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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崔翁冷眼旁观,

    见他未曾再与那?位公主搅和到一处,

    渐渐也算松了口气,只想着?应当?尽快将?亲事定下来。

    次子信上提及的顾氏女?郎就很不错。

    改日还是应当?安排见上一面。

    晨起后,

    他依惯例练了套五禽戏。用过朝食,

    正琢磨着?今日是去垂钓还是与老友相约饮茶时,

    仆役来报,

    说是长公子来了。

    崔翁看了眼天?色,

    眼皮莫名一跳。

    崔循做事从来按部就班,

    很少会在这种时候来别院,

    他听了回禀时,

    就猜到八成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心中多?少有?准备。

    但听到崔循一开口那?句话时,还是失手摔了茶盏。

    他仿佛顷刻间老了几岁,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崔循垂眼看向衣摆上溅的水渍,恭敬道:“孙欲迎娶公主。”

    崔翁那?颗前不久才?放下去的心霎时又被提

    ?璍

    了起来,看着?一副恭谨模样的长孙,只觉荒谬。

    震惊过后,更?多?的则是愤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按着?心口,

    已?然快上不来气。

    伺候的老仆见此,

    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给他服下,又小?心翼翼地向崔循道:“家翁大病初愈,

    长公子慎言啊……”

    崔循撩起衣摆,

    端正跪下,却依旧不肯收回那?句话。

    崔翁虽一时气急,

    但并非那?等彻头彻尾的糊涂人,渐渐平静下来,也知道发怒无用。

    他放缓呼吸,沉声道:“你应知道,我断然不可能允准此事。”

    “祖父昔日欲为五郎求娶公主,足见对公主品性无异议。”崔循依旧跪着?,并未起身。

    “五郎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掌崔氏一族事务,所娶之?人自然应是煊赫世家出身的闺秀。”崔翁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讲道理,“公主品性无虞,可她能为崔氏带来什么?又如何能料理家中庶务,与各家士族往来?”

    这些事情,本不用掰开揉碎了同?崔循讲,他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

    重光帝自小?溺爱,萧窈不愿学什么从不会勉强。

    她少时连琴棋书画都不耐烦学,无须多?问?,便?知道决计不会有?人教她管家,教她料理那?些士族往来事宜。

    过往十余年,重光帝都未曾想过女?儿会嫁入哪个世家大族,又岂会强迫她学这些?

    崔循沉默片刻,只道:“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郎。”

    崔翁冷笑:“又何必舍近求远?”

    别的不说,顾氏那?位女?郎已?是出了名的貌美端庄,办事利落,堪为一族主母。萧窈这个初来建邺能跟王四娘子扯头花的人,学个三年两载,难道就能比得上那?些悉心教养十余年的世家闺秀?

    崔翁并不这么认为。

    何况以那?位公主的性子,愿不愿学还两说,焉知不会闹出别的事端?

    崔循却道:“旁的女?郎纵端庄娴静、面面俱到,非我所求。”

    崔翁听得心口隐隐抽痛,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些道理长孙不是不懂,只是鬼迷心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此时再论什么利害并没多?大意义。

    他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困惑道:“你就当?真非她不可?为此不惜忤逆尊长。”

    若崔循是那?等从来不知轻重的纨绔也就罢了,只要?别闹着?要?娶什么乐妓,便?是养几个外室也无妨,各家长辈都睁一只闭一只眼。

    可他不是。

    他从来循规蹈矩,未有?出格之?举,是人人称许、堪为典范的儿郎。

    正因此,崔翁才?愈发不能接受。

    而崔循也因这句沉默良久。

    他曾反复思量过、犹疑过,也曾因此疏远萧窈。

    崔循心中并无多?少风花雪月的念想,也不爱那?些恨海情天?、死去活来的戏文故事,从来只觉世上事不过尔尔,并没非谁不可。

    他也以为,自己总会渐渐放下萧窈。

    直至昨夜那?场意外骤然袭来,所有?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摧枯拉朽,再起不到任何效用。

    他跪在这里,并非因为昨夜事到那?般地步须得负责,崔循清楚地意识到,他就是想要?萧窈嫁他而已?。

    他诚然可以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位端庄贤淑的世家闺秀,依旧可以平稳过上几十年,至老至死。

    崔循从前并没觉着如何不好。

    可自遇到萧窈,却总觉索然无味,难以接受。

    “这些年来,我从未求过什么,只此一桩,还望祖父成全。”崔循面色平静如常,缓慢却又笃定道,“我心意已?决,绝无更?改。”

    老仆在旁听得战战兢兢,攥着?袖中的药瓶,生恐老主人为此昏厥。

    好在并没有?。

    所有?激烈的情绪褪去,崔翁心中所余唯有?苍凉无奈,从前那些年省的心思终究是要?还回来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叔父不日归来,届时再议。”

    他一句话暂时中止了这场争执,也不说什么垂钓、喝茶,扶着?老仆回卧房歇息。

    直到祖父离去,崔循这才?起身。

    他并没什么多?余的时间歇息,有?许多?事情亟待料理,回去更?衣后,如往常一般往官署去。

    谢昭已?在他的官廨等候许久。

    崔循对此并不意外。

    他从不认为谢昭是那?等只知空谈的无用之?人,秦淮宴经他之?手筹备,那?昨夜之?事,他便?不可能一无所知。

    纵谢昭不来,崔循也是要?去寻他的。

    仆役为他们沏了茶,恭恭敬敬退下。

    “昨夜是你带走了公主。”一室寂静中,谢昭率先?开口,语气稍显生硬。

    崔循微微颔首,反问?:“你今日来此,想必是已?经查明事情原委?”

    纵是夏日,崔循也习惯于饮热茶。谢昭指腹抚过杯沿,触及蒸腾的热汽,微微皱眉。

    “那?婢女?唤作青萍,家贫,阿母卧病在床,还有?一好赌的兄长,因此被拿捏了软肋。”谢昭三言两句带过,“她受指使在酒中下药,再引公主去芙蓉苑,余下的便?一无所知。”

    至于下的什么药,青萍只说不知,但想到那?时慌里慌张的王旸,谢昭已?然明了。

    他打量着?崔循,“琢玉身为王九郎表兄,在你看来,他有?这个胆子吗?”

    听到“表兄”二字时,崔循亦皱了皱眉。

    他知道王旸肖想过萧窈,也曾为此责罚、申饬过他,却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萧窈警觉,半路觉出不对,会如何?

    只稍一想,崔循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既如此,我会查明料理。”

    “此事发生在谢家地界,亦是我经手的秦淮宴,岂有?让琢玉独自善后的道理?何况你二人终归血脉相连……”谢昭不顾对面冷冷的目光,自顾自道:“王九郎那?些荒唐事,琢玉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碍于亲眷脸面,自是多?有?不便?。”

    他话音里仿佛带着?些微讥讽,却又好似考虑得极为周到。

    杯中茶汤清澈,小?叶舒展,氤氲出浅淡的香气。

    崔循神色只僵了一瞬,随后缓缓道:“我欲娶公主。她的事情该我料理,纵有?偏袒,亦只有?回护她的道理。”

    他彻底挑破了这层窗纸。

    相较于崔翁的震惊与愤怒,谢昭显得十分平静,只极轻地笑了声:“若是未记错,数日前,我才?在此处告知琢玉,欲请祖父为我提亲。”

    无论从何等角度来说,崔循这事做得都很不地道,何况两人还算是好友。

    崔循沉默片刻:“此事本不该以先?来后到评判。何况……”

    话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

    他并不想拿自己与萧窈的私密事来堵谢昭的嘴。

    谢昭却好似看出他想提什么,平静道:“昨夜不过一场意外。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本已?是错,又何必错上加错?”

    崔循神色原本犹带些许窘迫,待到听了“错上加错”这句,却又冷了下来。

    “我倒不知,你何时对公主情根深种。”

    “你若真心喜爱,早在王公有?结亲之?意时,就该站出来为她解围,何故拖延至今?”崔循冷静却一针见血道,“你所观望的,无非是圣上如何,是否值得与之?同?舟共济。”

    谢昭没有?义无反顾的资本与底气。他拥有?的一切都是筹谋得来的,所以总要?思虑周全?,才?能下定决心。

    婚事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他厌恶王滢行事,不愿与之?结亲,却又无法孤注一掷与重光帝绑定,才?会拖延至今。

    谢昭微讶,片刻后笑道:“琢玉知我。无怪我与你这般投缘。”

    “纵无姻亲,圣上依旧会倚重你。”崔循饮了口茶,意有?所指地提醒,这桩亲事于谢昭而言本就不是必要?。

    谢昭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可我心仪公主。”

    他为萧窈所触动,自昔日学宫那?一问?开始。

    昨日宴罢,听徵音细细讲述了宴上萧窈如何挺身而出,当?众为他顶撞谢夫人后,他便?想,兴许再不会有?人如此。

    至于崔循带走萧窈后发生什么,谢昭并不在意。于他而言,萧窈便?

    ?璍

    是再如何,都比王滢之?流好上百倍。

    于是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原处。

    崔循徐徐道:“她已?应我。”

    谢昭却并未因此退却,反倒旧话重提,“琢玉与公主少往来,兴许不知她脾性。情急之?语,如何能当?真?”

    崔循捏着?杯盏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虽不言语,但送客的意思已?经写在脸上。

    到这种地步,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昭起身,不疾不徐抚平衣褶:“你我二人原也不必多?费口舌,归根结底,只看公主心意如何。”

    “琢玉是君子,想必不会催逼她。”

    第044章

    第

    44

    章

    萧窈独自在寝殿呆了?大半日。

    在哄走翠微后,

    她终于得以彻底冷静下来,将风荷宴上之事从头到尾思量清楚。

    谁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害她?

    这个问题其?实并?没那么难猜。与她有仇怨到这般地步,又当真有胆量在秦淮宴下手的,

    数来数去,

    也就只有王氏。

    只是究竟有谁参与其?中,

    有待商榷罢了?。

    当初上巳节,萧窈曾想过?清算王滢。

    但碍于她与王滢的旧怨人尽皆知,

    王滢出事,

    自己?总脱不?了?干系,

    故而并?没动手,

    只是借着谢昭挤兑她一把。

    却不?料对方敢这般毫无顾忌。仿佛笃定了?,

    就算知道是他们做的,

    也依旧无可奈何。

    萧窈用了?些点心,

    又叫青禾将昨夜情境讲给她听。

    青禾知晓此事干系重?大,

    早已在心中想了?不?知多少回?,当即事无巨细地讲了?,

    又小心翼翼道:“我初时取了?衣物回?来,四下找寻时,曾撞见王九郎,见他行色匆匆,颇为可疑。”

    上元那夜被王旸刁难之事,

    青禾记得清清楚楚,

    知他行事荒唐,对此人全无半点好印象,

    故而对此印象深刻。

    萧窈正?喝着凉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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