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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公主是公主,崔氏是崔氏。”谢昭不慌不忙道,

    “叔父将来?自会明白。”

    谢尚愈发疑虑,

    只是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余光瞥见出门来?的崔循,

    老神在在地闭了嘴。

    谢昭却无避讳之意,

    迎着崔循,从容道:“我?家十一郎近来?读兵书,

    对排兵布阵等军中事务颇感?兴趣,央了我?两回,说想去长见识。”

    “我?欲令他去宿卫军学上一段时日,琢玉可否通融?”

    崔循瞥他一眼:“宿卫军中之事,自有公主决断。”

    谢昭含笑道:“既如此,那我?便……”

    “不过既提了,”崔循少有径自打?断旁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失礼,却又从容一笑,“我?正要去寻她,代你问过就是。”

    “想来?她自会应允。”

    “也替你省了再问的功夫。”

    谢昭:“……”

    他少有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同崔循对视了眼,缓缓道:“那便有劳了。”

    崔循颔首。

    他到议事厅时,萧窈正在暖阁中接见宿卫军的沈墉。

    这是先前晏游在时一力提拔上来?的副官,能力不凡,性情?忠直。晏游离开时,萧窈不少事情?都是交由他来?办,从未出过差池。

    “……我?还不大通军中事务,是个?门外汉,就不在你这等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萧窈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声音温和,“练兵之事,仍依着晏游在时拟定的章程就是。”

    “寻常事务,由你来?决断。”

    “若有什么麻烦,又或是紧要之事,无需避讳,务必知?会我?。”

    沈墉垂首道:“遵命。”

    待萧窈吩咐妥当,沈墉退下?后,崔循方?才露面。

    萧窈正翻看着近来?军中送来?的公文,听了谢十一郎之事,便叫人知?会沈墉,叮嘱道:“少年心性,若只是想去学一段时日倒无妨,但若胡来?添乱,不必留什么情?面,只管撵他回家去。”

    内侍听命,自去传话。

    萧窈看向在自己身侧落座的崔循,又有些疑惑:“既是谢家事,如何是你来?讲?”

    崔循牵过她的手?,如上好的玉石一般把玩着,似笑非笑道:“这就得?问谢潮生了。”

    他与谢昭之间?,原也算说得?上话的朋友。只是自横插一手?与萧窈定亲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谈不上深仇大恨。

    但并不妨碍谢昭时不时给他添堵。

    崔循三言两句讲了原委,恶意揣度道:“兴许他以为,你我?之间?会因宿卫军的归属生出嫌隙。”

    萧窈顿觉一言难尽,沉默片刻后,没?好气地笑了声。

    崔循道:“卿卿以为,谢潮生不是那样的人?”

    “我?只是在想,”萧窈轻轻勾着他的小指,扯了扯唇角,“是不是给你们?的事情?太少了。”

    不然何至于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崔循失笑,抬手?拥她入怀,低声道:“我?只在你这里歇一刻钟。”

    平心而论,近来?朝中得?用之人没?谁是清闲的。

    尤其年节前后,士族之间?总难免会有推脱不掉的往来?应酬,再加上朝中积压着的政务,为数不多能干活的人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萧窈与崔循朝夕相处,知?他有多劳累。听此便有些心软,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崔循似是愣了下?,随即抚上她的脖颈,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萧窈自己先挑起来,再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到最后唇脂花了大半,虽不知?究竟消磨了多久,但总是要比一刻钟长上许多。

    她取了帕子,慢慢擦拭着晕开的唇脂,看了会儿崔循,最后将目光放在书案摊开的公文上,聊起正事。

    “萧巍应当不日就要离京,返还江夏。”萧窈轻叩着书案,“我?虽能拦桓维,却拦不了他,不然恐适得?其反。”

    崔循饮了口茶水,声音恢复些,平静道:“扣下?他也没?多大用处。”

    桓大将军重视桓维这个?悉心培养的长子,投鼠忌器,因而有效用。

    可江夏王子孙众多,虽立了萧巍为世子,却并不非他不可。若真有谋逆之心,绝不吝于舍弃这么一个?儿子。

    萧窈清楚这个?道理,微微颔首。

    “按下?桓氏,江夏王孤掌难鸣。”崔循道,“纵他当真发狂,兴兵谋反,湘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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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也足以抵挡,威胁不到京都。”

    萧窈随即道:“我?已去信告知?晏游,令他多加防备。”

    “既如此,那便将心放宽些吧。”崔循觉察到萧窈紧绷的情?绪,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眉眼,提议道,“阳羡长公主难得?来?建邺,你陪着她一道出去,散散心也无妨。”

    萧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皱了眉头,长舒了口气,向他玩笑道:“怎的还撺掇我?出去玩?你应是那等再严苛不过,十天半月也不给一日休假的先生才对。”

    “长公主看我?的目光已不大对,若是如此,恐怕真要认为我?苛待了你。”崔循道,“安心去就是,万事皆有我?在。”

    萧窈道了句“好”。

    见崔循便要起身离开,又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他。

    崔循触及她游移不定的目光,有些不解:“还有何事?”

    “你这里,沾了我?的唇脂。”

    萧窈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崔循矮身,拿了帕子为他擦拭。

    崔循眸色稍黯,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萧窈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辩解道:“我?只是觉着,你这般模样好看……”

    所以方?才一直没?提醒。

    时下?风气以阴柔为美?,郎君们?平日里的衣着打?扮皆精致极了,甚至还有如女郎一般敷粉涂朱的。

    萧窈向来?欣赏不来?这种,尤其不喜欢那种身上香气重得?几乎叫人晕过去的郎君。但方?才见着崔循沾了胭脂,唇红齿白的模样,只觉风流绮丽,实在好看极了。

    只是若这么说,倒像是将崔循这样一个?矜贵的世家公子比作那等“以色侍人”的优伶。

    饶是信口开河惯了,萧窈也没?好说出口。

    崔循听出萧窈话中未尽之意,眉眼间?尽是无奈,抬手?捏她的脸颊:“卿卿倒是见识广泛。”

    萧窈抿了抿唇。

    崔循又问:“从前是在何处见的?”

    萧窈笑而不语,替他擦拭干净,先一步起身道:“我?找姑母去……”

    崔循却压着她的衣摆不肯松开,似笑非笑问道:“你喜欢那样的?”

    萧窈瞥了眼,情?知?今日不给个?交代怕是难离开,稍一犹豫,低头在他耳边甜言蜜语:“我?只喜欢少卿这样的。”

    柔软的唇触及耳骨。

    崔循怔了怔,反应过来?时,她抽了裙摆溜之大吉。

    第103章

    第

    103

    章

    自学?宫重建开始,

    阳羡长公主每回年?节到?建邺来,总要特地到?此处来。

    并没什么事?,只为四下看看。

    萧窈听了崔循的提议,

    忙里偷闲,

    挪出半日?陪姑母出门散心。

    冬日?里,

    山间难免草木萧条。虽说学?宫附近皆费心修整过,清溪两侧遍植梅花,

    终究不似春夏那般生?机盎然,

    郁郁葱葱。

    马车碾过山间路途,

    缓缓而行。

    萧斐倚在?窗边看着一路过来的景致,

    透过路旁萧疏的树木望见?远处的湖泊,

    忽而问道?:“那湖中的莲花,

    夏日?开得可还好?”

    萧窈在?栖霞山住过许久,

    对学?宫附近种种再了解不过,

    还曾带着青禾去摘莲蓬,见?过夏日?里半湖莲花的景象。

    闻言,

    当即道?了声“很好”。

    听出她话中若有似无的怀念,又笑道?:“姑母有此一问,想是从前来此游玩过。”

    “不独游玩。”萧斐轻笑道?,“那些莲花,原就是我昔年?令人移栽来的,

    想着夏日?荷风,

    正宜泛舟其中。”

    萧窈托着腮:“姑母对学?宫仿佛颇有感?情。

    ”

    她起初以为,这只是因为追念宣帝的缘故,

    但眼下看着仿佛不只如此。

    萧斐被她这一句勾起回忆来,

    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修建学?宫,

    重振太?学?,是我年?少时向父皇进言提议之事?……”

    彼时宣帝采纳了她的建议,也允准她参与其中。

    此后几年?,萧斐大半精力都耗费在?此事?上。

    奈何那时的局势比现在?还要难上许多,动辄掣肘,先被世家那些老狐狸们为难,后又遭逢战乱,到?底还是荒废下来。

    耗费无数心血的事?没能成,山雨欲来,时局动荡。

    萧斐心灰意冷之下,避居阳羡。

    宣帝驾崩后皇位几经更易,本该高高在?上的天子倒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总不长久。或是备受辖制,有心无力;或是得过且过,醉生?梦死。

    谁也没想起过这桩旧事?。

    直至重光帝登基,才又有了重建学?宫的想法。

    虽说磕磕绊绊,亦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朝着想要的方?向迈出几步。

    萧窈不知当年?内情,惊讶过,挽了萧斐的手?道?:“虽说没能成,但若非您当年?安排的种种打了底子,如今再做,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萧斐心中涌现的几分怅然被这话冲淡许多,葱白的手?指在?她嫣红的唇上轻点了下,调侃道?:“嘴怎么这样甜?难怪能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唯命是从。”

    萧窈听出她意有所指,轻咳了声,笑而不语。

    说话间,马车已在?学?宫外停下。

    因年?节的缘故,大半学?子皆已回自家团聚过节,唯有三五个?家离得太?远,不便归去的寒门学?子仍留在?此处钻研学?问。

    萧窈还曾叫人送了些衣物给他们。

    偌大一个?学?宫显得格外空旷而宁静,伫立山林间,昔年?为战乱所毁坏之处早已修缮妥当,再难看出曾历过的风霜。虽无学?子,但一路走过也能看出他们在?此求学?所留下的痕迹。

    穿行其中,萧斐时不时会讲些筹建学?宫的趣事?,也会讲自己当年?如何同那群老狐狸斡旋。

    其中还有崔翁的事?迹。

    萧窈含笑听着,待从小童口中得知尧祭酒在?澄心堂整理书稿,立时前去问候。

    “我先前问过谢昭,他说您年?节前后是要出门访友的……”萧窈顿了顿,端详着尧祭酒的气色,担忧道?,“师父可是身体不适?”

    尧祭酒披着大氅,神采不似往日?。

    身前的小炉上煮着沸水,温着酒,姿态倒是闲散惬意。从容道?:“我是上了年?纪的人,冬日?天寒地冻,有些不舒坦也在?所难免。”

    尧庄须发皆白,平日?里看起来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精神炯烁。总叫人不自觉忽略,他实则是个?年?纪比重光帝还要大上不少的人。

    他自己说得轻描淡写,萧窈却不以为然:“晚些时候,我令医师过来为您好好诊治,纵不说服药,至少也该好好调养着。”

    说罢,又将书案上的酒盏收起来。

    “酒还是少喝为好。”萧窈迎着尧祭酒无奈的目光,认真道?,“再有就是学?宫中的事?务,您也不必想着事?必躬亲,该放手?交由属官们去做……”

    尧祭酒摇头:“我放心不下。”

    若只是些无关?读书的庶务,交由学?宫属官倒也无妨,但涉及学?问之事?,他总难以撂开不管。

    萧窈知他在?这方?面分外执着,却还是坚持道?:“那也该叫人多分担些。”

    从前谢昭在?时,倒是替尧祭酒分担不少。

    他本就是尧祭酒的得意门生,做起来得心应手?。

    但自接手?谢氏事?务,谢昭便与崔循差不多,每旬都未必能抽空来学?宫一趟,自然顾不上那些“做学问”的事。

    萧窈沉吟片刻,心中一动,倒是另想起一人。指尖轻捻着衣袖,提议道?:“何不请师姐来呢?”

    她口中的“师姐”,自然是指班漪。

    尧祭酒为人开明?,不囿于士庶门第之见?,也并不是那等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古板。昔年?曾欣赏班漪的资质,在?她年?少之时教?授过几年?,有师徒之谊。

    萧窈则受过班漪的教?导,知她才学?过人。

    YH

    还曾遗憾过,这样一个?胜过世间大多儿郎的人,只能困于后宅,为女郎们讲些规训贤良淑德的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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