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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旧日记忆

    说罢,卫子容见他匆匆离开。

    外面乱成一团,她所在的草棚附近守卫又添了二十人。中途不断有伤亡的士兵被运回来,一直到傍晚,一大堆人马才回来。

    裴岸两条裤腿上沾满泥泞,衣服上沉着大片黑灰色的污血。连同脸上,颈上也有。

    他把缰绳武器递给士兵,去了棚子地基旁的小溪边,撩了几把凉水冲脸,后又脱了裤子。

    卫子容忙别过脸,钻进草棚子里。不一会,士兵端来热腾腾的肉汤和饼子。她取了些饼子,沾着肉汤吃了起来。

    外面已经升起火把,还可以听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裴岸回来,手里拿着一块制作军旗的布料,在草棚子出口的地方摆弄着。

    “现下你暂时回不去,先在这安置,等本将军剿完匪,再送你回家。”

    说完,他动作停了一下,望了眼卫子容,他忘了卫子容没有家,可遮风避雨的地方总归有吧。

    “多谢裴将军。”

    卫子容半垂着头,目光平静温柔。裴岸挂好帘子,取了一张毯子过来。

    “现下天气不冷,军中士兵多是和衣就席而睡。这毯子干净,你拿着盖。”

    卫子容起身接过毯子,放在榻上。

    裴岸又道:“你伤口可还疼,待会让医官来看看。”

    卫子容顿了顿神色,平视着他,“是有点疼。”

    他道:“这地方潮湿闷热,就怕伤口出脓,你暂且忍几日。”

    “好。”卫子容回完话,扫了眼案几上冒着热气的肉汤。

    “将军可用过饭了?”

    “我已用过,你若不够,再让士兵添些来。”

    裴岸说罢,便走出去了。他走后没多久,一名士兵在外面唤。

    “姑娘,我来给您添饭。”

    “你进来吧。”卫子容在里面冲他回。

    帘子被掀开,士兵端着一碗肉汤和一整块饼子进来。

    卫子容瞧了一眼,“这太多了,饼子我不要了,你添些汤就好。”

    士兵按着她的话照做。

    “姑娘吃完,我来收。”

    卫子容点点头,她将新添的汤喝完之后,没过多久,裴岸带着医官前来。

    卫子容褪下衣裳,将背暴露于医官,等换完药,她已是一头的汗。

    “现下还安逸,你睡吧。”

    卫子容并未品出裴岸这句话的意思,她见他出去,没多想,搭了毯子闭上眼睛。

    到了后半夜,外面忽然暴动。

    卫子容听到外面刀剑拼杀的声音,隔着帘子还能望见点点火光。一名士兵冲入棚里,手里还拿着刀。

    “草匪偷袭营地,将军命我速速将姑娘带离。”

    “你们将军呢?”卫子容边穿着鞋,边惶恐地问。

    “将军正在前面与他们拼杀,姑娘快随我们撤离。”

    卫子容被匆忙带离出去,就在她出去没多久,身后的草棚子燃起熊熊大火,连累旁边的棚子也着了火。

    草匪还在用烧着火油的箭,不断地往这边攻击,卫子容被士兵领着,穿梭在刀枪剑雨中。

    “姑娘快上马。”

    卫子容望到混乱中裴岸的脸,他握着刀与草匪拼杀。须臾间,便倒下一大片人。

    熊熊大火映透了半边天,一个披着草背的人蛰伏在对面,所持的箭羽之上沾着剧毒。

    恰巧因为这片火烧了起来,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卫子容松开缰绳,指着河沟对面。

    “有埋……”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士兵被一箭射死。而现场之乱,根本没有人听清她在说什么。卫子容越过那些尸体,边跑边喊。

    “裴将军,有埋伏。”

    电光火石间,一道寒光从对面射来。卫子容朝前一扑,没扑到,反倒磕了下巴,撕裂了后背的伤口。

    裴岸反应得快,躲开了那一箭,箭射在另一名士兵的身上,士兵当场口吐污血。

    “箭上有毒。”

    他高喊了一声,士兵纷纷警惕起来。

    “草贼箭上使诈,切莫与之周旋,速速下山。”

    话落,他快速越过人群,将卫子容单手捞起,推向马背。随后自己翻身上马,与草匪周旋,边后撤。

    卫子容太痛了,痛得抓不住缰绳,从马上跌落下去。脸埋在落叶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还有脚步声,身子被一股力量托起。

    “将军……”卫子容虚弱地张开唇。

    “将军别管我了,你快走。我本来就如浮萍,死了也是解脱。”

    “说什么胡话。”

    裴岸一把将人捞起,将卫子容像个麻袋似的挂在马背上。

    草贼趁此追来,一队士兵挡在前面。

    “将军快走,我等定奋力将他们拦下。”

    裴岸带着另外一队人马冲下山,出了山口,一路奔袭到营地。

    卫子容被交给医官看护,在营地,她两天没见到裴岸。第三天晚上,她听见外面有吵嚷声。

    在营房门口,远远地看到裴岸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面色却和身旁各个身心喜悦的士兵格格不入。

    副卫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张扬炫耀。

    “草匪首领头颅在此,快去烧几坛好酒,今晚弟兄们一起庆祝庆祝。”

    裴岸将马交给士兵,随后钻进一处营房里。卫子察觉到他似乎不太对劲,她走到营房门外,刚抬起一只脚,引起了里面的斥责。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出去。”

    卫子容愣了愣,还是将脚踏了进去。

    “是我。”

    裴岸缓缓抬起头,一脸的疲惫,随后将目光又垂了下去,回到最初的姿势。

    卫子容将热水壶放在脚边,跪坐在案几对面,对木盆里倒满水。

    “将军怎么不去庆祝。”

    “有何可庆祝的,我出去也会扫了他们的兴。”

    “可是因为之前断后的那支队伍?”

    “你怎么知道?”他将眼睛睁开,附之是警惕和犀利。

    “听外面的士兵说的。”

    卫子容把沾了热水的毛巾递到案几对面,一只宽厚布满茧子的手从她手里接过。

    “那都是些老兵,本该卸甲归家,再也回不去了。草匪将他们俘虏,把他们的头颅悬挂在树上。纵使我将草匪首领五马分尸,也解不了恨。”

    他说着,眼睛灰蒙蒙的,语气里尽显哀伤,将沾了污血的毛巾撂在桌面。

    “将军能剿灭他们,也算是告慰那些为国献身的亡灵们了。”

    卫子容面庞温和地安慰,这话人人都会说,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如一股暖流,涌进裴岸的身心。

    她把洗干净的毛巾再次递过去,忽然,手背被一股温热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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