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洞房花烛夜,两个男人
出嫁那日,恻测清寒,疏疏杏雨灿烈如霞,半江曲水都映成了霞色。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红纱,谢令仪像一个木偶,任人摆布,终于捱到送入洞房,她伏在榻上,腰都要断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谢令仪蹙眉,重新坐好。
过了半刻,一双玄色的靴子投入眼帘。
“令仪,携谢氏百年荣耀,愿嫁殿下为妻,日后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初次见面,她想留下些好印象。
对面不语,不动。
谢令仪略蹙眉,尽量柔了声音,“婚事繁琐,辛苦殿下……”
“砰”地一声。
那人忽然仰面倒来,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谢令仪,你为何要如此待孤!”
脑子轰地一声,谢令仪有一瞬的失智,“太子?”
隔着盖头,他疯狂地撕扯她的衣衫,“谢令仪,十年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谢令仪手脚冰凉,心脏已经不跳了。
“你疯了,被人发现我俩都完了!”
谢令仪拼命挣扎,却根本挣不开他的钳制,推扯间盖头终于被扯了下来。
萧成隽满面通红,眼底含着刻骨的恨意,“你为什么忽然就杳无音讯,为什么不见我!”
完了,全完了,谢令仪喘着粗气,心里久违的恐惧。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萧成隽这么有种,这么癫。
“萧成隽,你快放开,等秦王发现,你的太子位肯定保不住了!”
谢令仪胡乱推搡着,拼命去躲他贴上来的唇。
萧成隽痴痴一笑,眼底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什么太子不太子,我不在乎了,谢令仪,我以为你懂我苦衷,知我艰难,你究竟为何要这般对我!”
新房外,突兀的响起了轮子辘辘地滚动声。
谢令仪绝望地闭上眼,她怎么忘了,秦王,他根本不良于行啊。
“整整十年!我同你无话不谈,我以为我们会踏上权力之巅,我以为我们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萧成隽还在自说自话,浑然不觉。
巨幅的帘栊被生生扯了下来,一时间玉珠四溅,噼里啪啦声里萧成隽迟疑了半刻,眼睛清澈了些许。
“你们,在干什么?”
谢令仪浑身一僵,全身的血液都冻实了。
萧成隽趁着酒劲儿,他做了这辈子最疯狂,最任性的事,他扯起谢令仪,搂着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三弟,你还不知道罢,我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你用腿走路的时间还要久……”
秦王半张脸覆着铁质面具,另外半张脸冷到可怕,冷到他身上的红色都蒙上一层寒意。
谢令仪竭力冷静,拼命解释,“殿下,妾没有,是太子喝醉了酒,忽然闯进来,妾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成隽打断她的话,“三弟,你的王妃,后背正中,有一颗胭脂痣,你还不知道罢?”
谢令仪拧身,一掌扇在他的脸上,“贱人!”
萧成隽抚着脸,笑容荡漾,“嫣嫣,我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
“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已经受够了。嫣嫣,我们一起死罢,去做对亡命鸳鸯。”
谢令仪并不想死。
她猛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上前抓住了秦王的衣襟。
“殿下,臣妾冤枉,臣妾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那胭脂痣是小时候,他偶然救臣妾时发现的,臣妾那会儿只有六岁,求殿下明鉴!”
六岁,秦王定定地看着谢令仪。
谢令仪抬眸,面上并无半分心虚,“是,六岁,妾在琅琊郡,被歹人绑架,是太子救了妾。”
“好,我信你。”
良久后,秦王慢慢开口。
谢令仪心中一松,悬着的心勉强揣进了肚子里,“臣妾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
萧成隽冷笑,“三弟以为她会喜欢一个残废?”
忍无可忍,谢令仪从一旁抄起白瓷花瓶,用力砸在了他的后脑勺。
萧成隽晃了一下,像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
谢令仪冲出房门,第一次当众发脾气,“来人,春棋!冬画!人都死哪里去了!”
院子里,歪歪斜斜躺着一堆人,冬画和春棋叠在一起,正躺地安详。
谢令仪拖着萧成隽,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丢在院子里。
春棋被一桶水泼醒,人也吓蒙了,“小……小姐。”
谢令仪衣衫不整,胭脂蹭地满脸都是。
“太子喝醉了,快找人把他抬东宫去。”
“是,是,奴婢这就去,奴婢见过秦王殿下!”
春棋忽然拜倒在地,舌头都捋不直了,简直比谢令仪还要心虚。
“还不快去!”
春棋连滚带爬地去叫人,谢令仪匀着气,整理衣衫,等她转身见秦王时,已经压下了最后一丝忐忑。
“臣妾清清白白,完璧之身,殿下尽可查验。”
秦王抬眼,说不出是赞同还是嫌弃,“你倒是能豁出去。”
谢令仪逼出几滴眼泪,声音哀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臣妾实在惶恐,只恨不能以死换殿下清名。”
秦王淡淡一笑,“你是在提醒本王,妻子和大伯哥私通,本王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谢令仪哽咽不已,“飞来横祸,臣妾幼承庭训,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流言……”
“那你就处理干净,别让本王再成为帝都笑谈。”
秦王打断她的话,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檐上落下,推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
谢令仪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
春棋跪过来要扶她,谢令仪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奴婢本来守在外面,不知怎地,就特别特别困,然后就睡沉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院子里的人都醒的差不多了,齐齐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这都是她的陪嫁,她精心挑选的心腹,能在侯府将锦绣阁围成铁筒一块,来秦王府才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篓子!
谢令仪恨地牙痒痒,她还没过门,就有人存心和她过不去了。
“滚起来,给我去查,肯定有人下药了。”
“是,奴婢这就去。”
春棋爬起来,带着几十号人乌泱泱地到处翻看,谢令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气地将妆奁前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大小姐,东宫来人了。”
“谢大小姐……”
谢令仪攥着手里的盒子,狠狠砸在来人的头上。
“秦王妃恕罪,我们殿下也是一时伤情。”
白术捂着头上流血的口子,期期艾艾,太子今日心情极差,一个劲儿地灌酒,又不许侍卫跟着,等他再寻着人,已经躺在谢大小姐的院子里了。
谢令仪几近失态,“滚!告诉他要死也死远点儿,别拖着我!”
白术连连答应,“这事儿可千万不能传出去,秦王府这边,就劳烦您了。”
“滚!”
谢令仪抓着大红的锦缎,恨不能将萧成隽立刻抽筋剥皮。
春棋等白术背着太子从侧门走了,才提着一个灯笼进来,“小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