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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崔循道:“自然?不会。”

    “难怪你阿翁会,琢玉对公主有成见。”崔夫人?莞尔,“若是早些年,我兴许也不会喜欢这样跳脱的女郎,只是病了这些年,倒渐渐觉着如她这般也很好。”

    “鲜活、灵动,看得人?心情都会好些。”

    崔循道:“母亲既喜欢,我便叫人?记下?,他日当做您给?公主的生辰礼送去就是。”

    “你阿翁叫人?传话时,还提了你与五郎的亲事。”崔夫人?叹了口气,“只是我常年卧病,久不见客,与各家?的女眷难免生疏,那些女郎们品性如何也实在谈不上了解……”

    “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先问你的意思。”

    崔循避而不谈,只道:“五郎的亲事,应当无需母亲费心,祖父有意为他聘公主。”

    崔夫人?对此了然?,却摇头:“我知五郎的心思,也知你祖父有意如此为之,只是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公主情愿与否。”

    “我方才观长公主之意,怕是未必能成。”

    崔循微怔,抬眼看向母亲:“公主已有属意之人??”

    “此等私密之事,长公主又岂会直言?”崔夫人?话到一半,意识到自己险些被?绕进去,无奈道,“将五郎与公主放一放,先议你的亲事。”

    崔循对着母亲,终于还是没能像在崔翁面前那般沉默到底,想了想,如实道:“我未曾思量清楚。”

    自年纪渐长,他性格成型,几乎从不会这样的话。

    崔氏门庭压在他肩上,由他决定该往何处,所有的反复、犹疑都会招致旁人?的质疑,难以服众。

    因而崔循从不露怯,也不会含糊不清,所有决断该如何便如何。

    哪怕是在自家?母亲面前,亦是如此。

    崔夫人?不由得诧异:“家?世、相貌、才学、品性……议亲无非是看这些,士族各家?那么些女郎,出类拔萃、各项兼有的也不是寻不到。何事令你如此为难?”

    崔循的亲事本不该如此为难的,只需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选一位才貌双全,又能掌家?管事的女郎下?聘即可。

    当年崔老夫人?在时,有意与桓氏结亲,便是为此。

    崔循那时没应,众人?只当他与桓氏女郎不合眼缘,倒也没勉强,换一姓人?家?即可。

    可这几年下?来依旧如此。

    崔夫人?便是再怎么不管事,而今也看出来,其中另有缘由了。

    她忧心忡忡,问道:“是有什么话,在我面前也无法提及吗?”

    崔循垂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又转瞬松开,缓缓抚平衣褶,连带着将心绪起的那点涟漪一并按下?。

    崔、陆两族的期待寄于他一人?身上,由不得胡来,亲事已然?拖了这么久,若是在迟迟不定,只怕会令人?横生揣测。

    既已注定的事,拖延下?去又有何意义?

    “此事归根结底,与其是我娶妻,不如是为崔氏挑选一位主母。”

    “那些女郎,于我而言并没什么分别。”

    “不若挑个合母亲眼缘的,能在后宅与您作伴解闷,也好。”

    这样冷情的话,他却能得坦然?,不像娶妻,像是给?后宅添个摆件。

    崔夫人?不甚认同,却也知道确实如此,犹豫不决:“琢玉当真没有心仪的女郎?”

    崔循淡淡道:“当真。”

    他陪着崔夫人?喝了盏茶,没再久留,起身离开。

    剩下?半日见了崔氏旁支的一位长辈与与他家?的儿?郎,允诺会为其安排差事;又见了嫁入王氏那位姑母,听她含泪斥责一番王郎如何荒唐,耐着性子安抚,答应会适当敲打?;最后则是看了桓大将军送来的礼单,令人?筹备回?礼。

    等到一切忙完,用过饭,夜色已浓。

    “咱们府中还是缺位主母,若不然?,多少能为公子分担些,不至于这般劳累。”松风换了卧房的香,未听柏月答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收拾个衣裳,愣什么呢?”

    柏月一脸微妙,扯着崔循沐浴前换下?的衣裳一角给?他看。

    素白的衣袖内侧,有一抹红。

    松风讶然?:“公子受伤了?”

    “笨!”柏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这是女郎们用的胭脂。”

    松风更为诧异了。

    他在崔循身边服侍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公子从来不近女色。更别,这胭脂还是留在如此私密的地?方。

    柏月问:“你今日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可见着什么?”

    “自然?没有……”

    松风下?意识否认,凝神想了想,正欲开口,却只见自家?公子已经?回?来,连忙紧紧地?闭了嘴。

    崔循才沐浴过,只系了件细麻裁制的禅衣,微微潮湿的墨发散在身后,白玉般的脸神情格外寡淡。

    两人?一看便知他心情不佳,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敢多半个字,悄无声息退出了内室。

    崔循的作息十分稳定,若非有万不得已的事,并不会深夜处理。

    每日何时睡、何时起,都有一定的时辰,很少变动。

    他也习惯于睡前躺在榻上,将白日之事从头到尾回?忆一遍,好查漏补缺。

    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幽篁居中与萧窈的事。

    夜色浓稠,屋中只余角落处一盏豆灯,微薄的光透不过重重帷幕,五感似是因此混沌,却又仿佛更为真切。

    他能清晰地?回?忆起萧窈扑在他身上时绵软的触感,以及唇脂印在脖颈上,血脉流动仿佛因此加剧的滋味。

    他那时险些动怒,气萧窈轻浮,不知好歹。

    如今……

    崔循合了眼,掐断逐渐不着调的思绪,不再回?忆,靠着默背熟稔的佛经?,良久后终于睡去。

    可他却又做了个梦。

    应当是在琴室,面前摆着那张绿绮琴。

    身体绵软的女郎从背后贴上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慢吞吞地?撒娇:“是我错了。少卿不要同我生气……”

    他整个人?僵硬得厉害,喉结微动,问她:“你错在何处?”

    纵使?是在梦中,她也不肯乖乖的,凑到他耳边轻笑,耍赖道:“哪里都错了,还不成吗?”

    纤细的手拂过细麻禅衣,紧贴着他,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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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下?滑。

    他定了定神,又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她幽幽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扫在颈侧,“少卿,是你在想。”

    他如坐针毡,又如身在烈火之中,口干舌燥。

    “为何不敢看我呢?”

    耳垂一疼,随即有细碎的吻落下?,她笑得清脆,却又好似志怪故事中的山精鬼魅。

    只要回?头看一眼,便会被?勾了魂魄,万劫不复。

    可通身的快|感却又这般真切,令他意乱,山动江倾。

    “我真厌恶极了你这般假正经?的模样,”身后之人?似是不耐,松开手,冷哼了声,“无趣。”

    着,便作势要走。

    喜怒无常的性子,确实像她。

    高?兴时仿佛有不完的甜言蜜语,杏眼中盛着他的身形;不高?兴时,便翻脸不认人?,牙尖嘴利,恶语相向。

    崔循恼怒,紧紧地?攥了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拽到身前。

    力?气大了些,身着红裙的美人?踉跄两步,跌坐在他怀中。

    书案翻倒,琴声铮然?,萧窈却吃吃地?笑了起来,抬手勾了他的脖颈,仰头索吻:“这样才好……”

    她依旧涂着燕支,唇红齿白,吐气如兰。

    崔循不喜她的唇脂,只觉太过艳丽灼眼,尤其擦在脖颈上时,质地?甚至有些腻。

    可如今尝起来,味道却好,带着些甜,像是可口的糕点。

    他垂眼吻着萧窈,起初生疏,只肌肤相贴。渐渐地?熟稔起来,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唇齿,缠绕、吮吸。

    那股几乎烧透肺腑的邪火终于得了缓解,如蒙甘霖。

    越过这条线,像是再没什么顾忌,她在他怀中、在他身下?。红裙萎地?,像是鲜艳盛放的花,再不会恶语相向,只予取予求。

    ……

    崔循惊醒时,子夜刚过。

    帐中一片漆黑,他却极为清醒,按着剧烈跳动的心房,对这场旖旎而荒唐的梦感到荒谬。

    他并非重|欲之人?,至今未曾娶妻,房中也从不曾有过侍奉的姬妾。

    于士族子弟而言,出入酒肆乐坊皆是常事,有几位相好的红颜知己也并不稀奇。

    可他从未如此。

    无意于此,也不屑为之。

    更何况,梦中之人?还是萧窈。

    无论何种?缘由来,哪怕是有白日之事在前,依旧太过冒犯。

    既于礼不合,也隐隐昭示着他的失控。

    崔循静默良久,已逐渐能看清床帐垂下?的丝绦,终于唤了外间值夜的松风。

    松风揉着眼,小?声问:“公子有何吩咐?”

    “备水沐浴,”崔循声音低哑,“另换床被?褥。”

    松风立时清醒许多,出去传了话,待崔循起身,自去收拾床褥。

    及至掀了锦被?,见着一片狼藉,不由一愣。

    他虽未经?人?事,但与院中的仆役们在一处厮混时,也听过些许浑话,并非全然?不知。

    反应过来后,没敢多什么,手脚麻利地?将床具悉数换了。

    崔循此番沐浴时,令人?多添了冷水。

    这样的时节,哪怕屋中炭火充足,常人?身体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柏月不明所以,攥着水瓢犹豫,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被?崔循冷冷瞥了眼,只得噤声照办。

    如此颇有成效,崔循再次躺回?榻上时,几近平静。

    他并不是会被?何事牵动全部心神的人?,这些年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那些所谓的欲|望。

    这场荒唐的梦如轻烟,浓稠的夜色褪去,晨光渐起之时,便烟消云散。

    他从来如此,也该如此。

    第024章

    第

    24

    章

    脚踝伤得并不?严重,

    对萧窈而言,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她自小?就不?肯乖乖待在闺中,常玩闹,

    年纪大些还?会随着晏游他们到山林中去?玩。

    磕磕碰碰总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只是如崔循所?言,

    元日在即,

    她便没再折腾,回宫后好好歇了两三日。

    及至除夕行走无碍,

    夜宴前又无事可做,

    便在午后来?了祈年殿。

    这时候,

    只要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重光帝自不?会召见朝臣,

    由?着他们在家中与亲友相聚。

    殿外当值的内侍躬身道:“圣上在同?晏小?郎君说话。”

    若是旁的什么?人,

    萧窈合该在偏殿稍待片刻,

    得知里边是晏游后却无顾忌,

    没等通传便迈过门槛进了殿内。

    重光帝见她来?,笑道:“也是巧了,

    方才还?在同?阿游提起你少时的事。”

    萧窈好奇:“什么?事?”

    “你少时不?肯背书,躲着傅母她们藏在园子?的假山里,谁都找不?着,叫也不?应声,急得你阿姐几乎落泪。”重光帝提及旧事,

    笑意愈浓,

    “最后还?是阿游找到你,一看才知道,

    竟是就那么?睡过去?了。”

    萧窈听到一半就知道是哪件事,

    面露窘色:“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阿父还?记得这样清楚。”

    重光帝笑而不?语,

    晏游问她:“窈窈的伤可好全了?”

    萧窈点点头:“不?过扭了脚踝而已,哪算得上是伤?歇上两日就全好了。”

    重光帝原要再问些闲话,却只见萧窈自顾自坐了,笑得狡黠。

    “阿父这时候专程将晏游叫来?,若只是说一些家常话,何?不?晚宴时再聊呢?”萧窈眨了眨眼?,“还?是有?何?事,不?好叫我旁听?”

    重光帝无奈笑道:“何?曾有?什么?事情瞒你?不?过是些朝政军务上的麻烦罢了。”

    萧窈素来?不?爱这些,重光帝与晏游也都没想过要她知晓,便是有?什么?麻烦,他们想方设法担着就是。

    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吃喝玩乐就足够了。

    前几日问及,晏游也是拿这样的由?头一句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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