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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她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了?。

    加之近来为学琴、整理书稿而?忙碌,

    不再?出门玩,更?没人陪她到山林中射猎,

    兴许

    ?璍

    力气都弱了?些……

    若不然,怎么会连杯茶水都端不起来?

    “你病了?。”崔循接过险些从她手中跌落的?茶盏,放至一旁,“稍待片刻,我已令人传医师与你的?侍女过来。”

    他端详着萧窈的?面容。

    疑心方才见面时?她就已有不适,

    只是那时?他并没多看,

    以至于令她穿着这样单薄的?衣物在半敞着门窗的?偏厅又等了?许久。

    萧窈脸颊红霞愈浓,勉强睁开的?杏眼?水汽弥漫。她的?呼吸比平日要重些,

    细眉皱了?起来,

    小声抱怨道:“渴……”

    尧庄不喜仆役伺候,澄心堂这边人手本就不多,

    侍奉茶水的?书童方才悉数被崔循遣去传话,眼?下无人可?用。

    萧窈嗓子发痒,舔了?舔干巴巴的?下唇,指使崔循:“我要喝水。”

    她身上难受,连带着心情不佳。

    已然想好若崔循这时?候还要装模作样,扯什么规矩、礼节之类的?废话,就把这半杯茶水推他衣上。

    好在崔循并没有。

    他静默片刻,稳稳地端起茶盏,送到她唇边。

    然崔长公子一看就是不会伺候人的?,也不会扶她,只像根木头一样。

    萧窈呛了?口?茶水,咳嗽起来。

    崔循的?手虚拢在她身后,迟疑片刻才落在实处,抚着背替她顺气。

    这样相贴的?时?候,他才发觉萧窈穿得单薄,蝴蝶骨随着蜷缩的?姿态而?凸显,显得格外脆弱。

    崔循原是打定主意,再?不过问萧窈之事。

    她喜欢收谁的?花,将来又要嫁谁,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可?看着她这样可?怜的?模样,还是冷声道:“你的?侍女每日都在做什么?连你的?衣物都不上心。”

    萧窈不喜欢他这样说话的?语气,下意识辩解:“不怪她们。”

    崔循扶着她的?肩背重新喂水,缓缓道:“那应当?怪谁?”

    萧窈仰头看他:“怪你。”

    崔循疑惑。

    “我不喜厚重冬衣,往年这时?节也是这样穿的?,从不会生病。”萧窈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脸颊微微鼓起。

    崔循怔了?怔。

    萧窈艰难咽下,干痒的?嗓子有所缓解,这才又道:“年前生的?那场病,姑母身边的?医师说,恐怕损了?底子,须得悉心养个……三五年才行。”

    屈黎原话说的?是“一年半载”,她篡改原话,连带着磕绊了?下。

    以崔循的?心思应当?能?听出来不对,也不该轻易信以为真,可?他并没质疑。沉默片刻后,极轻地问了?句废话:“伽蓝殿很冷吗?”

    “冷啊。”萧窈有气无力,几乎已经是倚在他肩上,随口?道,“荒草丛生,梁上结着蛛网,四面漏风,仿佛还有鬼哭狼嚎……”

    “我胆子又小,吓得哭了?半夜,回去便病倒了?。”

    她眼?都没眨,半真半假地胡诌。

    崔循覆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缓缓松开。

    “其实我渐渐想明白,父皇罚我,归根结底是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罢了?。自我泼了?王滢那盏酒开始,无论谁站在你那个位置上,都说不出半句好话……”

    萧窈其实没想过同他说这些,一开口?,却絮絮叨叨好几句。

    她试图理智些、大气些,可?说着说着依旧无法彻底释怀,慢吞吞道:“归根结底,你们才是一边的?,不偏袒我也是情理之中。”

    她没了?他当?靠枕,伏在书案上,病恹恹地等医师。

    崔循想了?想专程把自己叫过去问话的?祖父,又想了?想这些时?日旁敲侧击的?各家?士族,无奈苦笑:“你想要我如何?偏袒?”

    萧窈并没听见这句,垂了?眼?睫,已经又睡过去。

    崔循定定看她良久,及至廊下传来脚步声,这才叹了?口?气,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翠微将带来的?大氅为萧窈披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医师诊脉。

    医师徐徐道:“公主这是连日疲累,风寒入体的?缘故,服几贴药,安心静养几日便会好转。”

    崔循道:“尽快开方子,令人快马加鞭抓药回来。”

    医师连忙应下,依言照办。

    翠微揽着昏睡中的?萧窈,正犹豫着,崔循已吩咐道:“风雨未歇,公主这般亦不便挪动,不如暂住澄心堂后的?屋舍。令人将起居用具送来,小心伺候,不可?怠慢。”

    翠微也忙应下,恳切道:“今日之事,多谢少卿差人知会。”

    崔循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们伺候公主,合该多上心些。”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翠微下意识应了?声“是”,而?后才觉出些许不对。

    因这申饬若由重光帝来说,自是应当?应分;退一步,若是阳羡长公主在此,为萧窈染病斥责几句也合情合理。

    可?崔循不一样。

    他于萧窈而?言,全然是“外人”,并没什么合适的?立场来说这句话。

    便难免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这样一个知礼数、守礼节的?人,不该这般轻率开口?。

    回过神时?,崔少卿已然离开。翠微只得暂且放下心中这点讶异,吩咐青禾她们回行宫取卧具、收拾澄心堂后空置的?屋舍。

    服药后,高热有所褪去,萧窈醒来时?已是傍晚。

    雨滴被风携卷着敲打着窗棂,天色昏黄,她看着全然陌生的?屋舍愣了?会儿,才算想起昏睡前种种。

    “公主醒了?。”翠微话音里透着惊喜,神色却愧疚,“我这些时?日只忙着督促他们打理行宫,疏忽至此,实是不该。”

    青禾怀中抱着一堆东西,进门恰听着这句,连忙道:“是我的?错。昨日该劝着公主,将那碗姜汤喝了?的?……”

    萧窈还未完全清醒,也依旧提不起力气,但见她二人如此,没忍住笑道:“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一个两个的?,犯不着如此。”

    为免她二人继续反思,忙岔开话题,问青禾:“你怀中抱着些什么?”

    “是崔少卿身边人送来的?,说是些补品。”青禾将怀中堆叠的?锦盒放在案上,随手打开一盒,看清后呆愣在原处,一时?竟没能?说得上话。

    翠微疑惑:“怎么了??”

    青禾将锦盒捧到她面前,语气震惊:“这样成色的?老参,须得多少银钱才能?买到?”

    翠微看后,也愣住了?。

    青禾又打开剩下的?锦盒,只见雪莲、虫草、鹿茸……皆是些极为名贵的?补品。其中有些一看就是极为珍贵,有价无市。

    萧窈怀中抱着锦被,由衷道:“我只是风寒,不是什么重病绝症吧?”

    翠微哭笑不得,原本的?震惊倒是有所缓解,令青禾将这些补品妥当?收起来,复又替萧窈将锦被掖好。

    “早就听小六提过,崔氏底蕴深厚,陆氏则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果然如此。”青禾不由得感慨,“这么些名贵的?药材,说送就送。”

    翠微摇头:“纵是泼天富贵,也没有这样送的?道理。”

    她想起早些时?候捕捉到的?异样,沉吟片刻,柔声问萧窈:“公主可?知晓其中缘由?”

    萧窈卧在绵软的?锦被中,遮了?半张脸,只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露在外头,无辜地眨了?眨。

    有些事情,她虽敢做,但不大好令翠微知晓。

    譬如她和崔循之间的?胡闹。若是叫长公主知晓,左不过笑她几句,可?若翠微得知,怕是会惴惴不安。

    再?者,萧窈自己也没想到。

    明明先前崔循还是一副冷淡得要命,仿佛不认识她的?模样,她自己也没想再?刻意做什么,只是神志不清抱怨几句……

    他就送这么些药材过来。

    见翠微还欲再?问,萧窈将锦被扯得更?高了?些,软声道:“我困了?。”

    翠微无奈一笑,哄她:“已叫人熬了?粥备着,还有公主一向喜欢的?糕点、小菜。用过饭,再?服一帖药,才好睡觉。”

    萧窈这才松了?口?气,欣然应下。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两日,萧窈忍着苦接连喝了?几顿药,病情才算有所起色。不再?发热,说话时?的?声音虽还未恢复如常,

    忆樺

    但没什么大碍。

    学宫这边住着到底不如行宫方便。

    翠微见天气放晴,便打算令人收拾物什,搬回去住。

    可?萧窈没答应。

    她披着大氅在廊下闲坐,看着随水流下的?梨花,自言自语道:“过两日便是上巳,学宫会有雅集,不止各家?子弟会来,女郎们亦有聚会。”

    翠微不解:“从行宫到这边,费不了?多大功夫。”

    “不一样。”萧窈话锋一转,笑道,“说起来,我也有段时?日未曾见过王四娘子了?吧。”

    第035章

    第

    35

    章

    上巳日天?朗气清,

    风和日丽。

    蒲柳翠绿如洗,桃杏花团锦簇,蜂蝶环绕。

    萧窈晨起忍着苦意?喝了最后一帖药,

    含着颗蜜饯对镜坐了,

    由着翠微帮她梳妆。

    身上穿的是颜色极为?鲜嫩的锦绣粉裙,

    罩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观之如桃花,

    又恍若云霞。

    她相貌本就生得精致。

    平素犯懒时不耐烦用脂粉,

    依旧清丽动人;而?今经过翠微巧手修饰,

    描眉画眼,

    抿了唇脂,

    便显得十?分妍丽。

    翠微又将燕支调开,

    取了支羊毫细笔,

    轻轻地在她眉心描了花钿。

    青禾捧场:“公主这般装扮,

    看?起来比窗外的花都要娇艳,纵是建邺城中的女郎都来了,

    也没人比得过。”

    翠微颔首认同,收起胭脂等物后,又笑道:“我原以为?,公主不喜这样的场合,怕是未必情愿出席。”

    萧窈咬了口蜜饯,

    促狭道:“想到兴许有人会因此?不大高兴,

    我便高兴了。”

    先前在王氏金阙,她曾见诸多女郎们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王滢,

    后来种种,

    也足够摸清此?人的脾性好恶。

    上巳雅集这样一年一度的重?要场合,王滢不会缺席。

    青禾扶她起身,

    细致地打理了衣摆。

    萧窈难得在腰间佩了禁步,环佩压着柔顺的衣摆,连带着走路的步子都收敛些,施施然?,透着几分娴静。

    她抱着书稿往学宫官廨去时,时辰尚早,但陆陆续续已有人至此?。

    冷冷清清的学宫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四下皆有仆役相侯,为?前来赴雅集的宾客们引路,错落的花枝间,时有笑语声传来。

    或是称赞风景清幽雅致,或是品评各处匾额题字。

    萧窈对学宫各处的路径已极为?熟悉,挑了条僻静的小路,绕来知春堂。

    学宫上下的官吏们虽已陆续定下,但还有许多事宜未定,学宫尚未正式开启,他们也大都还未搬来。

    倒是谢昭时常在此?。

    他处理公务的屋舍外刻着“知春”二?字,另一侧则是崔循的屋舍,刻着“玄同”。

    崔循自然?不在。知春堂门窗敞着,有琴声传出。

    萧窈在院中听了会儿,待到曲终,这才进门:“我猜你应当在此?,果然?没错。”

    谢昭待人处事堪称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

    但相处得时日久了,萧窈渐渐看?出来,他实则并没多喜欢那些宴饮,尤其是需要带着琴去,以表重?视的场合。

    譬如今日。

    以他如今的声名,哪怕信手一曲,依旧能赢得交口称赞。可众人与?其说是听琴,不如说是为?着噱头?,听个热闹罢了。

    沽名钓誉者兴许能乐在其中,但对于真正擅琴的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可谢昭脸上看?不到半分烦闷,修长的手覆在琴上,笑问:“怎的这时过来?”

    “整理书稿时有不解之处,师父近日愈发繁忙,便叫我来问你。”萧窈反倒有些不自在,欲盖弥彰地咳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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