京城之后,带着重礼去拜访了不少公爹的旧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成功地拉拢了一批人。
之后老皇帝以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刻做局,举办了一场宫宴。
淮亲王公然佩剑入宫,当即被皇帝的近卫拦下。
淮亲王的反心已是昭然若揭,如若不能一举将他劫杀在宫里,后患无穷。
那一夜,老皇帝、太子、梁仕林,他们都是孤注一掷。
梁仕林在箭上抹了毒药,隐匿于暗处。
淮亲王身上穿了盔甲,寻常的利器很难伤得到他。
所以梁仕林那一箭,是从淮亲王的喉间穿过去的,淮亲王当场身亡,余下的人群龙无首,很快束手就擒了。
这些事情梁仕林每日同我说一点,将我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他婉拒了新帝的提拔,直言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带着新帝给的一堆赏赐回了四方镇。
我有孕八个月的时候,阿奶去世了。
她自打从山上摔下来之后,生活就不能自理了,大伯和大伯母又都断了腿,照顾不了她。
后来是阿爹回去照顾的阿奶。
阿奶一辈子都嫌弃阿爹没有生个儿子留后,她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疼了二十年的大孙子,到她死也没有回去看她一眼。
听我爹说,阿奶最后的时刻,嘴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喊着长柱哥的名字。
长柱哥乡试没有考好,加上爹娘又都落了残疾。
大约是不想让父母拖累自己,所以长柱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偷偷回家,拿走了家中唯一值钱的一匹绸缎布,而后不知所踪了。
阿爹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很是唏嘘:都说养儿防老,你看看长柱,养个这样的儿子,倒不如养条狗呢。
阿爹待不住,小外孙刚刚满月他便辞了武馆的活计离开了四方镇,说是现在我有人照顾了,他也有时间去外头游山玩水了。
小时候为了不让我受后娘的磋磨,阿爹一直没有再娶。
即便后来他外出做生意攒了些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再讨个老婆。
其实想一想,阿爹这半辈子过得也挺苦的,所以即便心里舍不得,我也还是笑着把他送上了马车,他说想去北边看看那边的大山。
马车慢慢悠悠地,不知道多久,终于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别哭了,很快就能再见面的。梁仕林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帕子给我擦眼泪。
如今天下太平,我打算把咱们家的布庄和酒楼一路开到北方去。
梁仕林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问:小娘子,可有兴趣跟着你夫君一起去北方赚钱
当然!我破涕为笑,我要当第一女首富!
行,未来的第一女首富。梁仕林揪着我:现在咱先回去练字,可不能再拿着儿子当借口了啊,今日不写完给你布置的课业不许吃饭。
话音才落,梁文才的哭声就嗷嗷传过来了。
可儿子有乳娘喂,梁仕林丝毫不心软地押着我去了书房写字,写得我手都疼了。
这混蛋,我决定了,既然他这么喜欢书房,晚上就让他睡书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