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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兴许还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议事?厅外?,响起内侍的殷勤问候声?。

    萧窈是与谢昭前后脚到的。

    内侍原本同谢昭说着些什么,见她来,连忙恭恭敬敬行礼,垂首道:“少师在内。”

    谢昭则笑道:“巧遇。”

    说罢,挑了门帘请她先入内,不疾不徐道:“琢玉这?般勤恳,倒真是令我等汗颜。”

    时至今日,谢昭是为数不多敢随口调侃崔循的人,不知情的外?人看了,大都会?感慨两位交情匪浅。

    萧窈则是见怪不怪,懒得掺和?。

    崔循不动声?色道:“若过意不去,筹措军资之事?便?交由你来料理。”

    谢昭处理文职事?务,不逊于任何人。

    但他到底未曾切身?历练过,对于军中事?务知之甚少,兴许还不如萧窈这?个同晏游耳濡目染的,自然无法?与崔循相较。

    他对自己的斤两心中有数,却并没露怯。扯了扯嘴角,从容笑道:“琢玉若放心交给我,我情愿一试。若有不明之处,想来公主?也愿为我解惑。”

    崔循抬眼看向他。

    萧窈扶额,言简意赅道:“够了。”

    谢昭知情识趣,落座后道明来意:“我昨日问过桓家人,萧巍已着仆役收拾行李,不日将离开建邺。”

    他极擅往来交际,未曾如崔循这?般旗帜鲜明地?站在哪一方,几乎与各家都有交情不错,说得上话的人。

    萧窈并未质疑这?一消息,只道:“比预想的要晚不少。”

    元日立储昭告天下,连桓氏在内的朝臣未有异议,便?昭示着萧巍此行无望,空跑一趟。

    以?他的性情,早该拂袖离去。

    毕竟向曾看轻过的萧霁俯首称臣,何尝不是屈辱?

    但他还是留下了。

    在得知此事?后,萧窈曾特?地?叮嘱萧霁,叫他留在宫中不要外?出,又吩咐侍从仔细看顾太子安危。

    崔循与她看法?一致。

    前几日东阳王返程之际,也告知萧霁不必相送,只在宫中见了一面?。

    “他在此久留,必是有江夏王授意,有所图谋。”谢昭看着茶水蒸腾的热汽,眯了眯眼,“太子殿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公主?那里,也宜更仔细些。”

    “年前学宫雅集,公主?当众拂了萧巍脸面?,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崔循不大喜欢谢昭在自己面?前过多关心萧窈的事?,但这?回却没再与他针锋相对,只向萧窈道:“出门时除却侍卫,记得叫慕怆随行。”

    萧窈颔首:“我明白。”

    谢昭目光落在崔循面?前那纸摊开的公文上,问道:“军资为何处筹备?”

    崔循道:“湘州。”

    湘州原在王俭手?中,他是个昏聩的酒囊饭袋,难以?约束手?下人,中饱私囊、从中渔利者数不胜数。

    宣称的十余万兵马,刨除虚报的、老?弱病残充数的,真正能用的不足半数,皮甲、兵刃更是残缺不全。

    不独萧窈忧虑,便?是崔循自己,也不放心这?样的军士迎战。

    少不得要为其筹划。

    谢昭轻轻叩着书案边沿:“琢玉认为,江夏王必会?起兵谋逆?”

    他并非怯战之人。只是若能用些谋略手?段,兵不血刃按下江夏王,自然还是少些损伤为好。

    毕竟战事?一起,谁都无法?从中讨得好处。

    崔循知他心中所想,没多费口舌,言简意赅道:“没有临阵磨枪的道理。”

    第107章

    第

    107

    章

    萧窈能够理解谢昭的顾虑。

    战事一旦开始,

    将士伤亡,百姓流离失所,不知要耗上多久才能收场。

    而与?此同时,

    她直觉上更?认同崔循的看法。

    此战或许在所难免。

    以?她对江夏王的了解,

    这位叔父实则算不得老谋深算的野心?家,

    更?像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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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的疯子。

    在他那?里,所谓的谋略不见得能派得上用场,

    哪怕前?脚约定好盟约,

    转眼便?能翻脸不认人。

    对于这种?人,

    许以?利益,

    只会愈发助长他的胃口;唯有真刀真枪拼过,

    血淋淋拔去他所倚仗的羽翼,

    才能令其?俯首。

    萧窈三言两语讲明缘由。

    谢昭是个聪明人。

    哪怕一时不愿见到这种?情形,

    但细想之后,

    也明白这话?没错,深深叹了口气:“所幸湘州在手?。”

    若湘州仍由王俭坐镇,

    与?江夏王勾连,沆瀣一气。届时兵马沿江而下,直指建邺,宿卫军恐怕也难与?其?抗衡。

    “若湘州兵强马壮,自不必忧心?,

    以?晏游的本事必能率军拒敌。但就眼下来说,

    却还不够。”萧窈顿了顿,轻声道,

    “桓大将军碍于建邺家眷,

    明面上不会与?江夏王站在一处,可保不准暗度陈仓。”

    久经历练的荆州兵马非寻常将士能及。

    退一步来说,

    纵然桓大将军不借人给江夏王,只提供军马粮草等战备物资,也足以?影响战局。

    故而在双方撕破脸之前?,必得尽快筹备。

    谢昭道了声“是”,视线落在垂眸喝茶的崔循身上,想了想,又?看向萧窈:“殿下倒也不必过于忧虑。若真有那?么一日,想必京口军不会袖手?旁观。”

    谁都知道京口军实则攥在崔循手?中,但能为?此事做到何种?地步,关系着崔氏阖族利益,未必能由他一人说了算。

    谢昭存了试探之意,这话?说得便?有些诛心?。

    萧窈微怔,正欲开口时,崔循已放了茶盏。

    青瓷盏置于书案上,茶水泛起涟漪。

    崔循抬起眼,平静道:“我与?殿下为?夫妻,一体同心?。崔氏亦不做他想,当尽心?竭力,共进退,同死生。”

    他不曾回避试探,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态度笃定。

    萧窈莞尔。

    倒是谢昭有些措手?不及。

    沉默片刻,颔首道:“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原是为?官员考教、人事调动而来,不再久留,大略议过后,便?携了公文去见萧霁。

    议事厅只余两人。

    萧窈尚未道明来意,便?只见崔循倾身,抬手?扶正她鬓发上的那?支步摇:“怎么来得这样急?”

    姿态似是漫不经心?,话?却问得有些刻意。

    萧窈看出他明知故问,不肯接茬,煞有介事道:“这几日都未曾入宫,今日得空,想着湘州应有奏报,自然惦念着想早些来看。”

    话?音未落,便?被捉了手?。

    覆着薄茧的指尖擦过她纤细的手?腕,崔循极轻地叹了口气,重新?问:“不是要问我那?幅画吗?”

    萧窈这才点了点头,勾着他的小?指:“为?何不亲自同我讲?偏要这样故弄玄虚,哄我自己看。”

    崔循缓声道:“我不知该如何提起。”

    他不擅剖白心?绪。

    萧窈知他性情,也从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甜言蜜语。

    若哪天崔循转性,她才要惊诧。

    萧窈由衷感慨道:“哪有你这样的人?”

    崔循不解。

    “你应早就认出我来了,绝口不提也就罢了,早前?还对我那?般冷淡。”萧窈同他算起旧账,葱白的手?指落在他心?口的位置,饶有兴趣道,“当初我缠着不依不饶时,你究竟如何想的?”

    她眉尖微挑,杏眼桃腮,黑白分明的眼瞳透着狡黠。

    崔循喉头微动:“我那?时想……不应如此。”

    这话?并非信口开河。

    他那?时的确是这样想的。

    只是想归想,实际却并没做到,直至最?后放弃挣扎,彻底认栽。

    萧窈听出崔循话?中意味,伏在他肩上,乐不可支。

    步摇垂下的珠子垂在鬓侧,摇摇晃晃。

    崔循的目光为?之牵动,片刻后,无奈笑道:“当真这么有趣吗?”

    萧窈坐直些,对上崔循带着无奈与?笑意的眼眸,再想他从前?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淡模样,几乎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又?不由得好奇:“那?如若我当初真听了你的话?,不再打扰呢?若我当真嫁了旁人……”

    她甚至没说要嫁谁,只说了“旁人”两字,落在腰间的手已然收紧些。

    崔循眉眼不动,声音却斩钉截铁:“没有如若。”

    他常会附和萧窈漫无边际的设想,唯独此事不成。

    萧窈正欲再问,外间传来内侍通传声,这才作罢,轻声笑道:“我得过去见阿霁了。”

    多事之秋,事务繁多。

    两人在宫中时也就见缝插针才能独处片刻,便?会被各式各样的人打扰,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崔循替她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松开手?:“去吧。”

    -

    年节过后,学宫复又?开学。

    从前?重光帝身体尚好时,为?表重视,每月都会御驾亲临,督查考教。

    于那?些散漫的士族学子而言,这也是重约束。

    毕竟若真被抽中,一问三不知,当堂丢了人,转头就会传开,连带着自家长辈面上无光。少说也要遭几句申饬。若认真计较起来,兴许还要受家中约束。

    早前?韦氏那?位六郎就曾有过这么一回。

    最?寸的是,那?日温氏的郎君对答如流,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两家原就不大对付,明里暗里较劲。韦公遭了老对头的奚落,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母亲的阻拦,当即把自家儿子从学宫叫回去责骂。

    又?遣了他房中的美婢,断了银钱。

    说是何时学宫考教评了甲等,再予他。

    韦六郎被父亲新?指过来的仆役严加督促,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倒真被逼出几分潜力,奋发图强起来。

    学宫这些个人实际斤两如何,萧窈心?中都有数,头回见韦六郎被评甲等时,大为?震惊,一度疑心?是弄错了。

    叫人问过才知晓背后缘由,还曾当作笑话?讲与?重光帝听,说是若士族子弟个个都能如此,朝中便?再不缺人才了。

    及至后来重光帝病情恶化?,无暇顾及,此事便?一度搁置下来。

    如今萧霁为?储君,代重光帝出席朝会,与?群臣议事,大半政务皆交到他手?中。学宫那?边便?递了奏疏,呈请太子,重启每月的考教。

    萧霁从前?对此有所耳闻,却未曾经历过,便?特地请了萧窈过来问询。

    萧窈当初本就在栖霞行宫住过许久,哪怕是成亲后,重光帝每回往学宫去时她也总会作陪,故而对此再了解不过,萧霁请她来的确是找对人了。

    只是她心?中别有顾虑。

    听了萧霁道明缘由后,并未立时回答。

    萧霁看出她的迟疑,问道:“阿姐是担忧我的安危?”

    见他挑破,萧窈无奈一笑。

    “我明白,阿姐是为?我好。”萧霁道,“只是方才听谢卿提起,萧巍一行人不日便?将离京,此行大可定在他们离开之后。”

    “何况前?往学宫,有禁军侍卫随行,又?可令宿卫军扈从……”

    他这么说,便?是愿去。

    若换了崔循在此,兴许压根不会给他说这些的功夫,便?会毫不犹豫驳回此事。

    可萧窈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听完萧霁的理由,垂眸想了会儿,同他约定:“你若当真想去,倒也无妨,只是届时须得由我安排。”

    萧霁笑道:“我听阿姐的。”

    萧窈饮茶润了润喉,将先前?所问的考较章程细细讲与?他听。

    萧霁听罢,沉吟道:“我才疏学浅,届时评判高下,只怕未必能服众。”

    “有尧祭酒坐镇,倒不必为?此担忧。”萧窈眨了眨眼,“再者,必有人过了个年节便?懈怠得不知东南西北,难以?收心?。改日我叫人问过学宫助教,知会你,只管抽他来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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