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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尽干些得罪人的活

    大雪下了半个月,终于能见到一点太阳,但是光线微弱,温度也不足以将几尺厚的雪融化。

    此刻已过了两个月,长安,皇宫大殿内,浏帝坐在案后一脸愁容,胡茂刚刚把因为雪灾挨饿受冻的灾民情况禀报完。

    浏帝大发雷霆,“朝廷不是已经拨了赈灾的粮食和钱,怎么饿死冻死的灾民只增不减呢?”

    “陛下,朝廷是拨了款。可再经历层层下发,到灾民手里的钱还不够买一捆柴火。”

    “你的意思是,有人贪污?那既是贪污,为何朕没有得到一丝消息呢?”

    浏帝望着案几下方跪着的胡茂,不禁怀疑。胡茂垂着头没敢说话,浏帝起身走到他跟前,垂下双目。

    “你但说无妨。”

    “这……”

    胡茂为难的顿住,“陛下,臣不便说。”

    “怎么不便说,连你这个御史大夫都不敢说,还有谁敢说。说,朕还真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张着血盆大口朝黎民百姓勒索。”

    “陛下。”

    胡茂带着哭腔,将身子埋得更低。

    “其实陛下仔细想想便能知道其中缘故,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私吞灾款,无非是那些王公贵族,皇室宗亲们。他们瓜分灾款,和地方官员勾结虚报灾情。他们在国家大事上各自为营,只要关乎到利益,便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结党营私。”

    “猖狂。”

    殿内一声震怒,伴随着几声咳嗽,胡茂惶恐抬头。

    “陛下您要当心身子呀。”

    浏帝回到案几后坐下,眉心拧成一股,长叹了一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朕的臣子们居然没有一个奏报的。”

    “陛下,不是不奏报,是不敢报。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着,一旦奏报,那将会得罪皇室的人。多数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谁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皇室宗亲,筋连着筋,骨头连着骨头,他们汇聚在一起的力量非同小可。要想冲散这股力量,就得有一个能镇得住他们的人。”

    “谁?”

    “回陛下,此人正是裴岸。”

    胡茂说完,浏帝垂下双目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

    “你说得对,就得以暴制暴,就得让他这个混账去治一治那些人。传朕的旨意,即刻让裴岸回朝任命。”

    裴宅。

    卫子容站在卧房外,手里端着厨房刚炖好的鸡汤。她见裴岸穿着盔甲,手里仔细地擦着佩剑。

    这一走,不知道何时回来。

    “怎么站在那不进来?”

    他背对着问,好像早就察觉到卫子容在那站着。卫子容端着鸡汤进屋走到他面前,脸色看起来忧郁得很。

    朝廷派给裴岸的任务,都是些得罪人的活。他这一去,还不知遭多少人的恨。

    “怎么了?”

    裴岸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停下手里擦剑的动作,凝眉望她。

    卫子容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将碗朝前举了几分。

    “山鸡汤,快趁热喝。”

    裴岸接过碗,鸡汤的温度已接近温凉,表面漂浮着一层油。他几大口灌入腹中,将空碗给了卫子容。

    “娘明日就会回来,最近外面不安生少出去,还有。”

    他的神情严肃了不少,犀利的双眸紧紧盯着卫子容。

    “不要总同那个芸夫人厮混。”

    “夫君这是在关心我吗?”

    卫子容半掩着双眼,整个人看起来更温柔些许。

    “提醒你罢了。”

    裴岸说完,又去擦那把剑。卫子容也不再同他相语,她拿着空碗走出卧房,停在门外又朝裴岸看了看才离开。

    宅外军马即将离开的时候,卫子容从宅子里跑出去,手里拿着厚厚的革皮护膝。

    裴岸骑在马背上,身上的盔甲散发着寒光。他低眸望着卫子容,口里吐着雾气。

    “可还有事?”

    卫子容将护膝举给他,“这是妾给夫君做的护膝,夫君的腿刚好,不能受冻。”

    裴岸稍稍迟疑,看她手里的东西,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沉默了片刻,终是接了过去。

    “走了。”

    说罢,驭马而去。卫子容在宅子前目送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长安郊外粮仓。

    虞信早早在署外候着,他双眼望着远处,眼神狡黠微眯。

    “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大人,万无一失。”

    话刚说完,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虞信立马换了张脸,笑呵呵地小跑着迎上去。

    “哎呀,下臣参见裴将军。”

    裴岸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几眼,一副奸人面相。虞信乃大司农,是太后的侄子。身居高位,也就是这么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让百姓饿死街头。

    “虞大人不必多礼,陛下此番派我前来协助,还望虞大人与我能尽心为陛下分忧。”

    “那是自然。”虞信低笑着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想必裴将军还未用饭吧,来人,快去准备吃食。”

    裴岸进入屋内,左右环视了一番,在案几后坐下。不大一会,侍卫端着简单的吃食上来。

    他看了眼案上泛着乌色的饼子,和飘着菜叶的清水汤,不禁蹙眉。

    虞信这时笑道:“裴将军莫要嫌弃,如今正遇灾情,我署里的人吃食也都换成了这个。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若每一个人节省一口把粮食分给灾民,至少也能救活一个人。”

    “虞大人此举,本将军佩服。”

    裴岸咬了一口饼子,斜睨了一眼虞信。

    “可有每日出入的粮食记录?”

    虞信瞳孔收缩了一下,遂即附道:“有。”

    “来人啊,快把账本呈上来。”

    片刻,侍卫把粮帐呈上。李良工粗略地看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他看了一眼裴岸,将粮帐递过去。

    虞信这时站起来,抱拳笑道:“二位先吃着,我去外面看看运粮车来了没有。”

    虞信说罢,退至门外,将方才伪装的和善面孔撕掉。屋内,裴岸顿感眩晕,两条胳膊撑在案几上,几次起身未果。

    “不好将军,此羹有毒。”

    李良工说罢,朝旁倒去,裴岸紧随其后没了意识。

    门吱呀一声打开,虞信傲着脸,望着屋内被迷倒的二人。

    “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绑起来。”

    裴岸意识清醒过来时,双眼还依旧模糊,缓了好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他被五花大绑,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关着。

    不时还听到隔壁的惨叫声。

    “虞信你这个奸臣,你竟敢给朝廷命官下药……”

    “嘿,你他娘的再说,老子抽死你。”

    隔壁又是一阵鞭子抽打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缝,虞信挤进来,傲慢地站在门里,脸色阴险。

    “裴将军,醒了。”

    裴岸冷瞥他一眼,“虞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虞信笑笑,“早就听说你裴岸行事雷厉风行,今个竟也落到我虞信的手里。说实话我敬佩你,如果你我不是敌人,我还真想和你交个朋友。只可惜呀,你我只能是敌人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和皇室宗亲作对,就不怕没有好下场?”

    “下场?”屋内响起一声不屑的冷笑,令虞信不解。

    “虞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我?既然虞大人这么恨我,还不快将我五马分尸,除之而后快。”

    虞信脸上闪过一丝异动,转而是被激怒后的气愤。

    “你激我?哼。你当我虞信是傻子,我现将你杀了,岂不是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不知裴将军可听过雪崩?”

    虞信朝前走了两步,随之狡猾地眯起眼睛。刚要开口又闭上嘴,哈哈大笑起来。

    显而易见,他想用意外之灾,掩盖杀人的计划。裴岸垂下双目,极力让自己克制冷静。

    眼下他与外界彻底被隔离起来,要想自救,只能有人能知道他此刻的处境。虞信能将他软禁在此,想必随行的那帮士兵也都被他杀掉了。

    若他此刻提出来见任何一人,都能引起虞信的怀疑。

    “虞大人留步。”

    裴岸将他唤住,虞信扭头不解地望他。

    “我今日落入虞大人之手,只能自认倒霉。我裴岸英勇叱咤风云半生,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家中那位贤妻。可否请虞大人高抬贵手,让我在临死之前,吃上一口我夫人做的粟米糕。”

    虞信呵了一声,“我说裴将军,别耍花样了。”

    裴岸低低地嗤笑了声,两只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虞信,“虞大人,连一个女人都怕吗?她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好的你们还是亲戚,尽尽人情总能吧。”

    “哼。”虞信冷哼了声,甩甩袖子出去。

    外面,下属问他,“大人,当真要请裴夫人来吗?属下怕……”

    “哎。”虞信不耐烦地摆摆手,“本大人怎么会被他迷惑,去,到外面随便买一些粟米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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