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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居然还敢试探他?

    郭延生马不停蹄赶着去了王家。

    至于不久前刚被人抬着进家门的王友仁作何感想,这并不在辛映雪的顾虑之内。

    辛映雪此时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屯田耕税制度下行已久,与此相关的人无数,其中也涉及了无数百姓的生计。

    如果耕税变动真的是从三年前就开始的,那么……

    辛映雪装作没发现胖大娘脸上挥之不去的紧张,闲谈似的说:“这耕税既定多年,三年前是怎么突然改的?”

    “前去征税的人可曾说过什么?例如是谁下的令?”

    五羊村是王家放租的村落,那别的地方呢?

    所谓的改革令到底是王友仁一人的主张,还是群魔在人间作恶?

    胖大娘坐得屁股都不敢挨凳子,不过说起正事儿条理非常清楚。

    “三年前推行改革令时,咱们也问过来征税的人,可人家挥手拿出来的是王府的告示,说这是王爷的意思,他们都只是在听令办事儿,可是……”

    胖大娘小心翼翼地看传窗边的盛渊王一眼,缩着脖子说:“可王爷都不那啥,他分得清什么是税吗?”

    就算是盛渊王被人教着能说得出征税,那他真的知道八二之分和四六之分的区别?

    胖大娘觉得不会。

    一个万事不知的傻子,他能知道什么?

    就算是有人贪心不足,那也必然是外头的精明人在作怪!

    胖大娘愤怒得不行:“自打王家开始多收税,家里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忙活一整年下来基本都吃不上一口好的,根本就舍不得吃。”

    米缸子里的余粮实在有限,吃了一顿干饭就至少要多饿三天的肚子。

    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活着的人每天还要为了下一顿的清汤米粥疲于奔命,当真是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管是王家也好,吴家也罢。

    这些大人物都是跺跺脚就能让坞城抖三抖的大人物,随便站出来一个就能捏死老百姓。

    如果不是刘大叔被抓走了,胖大娘也不敢来找辛映雪说这些。

    胖大娘打开了话匣子还在说,辛映雪心头渗出的凉意也越来越重。

    在盛渊王看不到的时候,外头的世道居然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等胖大娘终于哭着说累了,穆嬷嬷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对,带着宽慰说:“有王爷和王妃为你做主呢,定然什么都会好的。”

    “你遭了多日的罪,只怕也累了,要不我先带你去收拾一下吃点儿东西,也好攒足了精神等你丈夫回来啊。”

    胖大娘揉着眼睛不住点头:“老姐姐说的对。”

    “我男人还没回来呢,我不能死……那我……”

    胖大娘迟疑地看向辛映雪,像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声音也很轻:“王妃,等我家大勇回来了,我们能看看娃娃吗?”

    他们两口子当初背着人把墩墩捡回去,就是打心眼里喜欢那个胖娃娃。

    之前没机会见就算了,但现在……

    “当然可以。”

    辛映雪不假思索地点头:“墩墩若是再大些能记得住事儿,肯定也惦记你们。”

    “等他一会儿睡醒了,我就抱着他去找你?”

    胖大娘如释重负地嘿嘿一笑,抬手胡乱一抹脸上的脏污,龇个大牙不断躬身:“那敢情好。”

    “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有了这样的贵人相助,她家大勇肯定就没事儿了!

    辛映雪亲自把胖大娘送出去,穆嬷嬷回头低声说:“王妃放心。”

    胖大娘到了王府必然安全,其余的小事儿她也会全都安排妥当。

    辛映雪交代清楚了细节回到花厅,却发现盛渊王背对着门口还站在窗前。

    胖大娘来得突然,他们回来后没来得及换衣裳。

    盛渊王还穿着庄严隆重的礼服,背影高大挺拔,在光影下露出的下颌莫名锋锐,像是浸在寒潭中的万年岩石。

    辛映雪走过去,声音轻轻的:“王爷,五羊村的惨状或许不是个例。”

    如果只是一人所为,王家大概率不敢这么嚣张。

    毕竟坞城还有个华城主坐镇。

    耕税的改革令是打着王府的名义下发的,华城主不可能不知道。

    倘若这些人都知道的话……

    辛映雪叹出口气:“我其实不太懂这些。”

    她在娘家时并不受宠。

    父亲是个讲古礼守孝义的秀才,脑中迂腐陈旧的规矩都以套频出,一贯主张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多教她什么。

    母亲只是个寻常商户女,既不得家财半点,也不外出务事,讲究的是夫为天,对丈夫和儿子的话言听计从。

    至于家中的大哥和三个姐姐……

    辛映雪自嘲道:“不知为何,家中的兄弟姐妹与我都不亲近,父母对我管教甚至严,我甚至……”

    “都很少有机会跨出家门。”

    在嫁进吴家之前,辛映雪几乎是被长久困在家门内的。

    她读过的书都是在那道被严禁外出的门内,还是偷偷跟着学的,也不敢跟任何人提。

    有那么一段光阴,辛映雪差点误以为在娘家进学的吴仁生会是难得一见的光,只可恨……

    辛映雪掩住面上的讥诮,慢慢的:“显而易见的,我在吴家学到的东西只是个华而不实的虚架子,已经不够用了。”

    狐假虎威可以。

    扯虎皮做大旗也没问题。

    可一旦牵扯深了,她的认知不足或许就会做出不那么正确的决定。

    盛渊王静静地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辛映雪自顾自地笑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找个先生上上课。”

    或者再好好看看书。

    例如耕税分管是怎么回事儿,她必须尽快搞清楚。

    辛映雪说完期待似的看着盛渊王。

    谁知盛渊王只是瞥她一眼,就又转头看向了外头鱼池里跃起来的鱼。

    辛映雪若有所思地半眯起眼。

    真的没听懂吗?

    或许真的是错觉?

    辛映雪安静地陪着盛渊王站了半晌,最后确定这位爷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面上泛起一丝无奈。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今日的巧合,怎么会跟盛渊王有关呢?

    如果盛渊王的痴傻是假的话,那怎么会……

    辛映雪敛去心头的百感交集,把大开的窗户稍微往回拉了些,拿起披风盖在盛渊王的肩上说:“王爷就在此处看鱼,我先去外头看看?”

    盛渊王捧着辛映雪给的手炉无动于衷。

    辛映雪没再耽搁快步走出去。

    盛渊王从身侧铜镜中捕捉到停留在门槛处的青色衣摆,身形依旧不动如山,只是看向鱼池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

    刻意卖惨装可怜?

    居然还敢试探他?

    胆大包天。

    不过关于五羊村的事儿……

    盛渊王眼底聚出霜色:这些人背着他,胆儿是真的很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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