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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我不知。”谢昭抚过衣袖,极轻地笑了声,“不过揣测罢了。”

    顾阶仍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你为何认为,他?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崔琢玉若是?瞻前顾后,犹疑怯懦之人,当年不可能力挽狂澜,也难走到今日。”

    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顾阶欲言又止。

    谢昭叹了口?气,劝道:“收了那些不宜有的?心思吧。”

    纵此一时彼一时,可崔循依旧是?崔循。

    非凡庸之辈。

    -

    有人惊诧之余,也难免好奇,崔翁如何会允准自家这?根

    ?璍

    顶梁柱接下此事?

    就连萧窈也认为服这?位没那么容易,崔循往别院见崔翁时,她还曾谨慎问过,要不要传医师一同过去,候在院外。

    若老爷子真气出个好歹,也好及时看诊。

    崔循被她这?奇想噎住,抽了抽唇角,像是?想回?绝,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好在并没派上用场。

    萧窈不知崔循是?如何劝的?,但估摸着他?在别院停留的?时辰,应是?没费太多口?舌。

    山房这?边不似往日那般安静,仆役们进进出出,忙着收拾行?李。

    有柏月这?些伺候多年的?仆役在,能将行?李准备得井井有条,原本用不着萧窈亲自动手?。但她看了片刻,只觉心中莫名有些空,便也想要做些什么。

    崔循归来时,她正?在窗边的?榻上整理衣物。

    萧窈自己的?衣裳首饰都是?翠微收拾的?,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举手?投足间透着生疏。

    玉簪绾起的?发髻松了些,有发丝散下,慵懒而随意。

    只是?崔循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萧窈听出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支使道:“快来帮我。”

    “翠微她们收拾我的?衣裳时,总能叠的?平整妥帖,”萧窈轻轻抚平衣褶,毫不讲理地抱怨,“必是?你的?衣物有问题,才害得我折腾这?么久,也没叠好几件。”

    崔循笑道:“是?。”

    着攥了她的?手?,拉入怀中:“卿卿这?样劳累,还是?稍作歇息,交给柏月他?们来做。”

    萧窈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东拉西扯着些闲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要离开了。”

    两人自成亲后,好过恼过,但从未有过这?样遥远而漫长的?分别。

    崔循承诺:“我会尽快回?来的?。”

    萧窈摇头,正?经道:“该如何便如何,不必急切。我也会谨慎处事,料理好建邺这?边的?事务,你无需担忧。”

    两人就此聊起正?事,直到夜色渐浓,才终于止住。

    床帐放下,将微弱的?烛光隔绝在外。

    萧窈贴近些,在他?唇角亲了下:“早些睡……”

    话音未落,便被扣着腰肢压在身?下。

    萧窈仰头看着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小声提醒:“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

    崔循“嗯”了声。

    嘴上虽是?这?么着,但手?已经挑开衣摆,毫无阻隔地落在她腰上,不疾不徐摩挲。

    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细嫩的?肌肤,酥麻随之蔓延开来。

    萧窈咬了咬唇,本就不大坚定的?意志愈发动摇,犹豫片刻后,抬手?攀上宽阔的?肩。

    她心中存了许多话不知该如何起,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决定付诸行?动。

    柔软的?寝衣褪去后,肌肤相亲,才得以满足,又下意识想要更多。便用轻柔得几乎能攥出水的?嗓音,在轻喘的?间隙,翻来覆去地唤崔循的?名字。

    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哑了,困得眼皮打颤,却还不曾推开。

    肆意放纵的?结果?便是?,第二日崔循起身?时,她迷迷糊糊察觉,还未坐起身?就一头栽回?了柔软的?锦被中。

    酸胀,疲惫,连带着昨夜的?记忆一起涌现。

    饶是?萧窈脸皮不算太薄,也还是?僵了下,几乎想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崔循低低笑了声,替她将锦被盖好,轻声道:“不必起身?相送,安心等我回?来。”

    萧窈目不转睛,点?点?头:“好。”

    她被暄软的?锦被包裹着,雪肤乌发,眼眸映着他?的?身?影,看起来乖巧可爱。

    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这?才起身?。

    白日渐长,天也亮得愈早,晨光透过窗棂,勾勒出清俊的?身?形。

    萧窈心中一动:“崔循!”

    崔循立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我心中有句话,猜你应当想听。”萧窈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眉眼一弯,狡黠道,“只是?我眼下还不大想。”

    崔循微怔,含笑的?眼眸稍显无奈。

    萧窈又道:“待你回?建邺那日,与你听。”

    崔循将她这?话在心中过了一回?,颔首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122章

    第

    122

    章

    一场春雨过后,

    草木葱茏,碧色如?洗。

    庭院中几树桃花开得正好,有一枝横斜窗牖外,

    只消抬眼便能见着繁花带雨,

    格外雅致。

    栖霞学宫的藏书楼外也有这么一树桃花,

    管越溪对此?记忆尤深。后来到了湘州,见着窗外的桃树,

    还曾同晏游提起过此?事。

    只是如?今,

    管越溪再没心思欣赏这灼灼桃花。

    自?晏游在池岭出事后,

    他几乎就没歇过。

    有太多事情须得过问安排,

    忙得焦头?烂额,

    既没半点空闲,

    也难安心阖眼。

    读书人总是会?多留心自?己的形容,

    管越溪贫寒时,

    都会?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眼下却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

    且不说因?劳累而疲惫不堪的面容,

    就连新长出的胡茬都没来得及修整。

    仆役福泉依言沏了浓茶,觑着他这般模样,没忍住道:“大人还是歇歇吧。这样熬下去,若您也撑不住病倒,那可如?何?是好?”

    从前虽也事务繁忙,

    但他与晏游各司其职,

    并不至于这般煎熬。

    可如?今晏游还躺着昏迷不醒。

    天师道用心歹毒,交到李叟手中的那把匕首涂了毒药,

    已将事情做绝。

    但纵是陈恕也不会?料到,

    李叟为?了救自?己的孙儿对晏游下手,却又在动手前,

    抹去了刃上的毒。

    兴许是不忍,又兴许是愧疚使然。

    说到底,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贼匪,而是个为?子孙牵肠挂肚的可怜人。

    坦荡了大半辈子,没能从一而终,却也没坏得罪无可恕。

    也正因?此?,晏游捡回来一条命。据医师所言,待到体内那点残存的毒解了,人便能醒过来。

    管越溪得知其中隐情,心中百感交集,但也算稍稍松口气?。

    军中副将们与他揣着一样的心思,想着只要撑过这段时日,待到晏游醒来接手军务,总会?好过些。

    只是这几日没那么好熬。

    江夏那边的动作极快,萧诲所率领的大军来势汹汹,而天师道也传出少主陈恕在湘州现身的消息,各处信众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尖。

    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管越溪一气?灌下大半杯茶水,回绝了仆役的提议,摇头?道:“我须得等前线战报。”

    石生率兵迎战江夏兵马。

    管越溪心中有数,并没指望他能够大败萧诲,一开始定下的计划便是要他据城严守,尽可能多拦几日。

    纵然晏游未醒,公?主得了消息,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但这道理江夏王又岂会?不明白?

    他手下养的那么些门客不是吃干饭的,何?况还有陈恕在,自?是铆足了劲全力攻城。

    昨夜石生令人传来消息,说是晏游重病的流言难以禁绝,加之江夏兵马太过凶猛,军中人心浮动,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

    石生并非怯懦之辈,会?这样说,便是前线境况极不乐观。

    管越溪看着案上的军情奏报,掐了掐眉心,吩咐道:“去将军那边看看,他……”

    话说到一半,又苦笑道:“罢了。”

    若晏游已经苏醒,压根无需遣人去问,早就有消息传到他这里来了。

    “小人还是去问问,兴许就有好消息。”福泉宽慰他,也似干巴巴地安慰自?己,“将军吉人天相,必能转危为?安。”

    福泉年?纪虽小,但只消看这几日官廨往来之人的神?情,便知情况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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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便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福泉得了允准,才出门,迎面撞上前来通传的卫兵,踉跄两步方才站稳。

    卫兵却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迈过门槛,回禀道:“京都快马加鞭传来消息,崔少师奉命前来湘州,援军明日将至。”

    福泉揉着钝痛的肩,惊讶发现,自?家大人顷刻间来了精神?。

    虽说面色依旧苍白虚浮,但眼却亮了些,仿佛这句话比灌上一整壶浓茶都要提神?。

    “立即将此?消息传去前线,告知石生坚守城池,寸步不得退。”管越溪飞快吩咐道。

    卫兵领命而去。

    管越溪没再刻意挺直身形,抬起眼,目光落在窗外那枝桃花上,终于得了松了口气?。

    福泉好奇极了,因?知自?家公?子宽厚,便大着胆子问:“那位‘崔少师’,是极厉害的人物?吗?”

    管越溪沉默片刻,中肯地点了点头?。

    管越溪对崔氏这位长公?子并无好感,但并不会?为?此?否认崔循的本事,对于他来接手湘州这件事亦乐见其成。

    只是难免惊讶。

    对垒的双方谁也没料到崔循会?亲至湘州。

    陈恕观望湘州将士守城气?势,见与先前不同,便知应是有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原想着兴许是晏游没死,侥幸捡回一条命,待到从江夏王处知晓内情后,眼皮不由一跳。

    江夏王将此?看在眼中,不由奇道:“你畏惧崔循?”

    他这些时日常召见“江舟”问询,此?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谦卑恭谨的模样,但对答如?流,从未慌乱。却不想竟会?因?一句话变了脸色。

    陈恕垂首,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到底是崔氏长公?子。何?况他手中握有京口军,非湘州兵马能及。”

    “崔循这般不识时务,铁了心要为?萧霁卖命,那便迟早要碰一碰。”江夏王磨牙道,“若能在此?处了结他,那便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

    萧诲话中透着跃跃欲试的意味。

    陈恕知他得了桓大将军的允诺,自?视极高,心中虽不以为?然,但也没蠢到在他兴头?上泼冷水,只谨慎道:“若京口军来援前,未能攻下此?城,便须得从长计议了……”

    “本王自?然明白。”江夏王缓缓转着拇指上的犀角扳指,剑眉挑起,吩咐道,“召集各地信徒来湘州,我要用他们来试试崔循的深浅。”

    于江夏王而言,天师道信众皆是蠢笨不堪的愚民,用来投石问路再合适不过。便如?路旁杂草,死多少都不会?心疼。

    他自?己的人则要高贵些。

    毕竟这些年?养这些兵马耗了许多银钱,谨慎些也好。

    陈恕盯着帐中铺就的名贵茵毯,缓缓道:“只怕未必能如?王爷所愿。”

    他神?色未动,依旧是往日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带着微不可查的讥讽:“您自?然知晓,昔年?陈恩死于谁手,江左集结十余万信众又是为?何?而散。”

    “纵是神?智未开的傻子,亦知趋利避害。”

    于天师道信众而言,陈恕这个少主有多令他们向往,崔循这个名字就多令他们惧怕。

    这些年?来加诸于崔循身上的溢美之词多不胜数,在士族眼中,他是江左璧玉,是崔氏长出的芝兰玉树。

    可在陈恕眼中,崔循与洁白无瑕的美玉没有任何?干系,只有在战场上同对峙过才清楚,此?人何?其棘手。

    他能设计杀晏游,却拿崔循无可奈何?。

    因?崔循并不似萧诲这般轻狂自?满,也不似晏游宽厚悲悯,而是个冷静到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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