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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她怕被发现话本故事续不上,会有所耽搁,只得让旁人代笔。

    见到如今这幕,我心中已无波澜。

    事到如今,我不愿再纠缠——

    也不愿去分辨是非对错。

    或许苏肃为了林清柔,早已将是非抛诸脑后......

    因为他爱她,便会纵容她,为她寻得她所求的一切。

    而他也不曾在意,我那本最新的话本故事手稿,是我以我和他的故事为蓝本所作,

    相伴五年的点点滴滴,我倾注的心血,转眼成了他赠予意中人的礼物。

    次日,我与好友商议完游玩事宜归府,却见林清柔堵在府门前。

    她倚在门前的石阶上,神色倨傲,理直气壮地向我索要手稿的后续,

    “众人都盼着看完这部诗稿,你莫要再拖延。”

    “商贾那边我已联系妥当......总之不能没有完整诗稿。”

    “只要是你的一切,但凡我想要,便随时都可夺走。”

    “爹娘的疼爱,顾思源,苏肃......他们都是我的。”

    “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是爹娘亲生女儿又如何?”

    “无人在意这些,他们都甘愿为我办事。”

    我冷笑一声,觉得她可悲至极。

    “你以为抢夺我的所有,便能让自己变得高贵?”

    她怒不可遏,欲要动手。却忽然瞥见什么后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那就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她向前一步,故意在石阶上绊了一下。

    随即跌坐在地,抬起头装作楚楚可怜地看向我,

    “姐姐,我知你一直不喜我......”

    “但我不过是想来请你一同用膳罢了。”

    “对不起!姐姐,我以后不敢再来叨扰你了。”

    我还未及反应,身旁一道人影已疾步上前将她扶起。

    “清柔不过想请你用膳,你为何要推她?她可是你妹妹啊?!”

    苏肃语气中少见地带了怒意,

    我望着他,这才明白——

    原来自己从未看透他的真面目。

    我没有辩解,默然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林清柔还在苦心孤诣地扮演,而我,却早已无心与她周旋。

    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在府门外等候,我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那日写下的一纸和离书能让我彻底消失,为我的离去做好万全准备。

    处理身后事务颇为繁琐,我便准备从苏肃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行进中窗外叫卖声嘈杂......

    见到这一幕,我无端想起被顾思源当众羞辱的那日——

    5.

    苏肃如同神明般降临在我的生命中。

    直到傍晚,苏肃才派小厮草草送来书信。

    信中,他诉说自己对林清柔的照拂不过是姐夫对小姨子的关怀。

    我不以为意,只等他发现和离书上的那一刻,

    于是,转头让信使送信,“

    【夫君今晚可回府用膳?】

    ......等了许久终于得到回音。

    他答:

    【好。】

    苏肃最爱吃鱼,但我最是厌恶鱼的腥气。

    被拐走逃出后那几年,因年纪尚小,找不到正经营生。

    我便在酒楼打杂,洗碗刷盘,杀鱼剖腹,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说来可笑,他说是对我毫无真心——

    却愿意在与我相守的这几年里,放弃自己最爱的美味。

    甚至在外出宴请,只要带上我的场合,他都会吩咐不准上鱼。

    或许,他当初也曾真心待我......

    可这,谁又知道呢?

    爱是世间最难得,却也最易逝的东西。

    谁都能情谊谈情说爱......可谁又能知道说出此言是真是假。

    用餐时,我和苏肃罕见地相见无话。

    我取了些鱼肉尝了尝,发现其实这菜并无腥味。

    所以,我知道了。

    其实我厌恶的并非是鱼,而是那段艰难求生的岁月里,日复一日地清洗餐具......

    为了赚足银两,我不得不强忍着腥臭处理生鱼。

    苏肃拦住我准备再次下筷的手,“你不喜,便不要吃了。”

    我避开他的手,“无妨,难得尝一次。”

    苏肃知晓我的过往。

    从前我以为,他不食鱼,是因我厌恶。

    如今想来——

    他不食鱼,不过是为了留住我,好给他心心念念的清柔谋求方便。

    用过晚膳,我早早上榻。

    按照计划,明日便是我与好友出行之期。

    苏肃并未多想,只是一如既往将我拥入怀中。

    我未加拒绝,静静感受这最后的温情。

    苏肃睡时喜赤着上身,他的心跳隔着我的寝衣传至胸膛。

    这颗曾许诺要护我爱我一生的心,如今也要与我作别了......

    熄了烛火后,寝房瞬间被黑暗笼罩。

    我忽然有些想哭,开口问道:

    “苏肃,你可曾爱过我?”

    苏肃似已入梦,我的话语被抛入黑暗中,无人应答。

    次日的行程本该苏肃陪同,他特意告假,为与我一同出游腾出时间。

    不过,我早料到林清柔会从中作梗。

    所以能否真正与他同行,是我给他,也是给这段情缘最后的时机......

    6.

    果然,天刚蒙蒙亮,府中小厮便急匆匆来报。

    听闻消息的苏肃立即起身更衣。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开口讲道:

    “府中有急事需我处理,你与好友先去游玩,我晚些便来寻你。”

    我强压下心中酸涩,盼着他能留下陪我,

    “你若有要事便去吧,我与蕊蕊自可。”

    苏肃似是已有决断,匆忙披上外衣。

    “你们且去玩,我处理完便来寻你。”

    我知晓,这一刻他的选择,便是对我的抛弃。

    我轻声应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也下定决心。

    苏肃,这一次,是我要与你诀别了。

    苏肃一路疾行至林府,急切地叩响门环,

    开门的林清柔着一袭薄纱,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眸中含着泪光。

    “姐夫…府中似有贼人,我好生害怕。”

    她说着,往苏肃怀中一靠。

    苏肃身形一僵,却未推开,反将她搂得更紧。

    林清柔将苏肃引入内室,悄悄将他的小厮挡在门外。

    并威胁他说,若是再敢来报,小心你的脑袋。

    在苏肃看不见处,管家一次又一次来寻他。

    可二人缠绵整日,哪知道这些事。

    直到次日晌午,苏肃才起身传来小厮。

    那人几乎是立刻跪地回话,“少爷!夫人她…出事了!”

    苏肃猛地站起,怒喝道,“什么?”

    小厮吓得磕头如捣蒜,

    “昨日…夫人说要去城外游玩,可到了约定地点,却不见夫人踪影。”

    “问那同行的友人,竟说!竟说自己从未约过夫人......”

    苏肃瞬间暴怒,砸烂了手边的杯盏。

    “荒谬!夫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凭空消失?速速给我去找!”

    小厮声音愈发颤抖,

    “找过了,连夫人当年被拐的地方都寻遍了。打听到夫人最后是来寻您,可您......”

    说到最后,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肃听闻却慌了神,发疯般在府中搜寻我的踪迹。

    他派人四处打探,却处处碰壁,仿佛我从未来过。

    7.

    他一遍又一遍派人寻访,不愿相信这一切。

    “是你拦下下人们来找我,对吗?”

    苏肃转身,看着床榻上一脸茫然的林清柔。

    “昨日我见你疲惫,怕打扰你休息,姐夫......”

    “若惹得姐姐不快,我随你去寻她赔罪!”

    林清柔仍在装作天真无邪,苏肃却已不再理会,整理衣冠便夺门而出。

    没了往日不论多晚都会为他留一盏烛火的我,如今,府邸只剩一片漆黑。

    府中的下人们仍在四处寻找我的下落。

    苏肃彻夜搜寻无果,府中也毫无音讯。

    我留下的痕迹仿佛都消失了,一夜之间化为虚无。

    而我自从与林家断绝关系后,我便再无亲人。唯一的牵绊就是苏肃。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厅堂,回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

    “怎会如此?”

    “她说只是与好友一同游玩,可是怨我吗?”

    “不,她并未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苏肃恍惚地回到我们的寝房,忽见床头柜上有异。

    他急忙上前打开。

    柜中,有我那本以我们为蓝本写就的话本手稿,结局已被我续完。

    罢了,这结局便如林清柔所愿罢。

    还有一纸我早已拟好的和离书,在话本旁。

    不论苏肃是否应允,都已无关紧要......

    我林菀从此便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苏肃翻阅着话本手稿,似是第一次如此用心读我的文字。

    他这才明白,自己亲手摧毁了一颗赤诚的心,

    将一个深爱自己、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狠狠伤害。

    手稿最后,是我留给苏肃的一封信。

    【苏肃,我想,我是恨你的。】

    【纵使如此,我仍旧深深爱过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你的出现,你如同上天赐予我的救赎,这几年与你相守,我很是欢喜。】

    【只是,或许我们终究无缘白头,你有心心念念的意中人。而我,不过是你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过客。】

    【你予我的欢愉,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可是,苏肃,来世,我不愿再遇见你了。】

    【从此山高水长,愿你步步高升,但此后再无我们。】

    苏肃握着手稿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8.

    泪水滴落在宣纸上,晕开几处墨迹。

    苏肃似是疯了魔,他在京城各处张贴告示,

    宣告《春来赋》出自我之手,而非我的义妹林清柔。

    林清柔一时成了众人谈论的对象,遭受无数非议。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也乱了方寸,想要挽回文人墨客的好感,却都无济于事。

    她的处境愈发艰难,四处碰壁。

    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了我和林清柔的纠葛,

    又找到了林清柔自我被寻回林府后欺辱打压我的证据。

    林清柔的罪名也从“窃取他人文章”变成了“欺凌虐待亲生姐姐”。

    这人人称赞的林府千金,最终成了人尽皆知的恶女。

    这些消息,还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偷偷告诉我的。

    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如今下了江南,靠着写话本为生。

    有戏班老板看了我的稿子,格外喜欢,说要将它搬上戏台。

    他乡遇知音,我倍觉感恩。

    戏班老板陪我一起将稿子改编成戏文准备演出,

    和我一起在深夜畅谈人生。

    《春来》的演出消息一经传出便获得大批支持,甚至传到了京城。

    无论是从戏文改编还是角色挑选来讲,季老板都将它做到了最好。

    我只需跟随他的安排,点头或摇头。

    情到深处时,季老板开口问我,

    “菀儿,或者,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找借口避开话题。

    季老板从不强求,只道一切随我心意。

    《春来》演出大获成功,好评如潮,

    我则被邀请回京城参与戏班的巡演,正巧就在京城,那个我曾经立誓要远离的地方。

    我坦然面对,心中再无惧怕。

    演出结束后,我看着满座为我而来的观众,眼眶有些湿润。

    在我临走前,一位姑娘扯住了我的衣袖,问道:

    “您可是《春来赋》的作者,林菀姑娘?”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我心中早有准备。

    即便只是一个笔名,仍有人记得当年的故事。

    我坦然承认了。

    9.

    台下响起议论声,我站在台上,季老板的存在让我倍感安心。

    茶会结束后,我在后院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拦住。

    林清柔容颜憔悴,不复往日光彩。

    我消失后不久。便有人将她和苏肃私会的画像交给了官府,

    名满京城的顾夫人与朝廷重臣苏肃一夜缠绵。

    不出意料,闹得满城风雨。

    顾家为了不让她的丑闻影响到生意往来,立即让顾思源退了与她的婚约。

    林父林母这才看清,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竟是如此面目。

    为了保住名声,也果断与她断绝了关系。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依靠。

    没了银钱的滋润,她举止粗鄙,判若两人。

    见了我,她面色激动。在护院的拦截下对着我狠话频出。

    “林菀!你莫要得意太早!这还远远不是结局!”

    “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的一切,终将是我的!”

    我专注把玩着季老板送我的玉笔,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林菀。

    “你知道吗?我与你之间,从无胜负可言......”

    “你不过是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

    “你妄图得到世人宠爱,到头来换来薄情郎君与满身污名。”

    “与其在此叫嚣,不如想想何处觅食。”

    护院将林清柔赶出了后院,期间她仍疯癫般叫嚣,扬言要与我共赴黄泉。

    季老板派人来寻我时,苏肃也站到了我面前。

    “看来你在戏班混得不错。”

    我淡淡点头,神情平静如水。

    见状,苏肃欲言又止。

    良久,他终于开口,“你可还安好?”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慢慢扬起嘴角,“我很好,好极了。”

    他神色黯然,却仍存一线希望。

    “菀菀,你可愿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读过你的话本了,里面的字字句句都在诉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良缘。”

    “你说愿与我相守一生。”

    “你说想要去燕北看梅,在雪夜里和深爱的人相拥。”

    10.

    “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定会倾尽所有,好生待你。”

    “我定会!”

    话音未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已挡在我面前。

    季老板不知何时进了屋,气势凛然地站在我身旁。

    宛如一头猛虎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苏肃看向季老板的目光里带着敌意。

    “阁下是?”

    季老板身量比苏肃要高出许多,气势更是不凡。

    “在下是谁不重要,不过若你再纠缠林姑娘,我便不客气了。”

    季老板揽住我的肩,眼神中满是挑衅之意。

    苏肃看向我,我只是轻轻开口:

    “你也看到了,我身边已不缺你一人。”

    待苏肃离开后,我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嗔怪道:

    “你怎么来了?原来你也会护着我啊——”

    季大人俯身捏了捏我的脸,轻声道:

    “方才我派人来寻你,见你未应。”

    “我很担心——”听罢,我便回抱住他。

    低语道:“我没事。”......

    此番回京闹得沸沸扬扬,我也刻意隐瞒了行踪。

    等戏班演出结束,我便打算与季老板回江南继续写问我的话本。

    几日后,季老板与几位戏班班主商谈完毕。

    那时,夜色已深。

    季老板遣人告诉我轿夫有急事来不了,他还需去办些要事,叫我再等等他。

    我只得在路边寻了一辆马车回府。

    为求稳妥,我还是让人给季老板送了信,说明了马车和上车之处。

    谁知——我刚上车,轿夫便驾车疾驰。

    片刻后,我才察觉不对,我并未向轿夫未曾说明去处。

    轿夫始终不语,只顾催马前行。

    我强作镇定,

    “可是林清柔派你来的?她给了你多少银两,我愿出双倍。”

    轿夫闻言冷笑一声,却不答话。

    我试图推开车门,却发现早已被锁死。

    “莫要白费力气,老实随我去便是。”

    我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激怒了他。

    马车行至郊外树林,轿夫勒停马匹,从车厢外取了什么物件,向我走来。

    他打开车门,伸手便要拽我下车,

    10.

    我瞅准时机一脚踹在那人要害,趁他吃痛松手之际,脱下绣鞋沿官道往回跑。

    那人缓过劲来在后面紧追不舍。

    昏暗的月色下,四下无人烟,也无其他马车经过。

    我一边跑一边高声呼救。

    终于,我在途中寻见一辆马车。

    可正当我以为得救之时,林清柔不知从何处窜出,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

    “林菀,是你自寻死路!”

    “我本只想要你的一切,并非要你性命,如今我也别无选择了。”

    林清柔言语间尽是疯狂之意。

    身后的轿夫也追至近前,见我被她拦住,步伐渐趋从容。

    “记得把银子早点送过来。”

    那人如是说,林清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已安排妥当,你尽管放心。”

    我惊恐地后退,面前二人已步步紧逼。

    “林菀,这辈子我斗不过你,那便等来世吧。”

    说罢,林清柔怒喝一声举刀向我刺来,

    “不要!”

    我双手护住头脸,却见身躯将我死死护住。

    我睁眼一看,那人竟是苏肃。

    林清柔一刀狠狠刺入苏肃后背。见刺错了人,她瞬间慌了神:

    “姐夫!怎会是你!你怎会在此?”

    苏肃不理会她,只是深情地看着我。

    官府的人马赶到,方才那轿夫想要逃窜,却被官差拿下。

    季老板冲到我身前将苏肃拉开,又命人人请来大夫为他医治。

    “可有受伤?”

    季老板将我护在身侧,扶我上了马车。

    远处被人搀扶着的苏肃望着我和季老板的背影,

    缓缓低下了头。

    林清柔因此恶行被打入大牢,那夜与她一同绑我的轿夫也受到了应有惩处。

    一日,我同季老板一起去探望苏肃。

    见了我,苏肃眼中重燃希望,又在看到身旁的季老板时变得黯淡。

    “你救了我一命,我便不再追究你那夜跟踪我之事。”

    “但是,你莫要再纠缠于我。”“苏肃,我们已无可能。”

    “你该向前看的......?”

    “从前的我拼命讨好你,只求得一份认可与疼爱——可如今,我只愿做回自己。”

    “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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