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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闻言,冷笑了?声。

    “我对谢家别苑路径并?不?熟悉,

    遍寻不?着,遇着谢司业的仆役,便向他求助。谢司业知晓后,拨了?不?少人帮着一起找,只是依旧毫无所获。”青禾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后来,还是崔少卿身边的人来递了?话,叫我与小六安排妥当,过?去接人……”

    她那时正?惊慌失措,吓得都快要抹眼?泪了?,得了?消息后松了?口气。

    待到见着那位平素冷若冰霜、十分不?好亲近的崔少卿抱着自家公主下船时,唯余错愕,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顺畅。

    好在还有六安这样沉得住的人,上前应付。

    崔循亲自将萧窈抱上马车,淡淡瞥她一眼?,吩咐了?几句,令他们送萧窈回?宫。

    萧窈那时睡得昏昏沉沉,对此毫无印象。她斜倚着迎枕,好奇道:“他说什么?”

    “崔少卿叫我们小心伺候,若公主仍有不?适,应请及时请医师看诊;再有就是请您放心,此事他会查清,不?日给您一个交代?。”

    萧窈“哦”了?声,对此将信将疑。

    她倒不?认为崔循是会信口开河的人,只是此事牵扯王旸,他又能如何?有表兄弟这层关系在,血脉相连,左不?过?就是小惩大诫罢了?。

    若真要对王旸做什么,他那位姑母岂能同意??便是崔翁,只怕也要护短。

    青禾坐在脚踏旁,抬眼?看她,欲言又止。

    “想什么只管说就是,难道我还会罚你不?成?”萧窈难得见她如此,失笑道,“若是担忧,那就大可不?必。”

    这样的事情落在女?子身上,与天塌下来也没多大区别,故而翠微愁得一宿没能合眼?。既怕她心中委屈,也发愁此事该如何收场。

    青禾虽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也知道不?好。

    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先被萧窈堵回?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心中并?无委屈,更不?会因此折磨自己?,所以你们不?必担忧。”萧窈将手中的碗给了?青禾,“别干坐在这里发愣了?,既无事,叫小六给晏游递个消息……”

    说着看了?眼?天色,“今日应当来不?及了?,叫他明日若无事,来接我。”

    王氏如此行事,想是笃定了?无论成或不?成,她碍于名声总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咽下这闷亏。

    可萧窈从不?是这样的人。

    她诚然无法?大张旗鼓追究,却也没准备忍气吞声,就这样算了?。

    第二日一早,六安回?报,说是晏游今晨须得出城巡营,午后才能来。

    萧窈左右无事,便先去了?祈年殿。

    往常这时辰,重?光帝已经上罢朝会、召见过?朝臣问话,该在批复奏疏。甫一进?门,萧窈嗅到艾草的味道,回?头问内侍:“医师来过??”

    内侍小声道:“是。”

    “前回?去学宫时,不?是说病情大有气色吗?”萧窈绕过?屏风,打量着重?光帝的气色,问随侍在旁的葛荣,“阿父何处不?适?”

    重?光帝摇头:“入夏后湿热多雨,老毛病犯了?,便宣医师来看看罢了?。”

    萧窈松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放心。

    又陆续问了?几句,见不?似作伪宽慰她,这才作罢。

    她来时曾犹豫过?,究竟要不要将风荷宴上之事告知重?光帝,经此倒是歇了?心思,只说些不?疼不?痒的闲话。

    内侍送上萧窈夏日喜欢的冰碗,碎冰乳酪铺底,其?上洒着桃干、杏脯、朹梅切碎的细丁,清爽可口。

    她执汤匙,慢悠悠地吃着。

    重?光帝满是慈爱地看了?会儿,缓声道:“再过些时日是你的生辰,窈窈想如何过??”

    旁的士族女?郎,生辰时大都会摆一两桌酒席,约姊妹、好友同来祝贺。如王滢这般家世煊赫,又备受家中宠爱的,每年生辰都办得极为热闹,出尽风头。

    自阿姊去后,萧窈便不?大讲究这些。

    从前在武陵时,有时会邀请相熟的女?郎们来家中吃酒,有时也会索性出门玩,并?没一定之规。

    她一手托腮,思忖片刻,兴致阑珊道:“我在这里并?没什么好友,真递了?帖子请人来,只怕彼此都不?自在。”

    “我也不?想生辰时还要强作笑容,与她们寒暄,还是算了?。”

    “若那日天气好,叫晏游陪我射猎去;若天气不?好,就在宫中叫青禾她们陪我吃酒。”

    重?光帝稍一犹豫,还是颔首道:“既是你的生辰,自然依你。”

    父女?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屏风外传来内侍通传:“回?禀圣上,崔少卿于殿外求见。”

    重?光帝还没说什么,萧窈先咳嗽起来。

    她端起茶盏灌了?半盏水,勉强顺了?气。对上重?光帝疑惑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有粒杏仁碎,呛着了?。”

    “年纪不?小,却还是这般不?当心。”重?光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她,“阿父这里有正?事商议,你先回?去吧。”

    萧窈原想着进?内殿躲一躲,听此,只得行礼告退。

    脚步比以往要沉重?些。

    她不?大想见崔循。

    虽说她并?不?似翠微那般,将所谓的“失节”看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稍一想,总难免尴尬。

    那夜之事,尤其?是进?了?船舱之后的,萧窈已然忘得七七八八,甚至连崔循那夜是怎样的衣着打扮都不?大想得起来。

    印象最深的,是神魂颠倒之际切身体会到的愉悦滋味——

    话本?上所言仿佛是有几分道理?。

    如果这只是一场春、梦,于萧窈而言再好不?过?。可这并?不?是。她总要面对崔循,还来得这样快。

    将出祈年殿时,迎面遇着崔循。

    萧窈垂眼?看着地面,目不?斜视,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此处。

    崔循本?来如往常那般侧身避让的。可他却停住脚步,拦在萧窈面前,平稳而不?失恭敬地开口道:“见过?公主。”

    萧窈避无可避,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崔少卿。”

    她目光飘忽不?定,看东看西,却总是不?肯看他。

    若换了?旁人,此举兴许能理?解出几分“羞涩”,但萧窈与这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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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八竿子打不?着。她若是喜欢什么,必定大大方方的,不?会藏着掖着。

    崔循眸色微沉。

    昨日谢昭那番说辞言犹在耳,阴魂不?散地缠着。他虽不?悦,但心中也清楚,萧窈就是这么个性子。

    如春日里恼人的风,携着花香拂过?,吹乱鬓发,却又绝不?肯为谁停驻。

    纵然是说过?的话、应允的承诺,也约束不?了?她。

    崔循这样克制守礼的人,是不?该晾着君王,在祈年殿外盯着一位公主看的。

    可他并?没能移开目光。依旧看着萧窈,缓缓道:“臣有事宜告知,不?知公主可否稍待片刻?”

    “啊?”萧窈惊讶地抬头看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复又垂了?眼?,支支吾吾道,“好、好吧。”

    崔循待她应下,这才迈过?门槛。

    及至视野之中的绯色衣摆消失,萧窈松了?口气。

    她看向一旁候着的内侍,从他脸上看到了?还未藏好的讶异,心想,被崔循这样反常吓到的果真不?止她一人。

    她平心而论,那夜是出格了?些、荒唐了?些,但崔循也不?至于在祈年殿外便要迫不?及待留她说话吧?他何时这样沉不?住气了??

    内侍没敢多言,整肃神情,小心翼翼道:“天气炎热,公主不?若去偏殿稍作等候。”

    萧窈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待崔少卿出来,告诉他,对不?住,我临时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再看内侍的反应,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离开了?祈年殿。

    内侍这下子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才抬袖拭去额角的汗,紧接着又出一层,向对面的同僚苦笑了?声。

    崔循手中掌管的事务繁多,每回?来祈年殿面圣,总是会对答许久。相较而言,今日只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算得上罕见。

    饶是如此,他依旧担心萧窈会等得不?耐烦,因而不?悦。

    待到出了?正?殿,并?未见着萧窈的身影。

    “公主有事务须得料理?,不?得不?先行一步,还望少卿见谅。”内侍嗫嗫道。

    崔循收回?看向偏殿的目光,神色寡淡地下了?台阶。

    内侍在祈年殿伺候许久,没少见这位崔少卿,知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心中暗自咋舌。

    正?感慨着,却只见葛常侍露面,若有所思问他:“方才发生何事?”

    葛常侍的意?思便是圣上的意?思,他不?敢隐瞒,连忙将方才所见如实讲了?。

    葛荣听着皱眉,折返内殿回?话。

    不?多时,又出殿外吩咐:“去朝晖殿,传六安来回?话。”

    “不?必惊动公主。”

    第045章

    第

    45

    章

    萧窈几乎是从祈年殿落荒而逃。

    她其实不大拿捏得准崔循特地?让自己留下?是为了什么,

    只是本能觉着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短暂犹豫后,还是果断溜之大吉。

    觑着时辰不早,她回朝晖殿更衣,

    换了身简单利落的?衣裳出宫。

    望仙门外那条街上大都是些食肆,

    晏游曾令她去过卖梅子饮的?铺面,

    萧窈便约了他在那家见?面。

    午后天气阴沉,隐约有落雨之象,

    长街上的?行人较之以往要少些。

    萧窈捧着竹筒装就的?冷饮,

    等?待晏游的?到来。

    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辆熟悉的?马车。

    萧窈眼皮一跳,

    认出其上崔氏的?纹章,

    心中已隐约浮现不祥的?预感,

    但还是“垂死挣扎”着期盼崔循只是从此路过。

    及至马车在她面前停下?,

    那点侥幸彻底破灭。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青竹窗帘,

    露出张恍若白玉雕就的?脸。分明不久前才被?她戏耍,

    放了鸽子,可崔循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恼意。

    漆黑的?眼眸如同墨玉,

    视线落在她身上:“上车。”

    萧窈虽心虚,却还是因他这命令般的?语气皱了皱眉:“我有旁的?事情。”

    “何?事?”崔循问。

    “这与少卿又有何?干系?”萧窈下?意识驳斥,待到隔窗与他隔窗对视后,又抬手蹭了蹭鼻尖,语气稍稍放轻了些,

    “我并非诓骗你,

    只是早就与晏游约好?,总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崔循莫名将她这话?重复一遍,

    目光灼灼,

    语气却还算平静,“我以为你会想知道,

    谁为始作俑者?。”

    萧窈迟疑片刻,轻声道:“我能猜到。”

    崔循颔首,在萧窈以为他要就此作罢时,却又不疾不徐道:“那你也已经?想好?,当真?要将晏小将军牵扯其中吗?”

    萧窈微颤,竹筒中的?梅子饮泛起涟漪。

    在瞒着重光帝的?情况下?,她能用的?人不多?,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如往常一般向晏游求助。

    从前在武陵,无论遇着什么麻烦,晏游都会帮她妥协善后。

    不令她受半分委屈。

    可建邺不是武陵,晏游初来乍到,若为她得罪了王氏,将来在军中兴许免不了会被?为难、磋磨。

    晏游诚然不会有半分怨言,可她能否心安理得?

    崔循轻描淡写一句切中了她心底的?顾虑,萧窈低头想了会儿,回头吩咐青禾:“你在此处等?候。待晏游来,告知他我另有旁的?事情要做,临时改了主意,实在对不住。改日亲自同他赔礼道歉。”

    青禾面露犹豫,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窈已经?将剩下?的?半杯梅子饮给她,自顾自上了马车。

    车厢中置有冰鉴,凉意沁出,清冷怡人。

    崔循端坐在书案后,朱衣官服分明是妍丽的?颜色,他却依旧如冰雪堆就的?玉人,清清冷冷。

    将斟好?的?一盏茶放到她面前。

    萧窈与他相对而坐,看?了眼隐约冒着热汽的?茶,并没接。

    她夏日只饮凉茶,瓜果也只吃井水浸过的?,很少会沾热食。也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炎热的?气候,崔循还依旧喝着热茶。

    崔循只看?了眼,并未多?言,只问:“你今日在此等?候晏领军,欲如何??”

    “那日之事与王家脱不了干系,我猜王旸必定知情,便想着问问。”

    萧窈将“问问”二字咬得极重,显然并不是打算平心静气问询,而是另有打算。

    崔循却道:“既如此,我陪你去。”

    言毕叩了叩车厢,已吩咐下?去。

    萧窈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若我要毒打他一顿,打得半死不活那种,你也不会阻拦吗?”

    萧窈还记得前回上元节,王旸胁她去见?崔循,场面闹得并不好?看?,但最?后也只是灌了他一坛子酒,不了了之。

    归根结底他们是一家人。

    故而这次,她并没怎么指望崔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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