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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她看着崔循那张平素总是冷淡至极的脸,只觉与丝被下的身体?割裂至极,半晌都没说出话,只觉脸热。

    房中一片寂静,依稀可以听到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萧窈分开纱帐看了眼?窗外天色,猜出是翠微她们想要提醒起身梳洗,却又顾忌着崔循,故而迟疑不定。

    她稍一犹豫,小?声催促道:“快些。”

    崔循松开手,由着她像避猫鼠似的躲到床尾,唤了声“翠微”。他亦坐起身,墨发?如流水般散在肩头,眉目如画。

    屋外候着的婢女们得了通传,如释重负,连忙入内伺候。

    昨夜隔着纱帐,烛光幽微,萧窈半梦半醒间话都快说不出来,并没留意其他。直至如今被服侍更衣,才发?觉身上留了许多印迹。

    她肌肤本就白皙,如细瓷一般,故而那些或红或青的痕迹便格外惹眼?,叫人看起来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青禾乍一看她锁骨上的印记,初时并没反应过来,正满心疑惑要问,却被翠微扯着衣袖拦了下来。

    及至褪了寝衣,见着全貌,终于后知后觉猜到些许。

    立时紧紧地闭了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萧窈自己也没料到,垂眼?看后,红着脸瞪崔循。

    崔循微怔。他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昨夜食髓知味,颠倒沉沦之际,一时便顾不得许多,以至于失了分寸。

    而今再?看也觉不妥:“是我的不是。”

    萧窈实在没办法青天白日同他探讨此?事,咬着唇,冷哼了声。

    崔循所居的山房是柏月管事伺候,他为人乖觉,知自家长公子何其看重这位公主夫人,对翠微等人客客气气的,半分不敢怠慢。

    翠微伺候萧窈更衣,又支使婢女们服侍梳洗、绾发?、上妆。

    紧赶慢赶,免得请安奉茶去迟了。

    萧窈困得厉害,坐在妆台前由人伺候梳妆时,眼?皮便渐渐垂了下去,含了翠微递过来的薄荷香片,用以提神。

    崔循在一旁饮茶等候。

    他从前总是忙得厉害,自晨起到晚间入睡,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无?所事事地看一个女郎梳妆。

    可他并无?半分不耐。无?论是看萧窈眼?睫逐渐垂下,又倏然惊醒,还是她轻轻拍着脸颊,想要强行打起些精神,都觉着有趣极了。

    “不急,”他宽慰道,“母亲和蔼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萧窈咬了口点心,又就着青禾的手喝了口浓茶,起身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怠慢。”

    若陆氏是那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萧窈

    忆樺

    兴许不会一大早起身赶过去,只为讨好婆母。

    可陆氏待她一直不错。

    哪怕是看在阳羡长公主的面?子上,也已经足够了。

    因?身体?不好常年?养病,陆氏几乎不过问家中庶务,正院大多时候都清净得很。而今却坐了满堂,皆是崔氏自家女眷。

    陆氏同她们之间算不得亲厚,但也和睦。

    毕竟她是崔氏长媳,又有崔循这个儿子,无?人胆敢轻慢,上赶着讨好的更是大有人在。

    她只含笑听着,时不时迎上两句。

    及至婢女通传,陆氏抬眼?看去,只见两人着同色衣裳并肩而来。一样出众的好相貌,站在一处赏心悦目,当真是般配极了。

    又见跨过门槛时,自己那向来目下无?尘的儿子竟着意偏过头看了眼?,倒像是怕人紧张绊倒似的。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许多。

    萧窈并不紧张,只是一路过来,有些疲累。

    但她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在诸多视线的注视下,施施然向陆氏行礼奉茶。

    陆氏看看萧窈,又看了看崔循,由衷道了声“好”。又亲手将?备好的玉镯交给萧窈,含笑道:“今后便是一家人了,公主不必拘谨,更不要见外,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同我提……”

    陆氏是喜欢萧窈性情的。哪怕曾因?萧窈的出身有所顾忌,但到最后,对这桩亲事还是乐见其成。

    她拉着萧窈的手,叮嘱完,又介绍屋中众人。

    萧窈并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同她们问候闲谈。

    陆氏饮着茶,余光瞥见一旁的崔循似是隐隐有催促之色,怔了怔,看向萧窈眼?下被脂粉遮掩过的痕迹,轻笑了声。

    “时日还很长,便是有什么话,今后慢慢说也好。”陆氏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寒暄,向萧窈笑道,“去吧。”

    “谢……”萧窈顿了顿,“谢母亲教?诲。”

    她谨守规矩,从始至终并没多看崔循,出门后却发?觉他的心情似是愈发?愉悦。

    才出院门,萧窈刻意挺直的肩背立时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无?精打采。

    崔循扶了她一把:“我陪你回去歇息。”

    萧窈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走?出几步后,又疑惑道:“你没旁的事情要做了吗?”

    崔循:“……”

    萧窈问完才觉不妥,沉默片刻后,描补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你每日都有那么些事务要料理……”

    “再?多事务,也没有新婚当日往官署去的道理。”崔循垂眼?问她,“你不愿见到我吗?”

    萧窈心知肚明他想听什么,但困得眼?都快睁不开,没好气道:“我只是困得厉害,想回去睡觉。”

    她着意咬重了“睡觉”两个字。

    崔循便问:“我并没想做旁的,卿卿在想什么?”

    萧窈又颤了下。

    拜昨夜种?种?所赐,她一听到这两个字,就隐隐腰酸腿软。当即闭了嘴,再?不理他。

    陆氏所居的正院与崔循所住的山房之间颇有一段距离,还隔着两人曾经在此?遇到过的梅林。

    途经假山石时,萧窈绊了下。尚未反应过来,便又觉身体?一轻,落在了崔循怀中。

    他竟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

    梅林以东是崔循的住所,府中之人都知道他喜静,不会轻易踏足此?处。而山房的仆役们见此?,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了头,并不多做打量。

    可萧窈心中觉着这样不好,但身体?上却又一步路都不想再?多走?。攥着他的衣襟,控诉道:“都怪你欺负我。”

    “嗯。”崔循坦然认下,“是我不好。”

    “说是这样说,”萧窈嘀咕,“改又不肯改……”

    崔循笑了声,并不反驳。

    将?萧窈稳稳当当放在了床榻上,没准人跟进来伺候,亲自动手为她褪了鞋袜。

    白嫩的脚踝上,依稀可见淡青指痕,清晰地落在两人眼?中。

    崔循眸色稍黯,萧窈愣了愣,被火灼了似的,飞快扯了丝被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活似一只蚕蛹。

    “好了,”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低声道,“今日不闹你了。”

    萧窈将?信将?疑:“果?真?”

    崔循颔首:“果?真。”

    第078章

    第

    78

    章

    本?朝官场风气尤为散漫,

    遇着婚娶、丧葬这样?的大事,月余不至官署都是?常事。法不责众,无人细究。

    崔循从不会如此为之。

    纵使?是?这门他尤为看重的亲事,

    拢共也就告了几日的假,

    待到陪萧窈回门后,

    便依旧要回官署去?忙。

    萧窈对此倒是?求之不得。

    倒不是?她对崔循有何意见,而?是?怕日子再这样?过下去?,

    身体先受不了。

    这几日,

    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晚间宿在一处倒是?理所应当,

    可白日里?,

    萧窈一抬眼?总能见着崔循在侧。

    若如此,

    倒也罢了。

    可哪怕起初只是?规规矩矩看书,

    到最后,

    也总是?稀里?糊涂搅和到一处。

    萧窈实在不知?该怨崔循不依不饶,

    还是?怨自己定力不够,但揽镜自照时,

    总觉着自己累得仿佛模样?都憔悴了些。

    反观崔循,倒像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这不应当,”萧窈有气无力地嘀咕,

    “明明你年纪比我大……”

    崔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萧窈顿觉不妙,

    条件反射地改口:“差得倒也算不得多。”

    崔循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年纪,直至遇着萧窈。

    两人相差六岁。虽算不得多,

    但萧窈是?真真正正的青春年少,

    与?她年纪相衬的是?晏游、崔韶这样?的少年郎,再多不过谢昭这等。

    从前萧窈择婿时,

    他曾为此介怀过,哪怕如今已然成亲,依旧不愿听这些。

    萧窈知?情?识趣地没再提此事。抿开唇脂,看着镜中被脂粉修饰过的脸,满意道:“该回去?见阿父与?姑母了。”

    崔循放下书简,起身道:“好。”

    依着习俗,成亲三日后,新娘子是?要带着夫婿回娘家探亲的。

    虽说返程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但阳羡长公主还是?又多留了几日,待萧窈回门后,再动身回阳羡。

    故而?萧窈才进祈年殿,就见着了等待着她的父亲与?姑母。

    她与?崔循并肩行了礼,立时上前道:“我就知?道,姑母会等我回来的。”

    萧斐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崔循,执着她的手,笑道:“这是?自然。”

    又问:“这几日过得可还好?一应饮食起居,可有不习惯之处?”

    “一切都好。”萧窈如实道。

    就这几日的体会,的确挑不出什?么?错处。

    崔氏的厨子很好,几乎每道菜做得都很合她的胃口;家中的仆役们恭恭敬敬,并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陆氏这个婆母也称得上和蔼可亲,请安问候,并不为难。

    就连昨日见崔翁,都算得上相安无事。

    依旧是?在那清幽雅致的别院,依旧是?那片湖边。早前崔翁面上一片和气,实则绵里?藏针刺她,好叫她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崔循。

    这回,他老?人家一副看破红尘的架势。

    盯着她与?崔循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朴实无华道:“好好过日子。”

    只是?在行将告辞时,又忽而?向崔循道:“我这几年闲来无事。早些生个孩子,我也能帮着教导一二。”

    崔循未曾多言,只应承道:“好。”

    萧窈却是?当场听愣了,直至走出别院,才终于回过神。正欲说些什?么?,崔循却先一步开口道:“孩子还是?应当你我教导。”

    萧窈愈发无措。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探讨?她实在难以理解祖孙二人的想法。

    崔循将她的疑惑理解成旁的意思,解释道:“太沉静的性情?算不得好。若是?女郎,还是?应当如你一般,自在些才好。”

    萧窈无言以对。

    “在想什?么??”萧斐看出萧窈走神,轻轻捏了捏指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萧窈倏然回过神,咬着唇,笑而?不语。

    “怎么?还跟姑母在这里?装傻?”萧斐抬手,葱白的手指在她额上轻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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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面露窘色,这才又笑道,“罢了,罢了,且饶你一回。”

    姑侄两人之间说着些体己玩笑话,往朝晖殿去?。

    重光帝与?崔循这边便显得格外生疏。

    虽说名义上是?岳丈、女婿,但皆不是?那种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的人。

    重光帝道:“窈窈自小任性惯了,人情?世故上兴许算不得成熟圆滑,若是?有何不妥之处,琢玉你多担待些。”

    崔循应下,又道:“她很好。圣上不必忧心?。”

    又你来我往几句聊过萧窈后,便只剩相对无言。沉默片刻后,还是?崔循率先挑起话头?,开口道:“听闻王俭将军重病,无法回京复命。”

    此事得追溯到年节那会儿,重光帝借着与?王公叙旧,下旨召镇守湘州的王俭回建邺。

    王家为此明里?暗里?折腾许久,不仅托了姻亲桓氏,也令其他受过自家恩惠的朝臣为此事上书。

    条分缕析,力证此令不可行。

    若是?先前小皇帝在时,此时压根轮不着放到朝会上相争,王家压根不会理会这道旨意,可今时不同往日。

    晏游手中攥着宿卫军,萧窈嫁入崔氏。

    重光帝手中的筹码愈多,不可等闲视之。

    朝中为此事争论不休,时日久了,渐渐有人看出来桓氏并非真心?为此事相争,其他人渐渐偃旗息鼓。

    重光帝又下旨意,责令王俭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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