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似乎有人坐在木板上,谈琬没有留心,只以为是宋晓思又有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不消一会,她便觉得不对劲了,谈琬喊了几声,外头的人始终一言不发,速度也愈来愈快。谈琬心头一跳,从袖口里的手紧紧攥起宋之峻给她的防身小刀,她慢慢把手探向门帘,呼啸的风间或进了来。
她手一转,刀尖向下猛然扎去,手腕却被人给用力抓住,腕上霎时被勒出红痕,谈琬痛哼一声,刀子就势被夺走。抬眼看去,两个蒙面人正阴恻恻的望着她。
谈琬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们是谁,就被夺刀之人击扣后枕,眼前一片眩晕,意识霎时消散。
眼前的朦胧渐明,梦中最后的眩晕似乎依旧遗留,谈琬摸了摸头,额角的疼痛似乎也苏醒过来,她惶惶然:原来自己还活着。
她扫了一眼周围。炉鼎熏香缭绕,锦衾玉被、雕花红窗,想来是哪座宫殿了。
谈琬蜷缩成一团,她梦见了那日。梦里宋晓思的音容笑貌似乎还残留在耳,她还说着“我去给你抓几只兔子来。”
谈琬的眼角不免湿了,喃喃着对不起。她拼命想回忆起之后的事情,却如大海捞针,只有残缺的碎片。
那两个人把她劫走后就押进了黑牢里,谈琬本以为他们是山匪想要赎金。但他们默不作声,只是拿起一件件刑具像是玩乐般以她作乐。只要一稍想起,她浑身就发抖。
在后头,她的记忆一片模糊。有时是宋晓思焦急的脸,有时是熟悉的不断催促她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在她入水后归于平静。
宋之峻,你说得对。谈琬的眼角洇湿枕头。晓思是因我而死的。
她忽而想起宋之峻绝情冷心的模样,又想起那日形相枯槁的父亲,默默闭上眼,泪水无声晕在枕上,谈琬心下一片凄惶。
宋之峻,你要折磨就折磨我罢!一切都随你!只要丞相府……只要不让父亲再受莫须有的痛楚和罪名。
第十八章
心如死灰
谈琬自醒后,整个人就乖顺了许多。刘潭如此汇报。
宋之峻眉头微皱,反问他:“如何一个乖顺法?”
刘潭道:“娘娘每日按时吃药,遵杏姨所言,听太医之嘱,没有横眉冷目,也没有再以死威逼。”
刘潭心下也纳闷,谈琬醒后跟变了个人似的,要如何便如何,乖顺得如同宫训后的女官,眼里也没有曾经半分狡黠灵动,好似个提线木偶。
宋之峻一言不发,他放下折子,信步踱到窗畔,像是在沉思。
“今日天气正好。”宋之峻悠悠道,止住一旁想要摆驾的太监,“刘潭,你随朕去宫里走走吧。”
谈琬这几日觉得自己脑子昏沉沉的,之前在冷宫仅是嗜睡,最近心头总是发慌,有时一阵阵发冷,四肢恍惚还有蚂蚁在啃噬。
只有在吃了药后才好些,不如说,只有吃了药后,她才觉自己总是郁郁的心情会有短暂的晴朗,甚至身子也轻飘飘如浮云端。
自从知晓丞相府要满门抄斩后,谈琬整个人便心如死灰。
谈琬只想躺在床上,每天定时吃药,然后陷进似梦非梦的虚幻里,这样痛苦似乎便不会再纠缠不休。
她不想再去争闹、也不想再去反驳,宋之峻如何认为,那便如何认为罢。他要自己生不如死,那便生不如死吧。
谈琬正迷迷糊糊的睡着,身边似乎有一个人不言不语的立着,她撑起眼皮斜了一眼,宋之峻俊朗的容姿便展露在视野里。
谈琬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耳畔传来宋之峻的威胁:“谈琬,见着朕,还不起来?”
她没理,这个时候侍婢本该端药上来,谈琬现在全身忽冷忽热,似乎不断有小虫沿着指尖足趾啃噬到全身,魂魄仿佛已经抽离出身,随风飘荡,脑子却沉甸甸。
“谈琬。”宋之峻的语气重了几分,隐隐透出冷意。
这声冷喝让谈琬原本尚在游荡的神思回了身,她半支起身子,神色恍惚的望着宋之峻,一时之间有些不解他的怒意从何而来。
她下床,整个人麻木的跪下:“陛下,请问你有何贵干?”
宋之峻拧起眉头,他看着谈琬双目无神,眼神里的灵动早已不见,心下微微发痛又觉得奇怪,谈琬见他默不作声,径自解开自己的衣物。
宋之峻脸色霎时黑了下去,他一手钳住谈琬的动作,回过头将后面正要端药上来的侍婢瞪了出去,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脱衣。”谈琬脸上挂起浅浅的笑,她望着宋之峻,却又没像是在看他,“您不是喜欢看我这样吗?陛下。”
宋之峻脸色阴沉如水,心里烦躁莫名。
“很好、很好。”宋之峻嘴里迸出这几个字,薄唇一弯,勾成凌冽的弧度:“看来你是病好,迫不及待的想要献媚了?”
他死死抓住谈琬的胳膊,把她推进床里,谈琬却突然尖叫起来,两手挥舞着挣扎:“不不,我的病没有好!”指尖划过宋之峻的脸颊,勾起丝丝红痕,谈琬攥着宋之峻的胳膊,眼泪盈盈:“我没有好、我没有好……”
“谈琬!”宋之峻猛喝一声,谈琬似是被吓着,登时止住了哭声,宋之峻见状,擒住她的下巴冷冷一笑:“你不是很有骨气,愿意以身殉情吗?”
谈琬怔怔的望着他,眼泪无声无息落下。
“我不管了、我要吃药……”她喃喃着,整个身子陷进被子里,微微抽着别过脸去:“什么都无所谓……我要喝药……”
宋之峻眼底隐隐流露出失望,他松开手,看谈琬冷极了似的蜷缩成一团,他离开床,转而唤来端药的侍婢,遣她喊御医来。
“谈琬,”宋之峻定定看着她,良久道,“你莫以为装病可以躲过一切。”
“娘娘伤势未好,之前所受刺激太深,所以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太医跪地道。
“要多久才可痊愈?”
“这……伤及的是头部,”一道寒芒钉在太医背上。他冷汗直流,心头突突乱跳,“但只要一直服药,总归是会痊愈的。陛下不是也瞧见,娘娘服药后很是平静吗?”
想起谈琬服药后的安静,宋之峻的脸色稍霁。太医瞟了眼宋之峻的脸色,抹了把额角上的冷汗。
宋之峻转身踱步回到书桌,负手立在屏风前。太医未得许可不敢离去,只能跪着不动。
许久,方听宋之峻问:“这病,能否假而为之?”
太医沉吟片刻,道:“神昏之症,并不像其它病症那样有确凿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